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王言这个人有点不靠谱,但幸好他还是把贺兰溪带走了。
然而,出城后贺兰溪就被扔了下来。
王言漠然道:“我就送你到这里,我们出来太久了,该回宗门去了。
”
贺兰溪闻言就知道他们是要回无上宗去了,这次王言也没等他道谢,叫上身旁那个的小少年上了灵剑。
“一一,走了。
”
王一一点头,有点好奇又艳羡的看了眼贺兰溪,乖乖上了灵剑。
反应过来的贺兰溪忙叫住他,“等等!王真人。
”
王言回头时,脸上果然全是嫌弃与麻烦,“又有什么事?”
贺兰溪见他这幅表情就愤懑不已,但脸上却堆起了讨好的笑容。
“王真人,我很感谢你出手相助,可是你把我丢在这里,那个魔修很快就能找到我的。
”
“所以呢?”王言脸上明显写着与我无关。
贺兰溪道:“我看你们应该是无上宗的人吧,你们不如带我上无上宗去?”
“不行。
”
王言果断拒绝,并且转身就要走人。
贺兰溪一口气憋在心头,他知道王言要回无上宗,这才想求他带着自己一起去,顺道回去看看那些曾经的师兄弟们,还有那位好师妹和她的相好……
可王言不买账!
贺兰溪只好丢出重磅消息,对着王言二人的背影喊道:“我知道贺兰溪是被谁杀死的!你要是带我去无上宗,我就把真相告诉你!”
话音落下,刚飞出将近十丈的灵剑又调了个头,折了回来。
果然王言对这件事情也很在意,他再回来时脸色认真,居高临下的看着贺兰溪,半晌后才问:“你怎么可能会知道贺兰师侄是被谁杀的?”
贺兰溪心底愤懑地道:“我就是知道,你爱信不信。
”
王言沉默了须臾,似乎是在考虑贺兰溪话里的可信度。
少年看了看底下站着的贺兰溪,又看了看王言,眨了眨懵懂纯黑的眸子,一脸茫然。
终于,王言考虑清楚了,他对贺兰溪说:“你上来吧。
”
贺兰溪在心底欢呼一声,总算可以回无上宗去了!
回去的路上王言神色凝重,并没有主动问话,贺兰溪闲不下嘴,也不打算主动告诉王言事实,王言不问他是绝对不会开口的,即使问了他也不会说,或者王言也根本不会信。
于是憋不住嘴的时候,贺兰溪就将视线转到那个在王言御剑时,还紧紧抱住王言的小少年。
这小孩也在偷看他,说是偷看,因为在与贺兰溪目光触及,他就匆匆忙忙的别开脸,像只受惊的小松鼠似的,他的脸还红红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贺兰溪笑道:“王真人,这是你弟弟吧,可真是可爱。
”
王言颔首道:“过奖。
”
少年脸更红了,颤颤巍巍的将视线又放到了贺兰溪身上。
贺兰溪唇角往上一弯,露出一个亲切的笑容来。
“不知道小道友怎么称呼?”
小少年抬头看了眼王言,又眨了眨眼睛,小声说道:“我叫王一一。
”
贺兰溪笑道:“连名字也很可爱呢,小道友也是无上宗的弟子,是最近新进宗门的吗?”
王一一抿唇一笑,忙不迭点头,似乎有些激动。
一直沉默的王言突然在他之前抢先道:“他比较胆小。
”
他说这话的时候还有些警告的意思,贺兰溪很快反应过来,王言这是叫他不要靠近他弟弟,不过这至于吗?难道是因为他现在是妖修?
贺兰溪之后就不再多话了。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巧了,顾青带他藏匿的地方就是无上宗山脚下,所以他们很快就到了无上宗。
站在云端之上,远远的看着那个环绕着仙云飘渺的宗门时,贺兰溪竟是说不出话来了。
死而复生,又变作了妖身,他如今再回来,定是没人认得他了。
王言带他进了无上宗,直接将他放到了无上宗演武场的一个角落,不远处还有许多弟子来往。
“我还是不相信你的话。
”
贺兰溪有些惊愕,“你不相信我,还把我带到无上宗来?”
王言并不解释,只是摇头。
“最近宗门有些混乱,就算你被抓住了,说是我把你带上来的,也没有人会相信你。
”
“什么意思?”贺兰溪不大明白,但很快又哭笑不得地说:“你是说你把我带上来了,突然不相信我的话了,然后就把我扔到这里自生自灭了?”
王言点头,颇有些欣赏的看着贺兰溪,“正解,要来无上宗做什么是你的事情,我们没时间奉陪了,一一,跟我去见师父。
”
他说完竟真的带着王一一要走,王一一也是反应不过来,一脸茫然的看着二人,一双乌黑的眸子转来转去,看向贺兰溪时还有点不舍。
贺兰溪哑然失笑,倒是没有去追他们二人的意思。
王言果然如外界传言那般不近人情,也不知道他从前和自己说话时脸红什么,但无上宗曾经是他的地盘,他会怕被人抓起来吗?
