却在这时,我看见黑眼镜微微动了一下,呢喃了一句:“花爷?”
小花的动作瞬间僵住,眼睛都有点发直,看着黑眼镜极轻极轻地叫了一声“瞎子?”好像生怕这是个梦,他声音稍微大点就会惊醒。
黑眼镜又是低低“嗯”了一声,看着小花:“花爷,我好像刚才……睡过去了,你……你哭了?”说着,竟然抬起手想去给他擦眼泪。
小花一把摁住他的手,低低道:“我还以为……你……”就这么几个字,他已经哽咽的说不下去。
黑眼镜浅浅勾起一抹笑意:“花爷还在,我怎么舍得走呢?”
他一句话,我看到小花已经偏过头去不敢再看他,过一会儿小花伸手擦了擦眼睛,才转过脸笑了笑:“你既然舍不得我,不如就和我在一起吧。”
黑眼镜整个人都僵了一下,然后才道:“花爷,我可是刚死过一次,这大悲大喜的,你别逗我,我怕我心脏受不了。”
小花看着他,道:“我没逗你,黑瞎子。就在刚才那一瞬间,我忽然意识到……有些事情,如果没来得及做,我会后悔的。”
黑眼镜笑笑:“我这不是没死么,说来也奇怪,刚才我明明自己都觉得自己快不行了,现在倒好了一些,难道是被花爷的深情感动了?”
小花骂了一句“油嘴滑舌”,却更紧地抱住了黑眼镜,黑眼镜又挂起了那丝熟悉的笑意,脸色虽依旧苍白,竟奇迹般地有了丝血色,笑笑道:“有花爷这句话,我死也得值了。”
小花说了句“别胡扯。”顿了一会儿,道,“瞎子……这次出斗以后跟我回解家吧。”
黑眼镜的笑意愈深:“哟,我倒插门?求之不得。”
小花笑笑,没有就黑眼镜自比作“女婿”这事儿发表意见,却伸手拉住了黑眼镜的手,黑眼镜也自然而然地回手扣住他的五指。
我看黑眼镜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了,心说自己还是不要打扰人家二人世界了,其时闷油瓶早已又坐回墓室的角落发起了呆,我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走了过去,到他身边坐下。
从黑眼镜“复活”开始,闷油瓶就已经不声不响地坐回了原位,本来在这墓穴中他就已经不太对劲,进了这间墓室之后,这种不正常更加明显,就好像他现在虽然在看着我,那表情却一点没有他“看见”我了的意思。
我心里有点难受,但更多的是不安,想了想没话找话道:“小哥……瞎子那是怎么回事儿?”
出乎我意料,闷油瓶竟然回答了这个问题:“我不确定,那把刀有问题,不会这么简单。”
我的心里一紧,但不管怎样黑眼镜还活着就好,其他的先不必管了。
想了想,我又小心地问闷油瓶道:“小哥……那你有没有事?我感觉你不太正常。”
闷油瓶听了我的话,似乎愣了一下,然后转过头来看我,那双眼睛深的看不见底,却又很淡很淡,我一下觉得自己刚才的问话真的是太二了,这和指着一个人的鼻子问他“您是不是神经病”有什么区别么。
我顿时尴尬起来,偏过头去语无伦次:“呃……那个……不是……小哥,我……”
“吴邪。”闷油瓶淡淡的叫了我一声,一下打断了我的自说自话。
我一个,也看不出他有什么波动,我前思后想了半天,犹豫着道:“嗯……先打好精神应对斗里的事,离开以后你们也许还有的商量。”
我自己都知道自己在说谎,可面对这样的黑豹子,我怎么忍心不说这个谎。
黑豹子看了我一眼,道:“谢谢你,小三爷,不过其实我也知道,花爷他的选择从来不是我,只是……”他忽然笑了笑,那笑容却让人看着连心都要碎掉,“只是放不下,我也没办法。”
我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只感觉心里五味陈杂,我对黑豹子之前没有什么好感,可这也很大程度上是因为黑眼镜,单论起来,黑豹子对小花的用情也绝对够真,在巴乃我就能看得出。
没有谁对谁错,谁好谁坏,只是小花选择了黑眼镜,这么说来,也不过是缘分,不过是命运。
这么一想忽然有点矫情的味道,黑豹子却似乎无所谓这些,反倒因为刚才的话与我拉近了一点距离,竟然凑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指了指闷油瓶的方向:“他要去琢磨那棺材了,你不跟着去看看?”
我看向闷油瓶那边,就见他已经起身走向墓室中央,我自然的跟着起身,回头问他道:“你呢?”
黑豹子指了指小花他们道:“我先看看他们怎样了。”说着径自也起了身。
我走到闷油瓶身边,只见他安静的看着眼前的一具棺椁。
中国墓葬的棺椁一般都是外椁内棺,“椁”起到保护的作用,多是玉石金属的质地,而“棺”则是放置尸首的地方,多为木制,有些达官贵人会用“多椁多棺”的嵌套式下葬,就比如七星鲁王宫那具三椁二棺的玉俑,既是为了表明身份,也是为了保障安全。
而眼前这具棺椁的奇怪之处在于,它是一具木椁。
这棺椁的材质很独特,我一眼就认出来,是产在兴安岭地区山阴处的一种树木,名叫“阴沉木”,数量很少,性阴冷,质厚实,可以护尸身不腐不朽,眼前这木椁是用整棵阴沉木雕成,刻有祥瑞云纹麒麟罗饰,精巧工致以极,单单这套木椁,拿到市面上也可以卖个相当不错的价钱。
闷油瓶却对这阴沉木椁明显没什么兴趣,他拿出工兵铲,对着木椁的嵌缝用力一撬,阴沉木椁发出沉沉的“吱呀”一声,棺盖翘起,露出一具棺材来。
这棺材通体漆黑,四角镶金,但是在一个角上有一个奇特的凹陷,不过更引人注目的,是棺盖上一个小孔,直径大约二指粗细。
这竟然是一具玄铁哨子棺。
看到哨子棺,我的冷汗一下就下来了,铁哨妖棺,非凶即邪,难怪闷油瓶方才会紧张,我正想着叫小花他们一块过来,却看到闷油瓶一脸淡然的从怀中取出方才的那“钥匙”,就要往哨子棺角落的嵌孔上放。
我一把拦住他:“你疯了?这棺材里不知道有什么,你就这么冒失?至少先开棺看看。”
闷油瓶摇摇头,淡淡道:“哨子棺若是葬了人,必定用铁水封棺,这具棺材是空的。”
“空的?”我只觉得脑袋“嗡”了一声,“你是说这里没有‘祭品’?那汪藏海的那个‘锁魂阵’怎么办?他做的一切不都白费了么?还是说这锁魂阵又是个骗局?”
“不是骗局,是预谋。”闷油瓶道。
我一头雾水,却见闷油瓶又摇了摇头,目光直直的看着那具铁哨妖棺,表情异常的平静,就好像他在看着另一个与自己完全无关的世界的那种平静,他的声音也很冷静,冷静的好像从一开始他就什么都知道,也什么都接受。
“没猜错的话,在汪藏海设想中,这墓室里的祭品,就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