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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翻江倒海呈混沌舍家弃业图自强(1 / 1)

翻江倒海呈混沌舍家弃业图自强

大县一年一度的三级干部会于2月30日在县宾馆召开。曾国超昨天下午上县先到县宾馆安置好木舟乡的参加会议的村支部书记们,陪他们吃了晚饭,晚上才回到家里。余凤洁果然再没有提过田隆生的名字。俩口子也就度过了一个愉快的春宵。首场大会在县大礼堂进行,下午以乡镇分组在县宾馆讨论,县直以口分组在各口讨论。木舟乡被大会秘书处安排在二号楼的二楼小会议室讨论。就在曾国超踏上楼梯,目光偶尔又扫到了一旁的服务小姐时,她们正神色异样地在嘀咕着什么,见曾国超瞧见了她们,又都打住了。曾国超似乎明白了,大概小姐们是在辩认他上书出了名的曾国超。因为,自从上书事情掀起轩然大波后,他就常遇到过这个诡秘的场面和异样的眼神。他知道,也许是人们在好奇地认识他这个出名的人物。随着时间的累积,他觉得人们的辩认中还带有多种的评判,评判中不乏有贬斥和诽谤,当然也可能有啧啧称道的。因而,他对这个辩认特别敏感。他夸张地放慢了脚步,却隐约地听到说“是他。嘻嘻!”他还想听她们红唇嘴里蹦出什么难听的话来,却什么也没有听到。他便大步踏上楼梯进了二楼会议室。会议室里开着空调,气息暖融融的,好多双目光灯笼般地都聚向了他。他也环视了一下大家,便坐到椭圆会议桌的中心位置上。乡长任从平坐在对着他的中心位置上,似乎没有在意他的来到。曾国超和身旁的参加讨论的县委副书记朱思杰打了招乎,他乎在等待着任从平传过目光来。任从平向着旁边的人说完“县城肯定好于乡镇,不然为什么都想尽办法要进城呢!”这一句,才转过去望着曾国超,傲气地说:“开始吧!”

任从平把目光转向与会人员,高吭地说:“开会了!”闲聊的人员陆续打住话柄。他接着说:“还差人吧。23个村加上乡里干部,怎么还空这些位置。”他把目光定向李盛北说:“李主任,你把人清点一下,没有来的催促快来。我们不等了,下面开始开会。先由曾书记就我们乡的工作,结合上午田书记的报告,讲意见。大家集中精力注意听,接下来还要讨论的,都要发言,一个也不许漏。”李盛北在他说话的同时站起来清了下人员,在本子后记下了没有来的,然后出门去拿出电话号码本,刚好4个支部书记和2个乡干部没有到的都配有手机,也有手机号子在案。便一一电话催督着。会议室里,曾国超打开笔记本,铿锵有力地说:“围绕县委提出的‘以水富民以水兴县’的……”他忌讳田隆生这个人,没有说是田书记报告中讲的。他继续说:“正符合我们水乡湖区木舟乡的实际。我们有水面2万多亩,低湖田也是近3万亩,乡党委、政府提出今年要围绕‘五三’工程做工作。即改造好5万亩精养池,开拓3万亩低湖田渔池,发展河蟹3万亩,黄鳝网箱30万口,稻田养鱼3万亩。力争户平创收3万元……”任从平听着记着,发现曾国超讲出了‘六个三’,便放下笔不再记录了。曾国超又讲了一系列的具体措施,特别提到了村级化债的事。他花去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结束了发言,也揭开了讨论的序幕。任从平接着说:“请县委朱书记给我们讲话作指示。”朱思杰没有翻开笔记本,望了望茫茫烟雾,释放着大脑内现存的话语说:“今天下午是讨论,我的发言也不叫什么批示,我只说二句话,第一句我要你们明白,木舟乡是出了名的,全县关注着全省关注省,甚至全国也关注着。你们要特别注意,别再给县委捅出什么乱子来了。你们都是一个村的支部书记,也还管着一二千人么,不能闹得大家都下不了台。嗯,这是第一句。第二句话么……朱思杰正在说着第二句话的时候,会场连续响起几个手机声,烟雾已经呛得眼睛眨巴着。曾国超听着朱思杰的讲话直哽哽,趁势插话狠狠地说:“你们不自觉!还有手机没关掉。一点规矩都不懂。”他说着又狠地灭掉了烟头。朱思杰停了下,让曾国超说了几句发脾气的话,接着说:“你们有的人就是不知趣,背了一身的债,哪来钱玩手机。今年县委是下了决心的,要纪委监察局重点查处群众举报的村干部的经济问题。所以,我的第二句话就是提醒大家要兼洁自律。群众最有意见的是我们的干部腐败,经济问题不干净。不搞得到时候查了你们,你们又找关系来说好话。那肯定是不行的。好了,我不占用大家的时间,你们大家都说说。”任从平接着说:“我们支部书记,结合田书记的报告都说说。看刚才曾书记讲的目标能不能达到。还有朱书记的二句话。话只有二句,可是语重心肠,是爱护我们村干部啊!”

