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云汉专心地听着外面的动静,冷冷道:“还能如何转圜。”
沈涟漪娇媚一笑,没有作声,过了一会儿,慕云汉便听到窸窣衣服落地的声音。他立刻警觉地转过头来,却看到她只穿着一个雪白的丝绸肚兜儿,正盯着他笑。他登时脸上大红,想要后退,却没有退路,只能别开眼睛低声厉喝道:“你做什么,快把衣服穿上!”
沈涟漪却不以为意,抬手拔了束发的簪子,一头沉甸甸的青丝便倾泻了下来,像一朵妖媚的黑色花朵绽开,吞噬了她大半雪白的肌肤。
“你……不知羞耻!”慕云汉紧紧闭着眼,试图喝退她。他虽然如此,却也约莫知道了她的意图——没有比男女深夜苟合更好的掩饰办法了。
“我本来就是妓女,妓女知道什么是羞耻?”沈涟漪的声音突然严肃又悲凉起来,“相爷,若因此败露,那些姑娘就救不回来了!您就委屈委屈吧!”
慕云汉闻言,心中一股莫名的滋味漫上来,竟然没有抵抗,任凭她慢慢去解他的衣衫。
衣服一层层剥开,他感到胸前一凉,是皮肤裸露在空气中的感觉。
沈涟漪扶着他的头,伸出指头在他的嘴唇上抹了几下,慕云汉感到口上呼吸间一阵香甜气息,道:“你给我抹了什么?”
沈涟漪笑道:“我口上的胭脂,做戏要做足啊,你快抿一抿。”
黑暗中,什么都看不清楚,但是琴幽一双亮晶晶的眸子却清晰可辨,她指尖的触感也依旧残留在唇上。慕云汉鬼使神差的,伸出双手,僵硬而颤抖地将她揽入怀里。
细腻而温暖,柔软又馨香,她的胳膊虚虚笼着他的腰,每一次不小心地触碰都让皮肤上痒痒的触感直直痒进了心里。
他突然问道:“你想不想赎身?”
问完此这话他自己都觉得惊诧,连忙补充道:“若这次的案子破了,你功不可没,我可以上奏皇上,为你从妓坊除名,甚至会赏赐你。”
沈涟漪半响没有说话,是她的错觉么?她竟然觉着慕云汉冷硬的声音中带有那么一点点……温柔的意味?
然而她毕竟……
她将头靠在慕云汉的胸前,低低道:“多谢相爷美意。”
喧闹的人声越来越近,她话音才落,布帘便被突然掀开,外面的武师怒喝道:“大胆!什么人!敢擅闯禁室!”
慕云汉微微侧身用衣服挡住怀中的春色,冷冷道:“不长眼的狗东西!连我都不认识了!”人一到齐,沈涟漪便演得十足十了,她紧紧贴在慕云汉怀里,一副受到惊吓的瑟瑟模样,实际却放肆地大吃他豆腐。
众人大惊,急忙跪拜:“大爷!”虽然都不敢再看,不过怀中那美人的模样却已是瞧得清清楚楚了。跪下的人交换了几个不怀好意的眼神,看来这二少爷出去几年,也不是个吃素的了。
“相爷怎的在这里?”慕容云冲这时经人禀报,也到了。
慕云汉此时被琴幽紧紧抱着,脸上红得像是粉玉一般,声音却依旧波澜不惊:“我倒不知道,这家中禁室,我已经来不得了。”
慕容云冲“呵呵”笑道:“相爷哪里的话,相爷自然是来得的,只是最近贼人太多,我四处设防,倒不小心冲撞了相爷。”
琴幽适时挣露出半抹香肩来,含羞带怯道:“都是我不好,我和相爷说想换个新鲜地方,他才……”说着声音便越说越小,带着满脸红霞又埋首在慕云汉怀中了。
她的声音既媚且甜,娇滴滴地婉转入耳,听得一众武师腿也要软了。慕容云冲尴尬地作揖道:“是家中鲁莽了。”他虽如此说,一双厉眼却早将二人形容看了个遍。只见慕云汉怀中女子已是羞得耳朵也红了,而慕云汉也面色窘红,唇上的胭脂摆明了告诉大家他们刚才做了什么好事。慕容云冲心中去了两分疑虑,陪笑道:“相爷恕罪,我以为相爷此生都不想再回这水牢,故特特将此不祥之地封了,不想相爷还有这故地重游的雅兴。”
慕云汉道:“家中各处,我都怀念,你觉得不祥,我倒想带涟漪见识见识。罢了,我们回去便是了。”顿了顿又道,“叫这些武师退下,姑娘要更衣。”
“是是是,是我疏忽了!你们还不退下!”慕容云冲急忙垂着头带着一众人退去门外了。过了一会儿,慕云汉与沈涟漪两人已经穿戴整齐走了出来,满脸红晕犹是未褪,沈涟漪似是极其羞愧,缩在慕云汉身后。
这一劫,便这样有惊无险地蒙混过去了。
回房间的路说不上漫长,慕云汉却莫名尴尬起来,简直不敢看身旁的人一眼。沈涟漪扫了他几眼,知道他害羞了,捉弄之意又起,怨道:“奴家虽说出身勾栏,到底卖艺不卖身,也还是个清倌儿呢,相爷这一抱千金,我可亏大了。相爷回头记得把钱给妈妈送去。”
慕云汉脸上又红了起来,急急辩白道:“明明是你提的……”
沈涟漪见他一脸严肃,忍不住笑道:“看你急的,我逗你呢。”抬眼看到他唇上胭脂犹在,自己倒也有几分不好意思,将手绢抛在他怀里,道,“嘴上胭脂也不擦,留着晚上念想我么?”脸上一红,转身向前走去。
慕云汉急忙用帕子擦了嘴,跟了上去,不免想起旧事重提:“你要不要赎身?”
