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黑透,整个无上宗都笼罩着一股诡异的气息,黑夜中十分寂静,不时略过几道黑影,神秘而又危险。
刑堂门前仍是最安静的,李匀正带着几名师弟在这里看守。
段殷殷求李匀帮他送了信进去给叶霄,之后便回了羲和殿,她清楚叶霁让叶霁上场比试不会是为了救他,更有可能是为了杀他。
那么在这前夕,段殷殷打算去求段雍将叶霄放了。
但段殷殷没想到,在她来之前,也有人去找了段雍。
后殿是段雍的私人住处,院落外一片昏黑,天边连星光也无,黑暗中透着一股微妙的气息。
段殷殷走到后院时,忽然听到了里头的谈话声,倏然间停下脚步。
段雍在跟人争执,而这个争执的对象无疑就是叶霁,段殷殷一开始不清楚他们为何争执,可听到一句话时,顿时惊愕的睁大了眼睛。
“你如今还装什么正人君子,他人不知你段雍早已走火入魔,沦为神行门安插正道的内奸,我会不知?”
这是叶霁的声音。
随后是段雍隐忍而咬牙切齿的声音——
“我为神行门做的已经够多了,叶霁,你休要贪得无厌,这里是无上宗,陆显还在,诸位长老还在,轮不到你作乱!”
“是吗段雍,可如果陆显知道了你杀了殷兰若,知道你入了魔,还杀了叶霄的娘我姑姑叶轻罗,他还会帮你吗?我只要跟他说我只是帮姑姑报仇罢了,莫说是陆显,就是正个无上宗也管不着我处理私人恩怨。
”
“叶霁,你当真无耻!你追杀叶霄这么多年,不就是盼着他们母子死吗?是,我是失手杀了叶轻罗,可那不正是你所期盼的?你口口声声说为轻罗报仇,不觉得可笑吗?”
闻言段殷殷已是彻底怔住,叶轻罗,该就是叶霄的娘,而她爹亲口承认,他杀了叶霄的娘!
然而就在此时,一把锋利刀刃自身后无声无息的贴近段殷殷脖子上的柔嫩肌肤,杀气骤然而至。
“门主。
”
一道毫无温度的声音响起,像是没有任何感情起伏一般。
叶霁暂停了与段雍的争执,向门外问:“何事?”
门外,手中握着弯刀利刃,押着段殷殷的莫愁应道:“有人闯进来了。
”
叶霁和段雍俱是面露惊色。
莫愁的声音再度响起——
“是段掌门的女儿。
”
“如陆显所料,明日将会是一场大战,我还真有点期待呢。
”
从萧荼那里出来,贺兰溪心里隐隐有些激动。
他回来这么久了,就动手过一次,好不容易能找个机会出手了,他说着又看向身侧并肩而行的顾山主,眼里闪着亮晶晶的光芒。
顾山主难得一笑,应道:“万事小心,我陪着你。
”
短短八字便叫贺兰溪愈发飘飘然了,他欢喜得眯起一双漂亮的桃花眸子,没忍住拉了拉顾山主的手。
就算天天在一起,也架不住顾山主偶尔一句情话来的悸动。
路边灯影一颤,一道熟悉的嗓音在这夜里响起。
“大师兄,你回来了。
”
贺兰溪表情一僵,循声看去。
在他院外的海棠树下,站着一个消瘦的人影,正是段殷殷。
她似乎等了好一阵了,手里紧紧握着的东西映着院前灯笼的微弱光芒,闪着诡异的寒芒。
顾山主眼神闪过一丝不悦,跟随着贺兰溪走了过去。
二人才到了院门前,段殷殷便朝他盈盈一拜,“这位应该是顾山主吧。
”
她不能看破顾山主的伪装,但顾山主和贺兰溪都没有否认。
贺兰溪有些疑惑的跟顾山主对视一眼,趁着今晚这最后的机会,段殷殷不是应该去救叶霄的吗?
明日便要比试,叶霄多半是凶多吉少,段殷殷怎么有心情来找他,难道她和叶霁之间还有什么交易吗?
贺兰溪想不通,也不想见到段殷殷,便开口直言道:“你来做什么?”
段殷殷眼眶泛着微红,不知道方才是否哭过,她听了贺兰溪如此防备疏离的话后也只是垂头苦笑,随后低声解释说:“大师兄,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吗,等叶哥哥走后,我会给你一个交待。
”
贺兰溪闻言哂笑,“然后呢?你现在来给我交代了?”
段殷殷沉默了片刻,之后声音带着恳求的说:“再等两天好吗?”
这是想要拖延时间了,贺兰溪嗤笑一声,拉着顾山主的胳膊就要越过段殷殷往院里走去。
“那你等过两天再来吧。
”
“看来大师兄真的一点也不想见到我……”
段殷殷忽然笑叹一声,也没有拦住贺兰溪,只是在他身后低喃道:“再过两日,我或许会来找你,或许不会。
”
“若是……我没有回来,大师兄你便去山下找我吧,我在山脚下等你,你不要告诉我爹,也不要告诉叶哥哥,让我一个人安安静静的走,好不好?”