也要看那些人能不能抓到他,可王言说的无上宗最近的混乱……
贺兰溪先前是囫囵看过《第一剑尊》那本书,一来是因为他没什么耐心去了解害死自己的仇人的爱恨情仇;
二来是书本太厚,他懒得一个字一个字的仔细阅读,但自他走后的内容他还是认真看了的。
就说前几天结束的内门大比,因为出现了魔修捣乱,搅得宗门人心惶惶,这几日防备应该更加森严了。
方才王言带他进来时也隐约见到山门前的结界比从前更坚固了。
而书中一直说的那个暗中追杀叶霄的神秘组织应该也会一直盯着叶霄,定然还在这山上不曾离开过才是。
贺兰溪到底是无上宗的弟子,宗门内混进了邪修,他也很关心,想要将那些邪修揪出来,可又想到自己如今没有一丝灵力,什么也做不成。
要是顾山主在就好了,可顾山主现在估计还在外头找他……
贺兰溪心想他是不是该给顾山主报个信,告诉他自己在无上宗呢?
山上钟鼓响起,暮色渐深。
东边天幕开始被昏暗黑云吞噬,西方的彩霞也渐渐没了踪影。
圆月无声跃出山头。
已到戌时。
演武场上的弟子们一一散去,人很快少了大半,各自回去修行了。
贺兰溪思虑片刻,悄悄抬步往自己从前的住处走去,他在无上宗住了二十年,回房的路他就是闭着眼睛也能找到,不过多时就避开了许多人的视线。
在自己曾经居住数年的庭院前驻足时,望着门前还傲然绽放着海棠花,贺兰溪双目还有些怔然。
这个地方在他死后应该没有人在进去住过,入夜了也没人进去点一盏烛火。
院中一片幽静昏黑,可门前那一株海棠花树在院前灯笼的照映下,依旧开得绚烂无忧。
贺兰溪正准备进去找东西,看看自己遗留的东西还在不在里面,身后突然响起一道嗓音——
“大师兄?”
那声音还带着几分惊恐,听起来见到他的人情绪定然不会很好。
贺兰溪眼底现出一抹厉色,不必回头,他就知道那人是谁了。
段殷殷。
将他推向杀阵里害他致死,只为了救回自己小情郎的好师妹。
贺兰溪想不明白他对段殷殷哪里不好了,他亲眼见证过这个小姑娘出生,段掌门没时间带她,掌门夫人又因为难产离世,段殷殷可不就是他和几位师兄弟们一起看着长大的吗?
可就是这个他最宠爱最信任的小姑娘亲手将他推向死亡。
在意外得到那本《第一剑尊》的书后,贺兰溪翻看到里面段殷殷安慰叶霄时说过一句话后,那点仅剩的微末感情也就此消失了。
因为书中叶霄在某次被贺兰溪训斥后,段殷殷偷偷去安抚叶霄时说——
我什么都没有,只有你了。
爹没时间管我,这些师兄们都是为了讨好爹爹,想要成为下一任掌门才对我好的,我在这世上唯一在乎的只有叶哥哥一人而已。
说实话,贺兰溪根本就不记得当时训斥过的那个新弟子长什么样,可偏偏在叶霄心里留下一个高高在上,嚣张跋扈的形象,说来也是嘲讽。
再而言之,贺兰溪根本就不稀罕他们无上宗的掌门之位。
他自九岁离开家,身边再无亲友,对段殷殷好,只是觉得自己亲手带大的妹妹会让他有种亲切感。
到底这份感情还是被人践踏。
而此时,段殷殷就站在他身后,站在他曾经住过的庭院门前,并且见到了他这个同样喜着红衣,连背影气质都与贺兰溪极为相似的人。
想必她此时会想起自己亲手害死师兄时的情景吧?也不知道她在入梦时会不会梦到贺兰溪回来向她索命?
若是有,那种恐惧怕是毕生难忘。
贺兰溪勾唇冷笑,慢吞吞的转身,果真见到段殷殷满脸惊惧。
她只是一个人来的,连害怕时站不稳都无人扶住她。
“你不是他……”
段殷殷看清贺兰溪的新面容后,眼底的惊惧愧疚才缓缓退去,她抚着胸口稍缓片刻,姣好的容颜上还有几分被吓坏的苍白,连呼吸都变得极度不安稳。
贺兰溪想了下,抬步向她走过去,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看着段殷殷,眼底流淌着丝丝缕缕的恨意。
不过目前还不是时候,贺兰溪隐忍着怒气的语气同样不稳,他想了许久,只是低声问:“你没事吧?”
段殷殷已不那么惧怕,可还是警惕的看着眼前这个红衣少年。
“你不是无上宗的人,为何会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