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花脸上温柔的笑意一下就僵住了,笑容慢慢隐去,声音也低了下来:“你……”
黑眼镜依然是那么扶着小花的肩膀,好像是他的依靠一样,他的脸上竟然也还是挂着笑:“我知道。”
小花盯着他:“你既然知道自己的情况,又为什么会那样没心没肺的……”
黑眼镜勾了勾嘴角:“我本来觉得我装作不知道,你的心里会好受一些,可是我实在不忍心看着你心里那么难受,还要勉强自己冲我笑。”
小花呆了一下,眼睛便盯向了地,头也不抬似乎连看都不敢再看黑眼镜一眼,过了好久,才低低道:“你怎么会知道我难受……?”
黑眼镜沉吟了一下,笑笑道:“花儿爷的事情,我怎么会不知道。”
小花似乎条件反射性的想骂他一句,却终于什么也没骂出来,只是抬起头看着他,眼眶都有点发红了,黑眼镜看着小花的表情,又笑了笑:“花爷,没事的,我没事。”
“什么没事。”小花咬着牙,勉强压抑着自己声音的颤抖说了一句:“你知道你有多……多严重吗?”
黑眼镜点了点头,把手搂在小花的脖子上:“我知道,所以我问你我还有多少时间。”
小花勉强自己笑了笑道:“我该说你很有自知之明么,情况好的话,不用解药你还有十天可活,你现在肩膀上有一条血线,等到那条血线长到你的指尖,就……。”
黑眼镜低笑道:“十天倒也不算很少。解药很难找吗?”
小花的眼眸几乎瞬间就暗了下去:“不,不难找,可是在这里却不可能找到。”
黑眼镜看他这样,稍稍向前半步,低声道:“那……我最少还有多长时间?”
听到黑眼镜的问话,小花的身子猛的一抖,颤声道:“我不知道……”
他呓语般重复着这句话,痛苦的将头深深埋在手中,一个劲摇着头。
眼看小花因为这个问题,竟然已经有点语无伦次的要崩溃了,黑眼镜探手将他拥在了怀里,柔声道:“花爷,我说过的,我没事。”
小花在黑眼镜的怀里抬起头来,却垂着眼帘,似乎丝毫不敢与他对视:“别再说什么没事了,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所中的毒,一旦用力过度就会加速发作,我不知道前面还有多少机关,更不知道你的时间究竟还够不够。你让我怎么相信你没事?”
说到最后,小花转过头去,用力揉了揉眼睛。
黑眼镜看到小花这个样子,右手安抚的拍着小花的肩,还示意性的看了看自己的左手,低笑了一下,“血线不是还没长过来么,还有时间。”
“还有时间,可是还有多少时间?”小花低声道,“每当想到时间又过去了一点儿,我心里就像针扎一样,都是我的错……挨这一刀的本来应该是我,受这份罪的本来应该是我。”
“别胡说。花爷,你要明白,因为有我在,挨那一刀的不可能是你,受那份罪的也不可能是你,何况……”黑眼镜本来平静的叙说着,突然莫名的就笑了一下,“花爷这么为我担心,为我着急,我觉得值了。”
“我觉得不值!”小花咬着牙道,“那是你的命,瞎子……我不想让你死,我一点儿都不想让你死,与其这样,还不如让我自己去死,可是现在,我……”
“谁告诉你我会死?”黑眼镜忽然低笑道,“你忘了我答应过你一直陪着你么,花爷,我对你不会食言的,不管因为什么原因都不会。何况,我追了这么多年,总算把你追到手,好日子都没过,老天爷怎么狠心把我收走。”
小花一言不发的听着,似乎黑眼镜说的话对他总有一种安抚的力量,黑眼镜看小花的情绪稳定了些,才道:“花儿爷,如果我真的再见了,你也要好好过下去,明白吗?”
这句话一下子听起来就有点遗言的味道。那种甜蜜的爱恋之下深深埋藏的痛苦,在一瞬间连我都觉得有些心酸,更别提小花了。
小花闭了一会儿眼睛,半晌才睁开,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眼睛里漾着一点潋滟的水光。
“你放心。”小花微笑道。
黑眼镜“嗯”了一声,看向我们道:“哑巴,小三爷,出发吧?”
当下我和闷油瓶在前,小花和黑眼镜走在队伍中间,黑豹子殿后,我转回头去看小花他们俩,只见小花背着两人份的装备,与黑眼镜牵着手并肩走着,两人时不时低声调笑一番,那模样不像倒斗的,倒像热恋的小情人儿压马路。两个人都带着一脸的笑意,可偏偏是这点笑意让我觉得尤为虐心。
也许是因为我看到了刚刚发生的一切,他们两个,随时随地都有可能会与挚爱永诀,而在这样的情况下,再傻的人都能感觉到,此刻两人之间这种甜蜜之下,所隐藏的心痛和不舍。
幸福如一杯烈酒,他们沉溺其中,但愿长醉不醒,至少在这个时候,他们没必要去关心什么蚀心草或砒霜,只要在意彼此眼中的微笑就好。
从某种角度来说,我又很佩服他们两个,致命的毒正在黑眼镜的血脉里腐蚀蔓延,他随时可能会倒下,可是又不是完全没有活下去的希望,那一线渺茫的希望反而让人更揪心,让人无法绝望,无法坦然。
可他俩还是带着笑,就好像生命就此终结也有了弥足珍贵的回忆那种笑,就好像就这么一路和彼此走到了永远的那种笑。
我不知道,该是怎样的感情,才能让人拥有便觉得满足,才能让人即便饱受失去的恐惧折磨,依然贪恋其中。
明明我是一个局外人,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就是一阵酸楚,我转头看闷油瓶,只见他的眼色越发的深沉,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感觉到我的目光,闷油瓶转过头来看我,忽然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你说如果他们彼此坦白感情,没有海誓山盟,是不也就不会那么痛苦?”
我甚至没有来得及琢磨他的问题,已经被这个诡异的长句子和这个问话的发问者以及主题惊呆了,甚至怀疑是不是我又幻觉了。
我刚想琢磨一下怎么回答,闷油瓶忽然飞快的冲我摆了摆手,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等等。远处有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