随着任从平的话音落下,会场冷淡下来。李盛北又起身去推开窗扇让会场透气。这些基层干部平时总是说七说八的,一开会上正版发言都成了哑机关枪,连板机也扣不上。任从平当着朱思杰的面,怕会议冷场,就点名说:“张治德你先说说。”张治德是桐湖村的支部书记,当书记已有一些年头了,村里上百万的负债就是他手里的事。去年中央和省里的几级大领导来村调查,暴露出不少问题,令他这个支部书记在世人面前也抬不起头,说不起话。不过说到以水富民,他们还可值得一说,仅就谢家的水产业发展还上过县报。不过,那都是村民们自发闯的路,既然乡长点了名,乡长已是书记的接替人。张治德这样想着,也就很自然的说:“以水富民提得好。我们村靠这一政策,近年来发起了一批水产专业户,都盖上了楼房,玩起了手机。”朱思杰拦截他的话问:“你养了几亩池子?”张治德望了下他断续地说:“我今年打算把码头弯的低湖全改过来,挖成回循池,养河蟹。”朱思杰又拦截说:“你们当支部书记的,不要只知道收款,要学会勤劳致富,要发展生产,做勤劳致富的模范,带领群众共同富裕起来。一个连一家人的生活都过不去的支部书记,怎能当好书记。再不能象过去样搞穷过度,越穷越光荣,越穷越革命。邓主席同志精辟地说过,贫穷不是社会主义,落后是要挨打的。不要忘记上世纪初期中华民族被屈辱的历史。我的话题扯远了,我不说了,你们接着发言。”任从平见张治德不再说了,便问:“张治德,讲完了没有?”张治德回答说:“完了。”任从平又说:“大家接着说。”他见没有人主动说,会场又冷场了,又点名说:“王重美,你说说。”王重美是王垸村的支部书记,是去年新换上来的年青人。王重美是第一次来县里开会,又有县领导参加,担心说得不好县领导又要打挺板,维维诺诺地说:“其实我觉得应该多说说实话。现在没有哪一项政策是向着咱们泥腿子的。上面的大领导只愿意听大好形势,听真话他们不高兴。老百姓呢,听假话也不高兴,只有那两姑嫂比胯一个样这种荤话大家听了都高兴。”会场果然响起一阵阵开怀的哈哈声。他接着说:“象我们的曾书记就是敢替老百姓说话。去年向中央上书引起了总书记总理的重视。这也并不是上乘之策。关键是要我们埋头苦干,干出实效来。我说一句犯众的话,哪个当村干部的不是想图个私利。老话说,人无私利,谁肯早起呀。”曾国超听着这发言,怎么就象铁锤一锤一个坑呢。这个王重美真是初生的牛牍不怕鬼。哪里是在褒讲我曾国超,简直是在掘我曾国超的祖坟嘛。他听得不敢抬起眼皮了。