沈涟漪面色一滞,随即笑道:“赎身了,去哪?”
慕云汉道:“去哪都可以,天下之大……”
“天下之大,却没有我的容身之处。”她打断了他,淡淡道,“若要嫁人,也嫁不到什么好人家。我已没了父母兄弟做主,自己出身又是这样,无论到哪,都不会过得太好的。”她转眼看向浓墨似的庭院,“相爷,我和你不一样。”
弯弯回廊,融融月色,沈涟漪双眼茫然,像个脆弱的玻璃人儿。慕云汉竟然这一瞬间有些失神,忘却了那些令他烦恼的事,只是想着眼前的她。他的手微微抬起,似是想要抱住她,却终归握拳落下。沈涟漪眸光一闪,叹了口气,说:“先回房吧。”
虽然事情蒙混过去了,但二人都心知肚明慕容家早已有所防备。回到房中,沈涟漪没精打采地蜕了外衣,翻过被子做成的界限,躺到了里面。
慕云汉一直背着身,直到听到她躺下了,才转过身来,脱衣躺在外侧。
“其实也并非全无收获,”慕云汉忍不住想要安慰她,“若非有鬼,我大哥何必封了那水牢。”
“嗯,我也这样想。”沈涟漪的声音隔着被子听着有些闷闷的,“但是我们该怎么办,明日也并不是动手的好时机。”
“先缓一下,我会让原定疆将这里好好看护起来。这件事还有我……”他轻声道,“你好好休息一下吧。”
他声音一变得温柔,沈涟漪便想到了密室中两人宽衣相对的情形,脸上登时浮现了一丝类似于贼笑的窃喜。她躺在那把那点小片段翻来覆去地在脑海中咀嚼了一阵子,越发心花怒放,忍不住悄悄坐起身来。侧首看去,慕云汉已闭上了眼睛,面容放松得很,于是便轻手轻脚地爬了过去——
“你干什么!”几乎是她刚翻过去,就被慕云汉发现了,他紧皱的眉头简直可以夹死一只苍蝇:“你说过你什么也不做!”
“我……我没做什么啊!”沈涟漪趴在他身上好不尴尬,“我想起来我还没有如厕!看你睡了不想弄醒你啊!”
“你真是防不胜防啊,我看这个被子根本拦不住你。”大约是黑乎乎的也看不到彼此神情,慕云汉竟一反常态地没有骂她,语气倒似有些调侃。
“什么呀!哈!你该不会以为我在对你投怀送抱吧……拜托了,我说过的,奴家身娇肉贵,一夜**十金尚且不卖……”
“好了,又来了……”慕云汉松开她的手腕,打断她的喋喋不休,“快去吧。”
沈涟漪大段的辩白被他梗在了嗓子眼,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下床去了。
过了一会儿,她又窸窸窣窣地回来,想了想,终究是老老实实爬进里侧,不敢造次。
黑暗的掩护中,慕云汉不自觉露出了一丝笑意。
“我小的时候,家里境况也挺好呢,”她突然有所感触一样,幽幽开了口,“我还记得我有一身水蓝色的衣裙,触感好极啦,像是摸在光滑的皮肤上。还有一支蝴蝶簪,我这些年也算见了些稀罕物,都没有那个蝴蝶簪好看,蝴蝶的翅膀是整块翠绿的玉石雕就的。”
“那你怎么会……”慕云汉还是忍住没有说出流落风尘这样刺耳的话来。
沈涟漪没有再说话,她仿佛已经睡着了。
慕云汉心想,不管这个事情解不解决,他终归是亏欠沈涟漪的,他已想好将自己的沁园赠予她,她既然有了安身之处,再予她一些银两,够她一辈子过得舒坦的。
他这样想着,合眼睡去,因为警觉,到底睡得浅,梦纷乱而至。
他梦到沁园张灯结彩的,原定疆的熊脸上满是喜气,说:“恭喜你啊,小白脸子,你娶了个美娇娘,如今我们都圆满了。”
他莫名其妙,但是又恍惚觉得圣上是赐了婚的,便随着他向里走去,进到里面,果然站着个红衣的新娘,他掀开盖头,是沈涟漪。
沈涟漪却是在哭:“我无法生子,还结什么婚呢?”说着便跑了。他想要去拉,却被原定疆扯住,原定疆哭得鼻子不是鼻子眼儿不是眼儿,说:“楚仪被波食人捉走了,她不要我了,小白脸子,我只好同你过一辈子……”
他唬得连连后退,猛然惊醒,天尚且未亮,真真是个没头没脑的怪梦。
他翻身又闭上眼,不知怎的,想到沈涟漪一身红衣的模样,唇角不自觉勾起一丝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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