这话有点像是在交代遗言……贺兰溪感到一丝奇怪,莫非段殷殷决定这两天就将叶霄救出去了,怕自己会遇到什么危险,所以提前来找他了?
不过她到底要做什么,会否影响到明日陆显的计划?
但陆显又跟他们说,不必在意叶霄,他并非必须出现。
而且陆显还说,叶霄肯定会来,也不知道他何来如此笃定。
贺兰溪停了脚步,他回头看向院门前,段殷殷还在那里,注意到他回头时脸上很是惊喜,看着有些可怜兮兮。
贺兰溪想了下,复又开口。
“你还有事吗?”
海棠树下,段殷殷有些局促的抿了抿唇,之后轻轻摇头,唇角微微勾起,看起来像是心情不错。
贺兰溪总觉得她哪里不对,可又问不出来,他踌躇了须臾,不知该不该跟她再多说话时,段殷殷又轻轻唤了一声。
“大师兄。
”
贺兰溪下意识眉头一皱,“何事?”
段殷殷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身后的顾山主,过了一会儿才几步走过来,将手中闪着寒芒的东西递过去。
那正是贺兰溪前几天见过的那支实际上是储物法器的银簪。
“大师兄,这是你送我的紫钗,我想把它交还给你,当是你我约定的信物,两日后,你带着紫钗来找我,或是我回来找你。
”
“你到底在玩什么花样?”
贺兰溪并不愿接过这簪子,也有点不耐烦了,“段殷殷,你要去哪里?莫非你还想毁约不成?”
“我不是要毁约!”
段殷殷咬了咬下唇,生怕贺兰溪不信她似的,但她又欲言又止,只将那簪子硬塞到贺兰溪手上,叹道:“你若不要,便替我交给我爹,或是带给我娘,我娘她如今还在藏书阁的密室里,大师兄应该知道那个地方。
”
她说这话的时候贺兰溪以为她是在试探自己,因为大家都知道殷兰若很多年前就下葬了,所以无人知道她的尸身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藏书阁的密室里。
贺兰溪直觉这手上的簪子如同一块烫手的山芋,他不能收。
但段殷殷没给他反悔的机会,她往后退了几步,隔了贺兰溪几步远,像是要走了,才又说:“大师兄,我还有事,就先走了,你……你保重。
”
“你……”
贺兰溪还一肚子疑惑呢,她这就要走了,可她当真跑走了,这让贺兰溪很是猝不及防,看着手上那支簪子,有些嫌恶得想把它随手丢开。
可这东西曾经是他找人打造的……
“她这是怎么了?”
贺兰溪握着那簪子,脸上有些无措的回头看向顾山主。
顾山主走到他面前,执起他另外一只手,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你若不喜欢,就把这东西扔了?”
手指被温热的掌心包裹着,贺兰溪才觉得安心不少,摇头说:“算了。
”
可心里隐约还有些不安,如果段殷殷把这簪子给他是要陷害他……
那她就死定了!
贺兰溪长舒一口气,觉得自己没必要为了段殷殷这么一个将死之人置气,他随手把簪子丢到储物戒里,又扯了扯唇角,拉着顾山主回屋去。
“真是烦死了,不管了,顾山主,我们先回房间。
”
顾山主轻轻颔首,眼里充斥着满满的宠溺,可又不免有些担忧,他们都不知道段殷殷这一手是什么意思。
段殷殷逃一般快速离开了贺兰溪的小院,回头时发觉人没追上来才松了口气,累得在草丛前喘着粗气,不知道怎么了,居然又笑了起来,只是有些苦涩,反倒是眼眶红得特别明显。
段殷殷缓了好一阵,才恢复平静,匆忙去了刑堂门前。
看守刑堂的师兄李匀早已被支走了,门前没有任何人,段殷殷在袖中取出来一块玉牌,竟畅通无阻的进了刑堂,一路往刑堂牢狱走去。
叶霄察觉到牢房外的走廊上响起一串急促的脚步声,也从闭目小憩中醒了过来,他算了好几日,今日终于有人来了,但来人却出乎她的意料。
一袭紫纱裙出现在铁栅栏前,段殷殷见到他后欣喜的道:“叶哥哥,你还好吗?”
叶霄徒然大惊,快步走到铁栅栏前,急道:“殷殷,你怎么会来?”
“叶哥哥往后退些,我这就放你出来!”
段殷殷有些匆忙的回头看了看,又急忙取出玉牌在铁栅栏的玄铁锁上施法,灵力自玉牌上转移到玄铁锁里,一个金色法阵骤现。
但只听咔哒一声,这锁居然真的开了。
叶霄惊愕道:“殷殷,这是怎么回事?”
段殷殷将铁门推开,一把拉住了叶霄,摇着头急道:“这是爹爹的掌门令,叶哥哥,明日叶霁便要杀你,我没时间解释了,你快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