会议讨论下去,又点了几个人发言,接触到了敏感的具体问题,使气氛变得酸甜苦辣涩味起来。朱思杰也不插言作正面引导了。任从平只觉得讨论热烈,便是履行了主持人的职责。他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望了下朱思杰和曾国超;便说:“今天下午的讨论就到这里。晚上七点半在剧场里有专场演出,大家一定去看看。”晚上的演出是大会组织县直单位的春节文艺汇演节目,重演给村干部们看的。这些年来,人们并不热衷于到剧场看演出,到电影院看电影了。县里的那些个专业演员都自发组成文艺小团体到全县各地给老人的家唱堂会。因此,大会上打招呼要人去观看,以免演出剧场里台上的人比台下的还要多。其实,任从平这样强调着别人,他自己就不得去参加,有朋友昨天约好接他吃晚饭的。酒足饭饱后,肯定要逞着兴情玩玩牌,或到小包房里唱歌跳舞抱小姐呢。曾国超没有人请他吃喝,他一天天地在被孤立着。他也不在宾馆吃,难得听些带刺的话,看人家斜眼。一散会,便夹了公文包回家去了。一走出宾馆的大门,他就钻进了面的里,象是怕被人看见似的。他人还没有进家门,手机就响了起来,一接通是县委办公室管生活的行政科长何友平打来的。对方通知似地说:“田书记特地指示。安排乡镇党委书记在小包房里就餐。田书记还要亲自敬酒,现在就缺你没有来。”曾国超忙编了个理由说:“算了。我肠胃不好,有点拉肚子,不能喝酒。”对方口气硬朗地说:“这怎么行。不能喝酒,也要来坐坐。”他还特别强调说:“快来,少废话了。大家都等着。”曾国超只好勉为其难地答应着,又叫面的司机开回宾馆。

宾馆小招座落在宾馆的西南边,紧连着大餐厅和厨房。小招有二层楼,一楼常常是接待外来客餐的大餐厅;二楼有了个大包房和4间小包房。一个大包房里可摆3桌,每桌10个席位,全县28个乡镇,正好坐28个书记。菜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和大餐一样10菜1汤。有三薰:红烧牛肉、鱼块、蹄膀、脚鱼、炸醋肉圆、鱿鱼丝、拨丝蛋饴、扣鸡块、炒蓠蒿和东瓜排骨汤。只是酒有差别,大厅喝的是大县粮酒筒装瓶,包房是《大县粮酒》精装瓶,一瓶价要高出20元。大家聚在餐厅闲聊着。热闹着,问问打牌的运气,侃侃喝酒的趣谈。也还有在私下秘语,悄声打趣地说:“曾国超这下好了,和田书记成了俩姨佬。”开始听到这话并没有人理会那特别的含义,而且还有些妒忌曾国超。一直在门边翘望的何友平迎接着说:“哇。曾书记来了好,来了好。”他的话逗来了大家各异的目光,大家瞬息又收回目光,又恢复了刚才的场景。何友平说完这话望了下门外就出去了。随后田隆生和田运成来到,有人纷纷和他们打招呼。他们示意地应着,在里头的一席上坐下,大家已都找准自己的位子坐好。一旁站着的几个小姐随即给客人斟酒、上菜。田隆生在灯光的照耀下,脸泛霞光。他环视了一下,便举杯站起来,田运成也天衣无缝地站起来,大声地说:“各位书记,田书记给大家共饮一杯。”各席上停止了各自的敬酒活动,都纷纷举杯站起来。田隆生侧过身对大家响亮地说:“我敬大家一杯。祝各位家庭和美,工作顺达,大县繁荣!干!”有人附和着说:“干!”大家仰杯尽饮,随后纷纷落坐,觥筹交错的。一片酒香,菜香飘溢起来。劝酒声声,掀闹非凡,小姐们也忙个不停地继续上菜、斟酒。已经有人开始下位来到田隆生跟前敬酒。一花引来万花开,大家接二连三地纷纷来给田书记敬酒,和他同桌的也享受了一份敬酒。曾国超仅仅同本桌的书记们敬过酒,并没有象其他人下位敬酒掀闹。其实,让他尽兴也可以喝个半斤八两的。可他没有那份兴致。那个同席的湛楚林趁着性情说:“我们俩姨佬再干一杯。”曾国超听着这话懵懂,忙说:“我不能喝了。”他心里疑惑着,我怎么和他是姨佬了呢?!一旁的横沟镇的书记龙世义在桌下拌了一下湛楚林,又和他对了一个眼色,湛楚清忙醉意熏熏地说:“不是,不是。我们不是姨佬,是弟兄。我们俩弟兄干一杯。”曾国超很沉稳地举杯和他干杯。湛楚林又朝小姐嚷嚷:“斟酒!小姐。”曾国超捂着酒杯,让小姐给他添了碗面条。然而,不管什么人相敬,他都不接受了,在脑中盘旋着“姨佬”二字。这可是在大县的平常的交语中出现的一个新名词。他琢磨着她一定有深刻的意蕴,为什么没有人提醒他去给田书记敬酒呢?田隆生在那边接受敬酒都是一口对一杯的。他尽管没有用目光搜寻曾国超,但曾国超一直没有给他敬酒,他心里是明明白白的,又似乎觉得欠曾国超什么的。

两天的三级干部会一下就过去了。会议最大的收获就是形成了“以水兴县”的共识。会议也向大县140万人传递了一个信息,大县要打翻身仗,必须大力发展水产业。然而,会上还传递了一个滑稽的信息,说曾国超和田隆生是俩姨佬。这从何说起的。原来,自从余凤洁和田隆生有了那第一次的肉体接触,后来的事就肆无忌惮,感人肺腑了。他俩经常隔三差五地在县宾馆开个单间,云雨一番。也成了县宾馆不公开的公开秘密,成了大县不公开的公开秘密,曾国超自然还蒙在鼓里,根本不知道事情的原委,只是隐约地从人们的异样的言行中有些感悟。他本来被上书事情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又怎能经受得住这带绿帽的奇耻大辱。有人私下说:“现在贩毒杀人抢银行的大都是男人。男人连死都不怕还怕带绿帽子嘛!”人啊,就这么怪!偏偏有人不怕死,而怕屈辱。是人的名誉比生命还重要啊!连日来曾国超百思不得其解,一个瞬间,他突然领悟出,姨佬不就是农村常戏言的牛伙计么,共一头牛耕种田的伙计。共一个丈母娘的几个女婿不是牛伙计是什么。怎么湛楚林会和我是姨佬。其实,湛楚林在酒桌上只是刚听说,还不明白这内面的真正含意。两天的会下来,他也明白了,有了明白“姨佬”的收获,也再不说是和曾国超俩姨佬了,这可不是句简单的玩笑话。曾国超琢磨出姨佬缘由,深究下去,连自己也不敢承认推理的结果,难道她和湛楚林还有那么一腿不成。余凤洁和湛楚林既不是同乡又不是同学更不是同事,这怎么可能呢。再说真是有那么一腿,他自己怎么会不打自招呢。曾国超又回忆起来了,在龙场镇时,湛楚林在县委办公室做小秘书下乡到龙场在家里吃过一次饭,他和她一次饭就苟上了不成。曾国超把大会的精神塞进了公文包,急匆匆地回到家里,瞪着铜锣似的眼,气势凶凶地问余凤洁:“你认识湛楚林!”余凤洁见他一回家,就凶相恶煞的,也直了眼。本来,她觉得和田隆生的苟且着实愧对他,见他回家总是不自然地百般温暖体贴,还总是进门就先给她一个吻。她只想也许他工作上又碰到了不顺心的事,忙回答他说:“不认识!”曾国超紧逼着说:“在龙场时,他在我们家吃过饭的县委会的小湛,现在到笆头搞书记的。”余凤洁晃着头,还是说:“不认识。”并补充说:“吃过饭的人多着,我哪能都认识。我在龙场也只是暂住一阵子,谁记那些事。”曾国超责怪了,更明白地说:“不认识!那他为什么说和我是姨佬。你给我解释清楚。”余凤洁也听说过“姨佬“的传闻,有愧的人一下脸刷地红了。曾国超从她那羞涩绯红的变脸中,一下明白过来,心里有了八九分,既不想她把纸揭破,又还是兴师问罪地怒吼起来:“你给我说清楚!你这贱女人!!!你和哪个男人搞上了。”

一层遮着的面纱被扯开,隐蔽的羞耻在阳光下便变得理直气壮起来。余凤洁收敛起发红的脸,煞白地十分委屈的诉说:“我这不都是为了你的前程,你有什么不理解的。只是我受的屈辱谁能理解,我心灵的创伤谁又能填补。“曾国超奋猛地抓起茶几上的茶杯在空中挥起,终没有向她摔去,喷着粗气涨紫着脸骂道:“不要脸的贱.货!你给我滚!再也不要让我见到你。”余凤洁知道这场风波是避免不了的,见他不敢动真格摔杯,也不示弱地说:“我滚?这家是我的,你给我滚。滚到你的木舟去。这房子这家,这一切都是我的。”此时,曾国超就觉得无地自容,举起跳动着蚯蚓青筋的拳头,狠不得把余凤洁揍成肉饼,揍个痛快才解恨。然而,他还是没有肆虐发泄自己心中的万丈怒火。他觉得一个打女人的男人算不上是个什么逞能的男子汉。他象老虎般的咆哮,而又粗涩地嚎哭了。一个大男人发泄屈辱和怒火的嚎哭,能恸天地,能气鬼神,那粗犷的嚎声变成了世道的呐喊,那雄狮的吼声渐渐变成了水牛沉闷的哞叫,那嚎声又渐渐地被奔涌的热泪淹没了。泪涌过哭啼停,曾国超的心里仿佛如释重负,轻松多了。他重新睁大眼睛,眼前麻木的女人,眼前破碎的家,眼前的一切确实不属他自己的了.不应该就为了一个卑贱的女人,何苦这般自暴自弃的。他觉得眼前的一切又是那么陌生和遥远起来。他去就着脸架上的毛巾擦了擦;然后将自己关进了房里,郑重其事地一笔挥就离婚申请。余凤洁担心他会在房里做傻事,拼命地捶着喊着开门。当她喊开门后,曾国超象变了一个人似的,若无其事地夹着公文包离她而去。

一个人被家庭逼到绝境的时候,胸中最大的安慰就是依恋工作和事业。天色昏暗了,曾国超反清醒了,他50块钱叫了面的,一口气赶到了木舟乡政府他那单身孤僻的小房里,此时女儿曾梦却活现在他眼前。她还小,还不懂得大人们的事,他匆忙中忽略了去一中会会女儿。不惊扰她也好,只想看看她,她是他最亲近的人,狠不得一下长大了来理解爸爸,只有她能理解此时作爸爸的心情了。炊事员吴妈见曾国超的房里亮起了灯光,便提了瓶开水敲门。曾国超知道一定是吴妈,便打开门,然后坐到办公桌旁翻着文件材料。吴妈照常说:“曾书记,您回来了。”又照常将开水瓶放到壁柜上,又关切地问:“您吃晚饭没有,曾书记?”曾国超这才想起自己还没有吃饭,但也不觉得饿,便若无其事地说:“吃过了。你去吧。”吴妈尽管只是个炊事员,但人还是很精明的。她见曾国超还是象和往常样不那么认真地回答她的话,但过去的不认真里含着认真,而眼前的不认真里却含着应付。吴妈又换了口气说:“您要什么,尽管喊一声。”曾国超心想我要什么还用得着你客气,便不耐烦地说:“不要什么,你去吧。”吴妈只知自己是一个下等人,从来是不和人争平等的,更何况在曾国超的面前,她更是言听计从。她不再重复什么,替他拉上门,悄然地离去。曾国超仰头长嘘了口气,便起身去靠在床背上坐下,又仰着连连长叹粗气,吸过清新甜润的水乡空气,他眼前仿佛呈现着田隆生狰狞的魍魉怪像,和色眼贼贼的笑面虎脸面。仿佛觉得这大县是他姓田的天下,这木舟乡小小的房子也不属自己的栖身之处,只有这一口一口吸进呼出的空气才是自己的。只要他姓田的狗日东西当权一天,他这个木舟的乡党委书记担得还有何意义呢,这不是屈从于自己的情敌吗。再说那书的事正在让他四面楚歌,他陡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自己还只有30多岁,为何不出去闯一闯,一个普通农民都可以南下去打工,去闯生路,自己为什么不能去寻找新的人生坐标呢。说不定还能碰上个红颜知已,走走桃花运的。他叮嘱自己劝慰自己,曾国超你死了从政这条心吧,三农问题不是你曾国超担心得了解决得了的事,出去做做生意,闯闯商海。说不定用不了几年还能当上个大老板的。俗话说,当官的机遇没有发财的日子总该是有的吧。第二天,曾国超找乡管理员出纳借了2000元的现金,加上自己手上的1000多元,又给尚逗留在县城的任从平打了个电话,对他说:“有个表弟在深圳遇到点麻烦,让我去一下。去后如果情况不佳,一时不得回来,我再给你联系,家里的事就劳你打点了。”任从平接了这个电话,感觉有点蹊跷,因为他也听到了关于他家的传言,但又不好说他是否给县里请了假,只好说:“三级干部会的精神怎么传达?”曾国超没加思索地说:“你看着办去。”双方都没有多说的必要,彼此关了手机。曾国超就这样匆忙的离开了木舟走出了大县远去了。他是在个人情感,家庭和工作都逼上绝境的时候,选择的这条摆脱严酷现实之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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