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忠保后出世,他父亲只好给他取了个忠保的名字。有了后代,先辈们的脾气变得缓和起来,订了个口头君子协议,将这棵树作为两家共同保护,共享阴凉。
不久,出了个割资本主义尾巴的年代,工作组对这棵有争议的树也不好划分是谁家的尾巴,责令谁家砍掉都不接受。
既然是公树,有了公的象征,就让它象征下来。喜鹊在柳树梢上叫的第一声就被谢幺姑惊奇的听到了。
她仰头朝它望了望,它叫得更欢了。老人也欣喜,心想这喜从何来呢,想来想去一定是儿媳的事。
她就担心着闭眼前有个姑娘进门,甚至私下和隔壁的吕荷花,还有她认为好心肠的可以作媒的娘们,求过此事。
可一直没有影儿。几个玩耍的孩子,也揍过来看稀奇,还大声说:“这是什么鸟,怎么从没见过。”谢幺姑神秘兮兮说:“你们小声点,一边玩去,别把喜鹊吓跑了。”孩子们又一阵哄闹:“哈哈,喜鹊!”有的还问:“喜鹊是什么雀哪?”谢幺姑轻声说:“喜鹊是专给人报喜的鸟儿。”仿佛如果孩子们把喜鹊惊飞了,是把她家的喜事捣黄了似的。
石磙抵房门,婆娘找男人。一定是给儿子说媳妇的事有准儿了,她越是这么想,更笑在眉头喜在心了。
孩子们太顽皮了,你不让他们吵,他们偏要吵。有个孩子竟拾起一小块泥向喜鹊扔去,但扔不那么高。
喜鹊还在叫个不停,谁也破解不了这是什么意思。孩子们也学他的,有扔砖子的,有扔树枝的,还有将正吃的萝卜也向上扔。
面对不友好的孩子们,喜鹊一声哀鸣飞走了,飞得无踪影了。谢幺姑期盼的向天上看了老半天,一片空旷。
她的颈脖都仰酸了。孩子们一阵风似的刮跑了,她懊丧的回屋去。夜晚谢幺姑竟梦见喜鹊歇在了她的屋顶上,它没有叫声。
她暗喜,不叫好,不能让孩子们知道,再吓飞了它。第二天,喜鹊果然又出现在柳树梢上。
她去向吕荷花述说着这事的时候,喜鹊又被孩子们赶跑了。谢幺姑恼了,骂了这帮狗娘养的。
第三天喜鹊还是悄然来了,好象要在树杈上做窝似的。孩子们也欣喜的来了,还聚来一些大人。
有孩子说:“课文上有,老师也讲了的,人类要保护鸟类。”他们不再吓哄和逗闹喜鹊,还帮着捡来干树枝堆在柳树下。
然而,喜鹊
“喳喳”的自个飞了,不再回来了。没了喜鹊的影儿,谢幺姑的脑里整天都是喜鹊的
“喳喳”叫声,烦得她头昏眼花的,连晚饭做熟了,让刘忠保一个人吃。
自己没精打采的早早睡去。她感觉,喜鹊的飞走隐喻着给儿子说媳妇的事又泡汤了,难道真让他打一世的光棍不成,自己还等着有生之年抱上孙子的。
刘忠保收洗了,粗心的他并没看出谢幺姑的心思,也不去问候,关上家门倒床去睡了。
这两年日子渐渐顺当起来,田里有收有喜,家里有吃有余。尤其是世人的眼里也当刮目相看了,连隔壁的吕荷花,不仅不另眼里看刘忠保,时儿亲热的挑逗他几句。
不仅话语里有那个意思,那深邃而闪亮的目光似乎也有那个意思。刘忠保私下里责骂自己了:“刘忠保,你个龟孙子!她是你嘴里天天喊的荷花嫂啊,你怎么就想到那个意思上去了呢。混帐东西!”他想念起香莲。
那阵子在一张床上一个被窝里,为什么就麻木了,不主动亲热她呢。香莲是他的媳妇,据说是跟人跑了的。
那阵子他就猪脑筋的没那个意思,这么好的媳妇白白让了人家。难怪,连孩子们都喊你是笨猪,白痴的。
过去,他这个人是很少思虑的,就是天塌下来都不管的。不知是什么时候他停止了思绪,进入了梦乡。
突然,一阵汹涌的
“汪汪”声惊醒了他,连他家里那只被关在屋里的黑狗也
“汪汪”掺和进去。他担心起老母,连晚饭也没吃,病恹恹的样儿。常言道,狗子看见了人的生魂就拼命凶吠的。
他忙拉亮电灯,骨碌起床。去后房里轻声喊了:“姆妈。”谢幺姑@吟一声,答应了。
刘忠保关切问:“您没哪儿不舒服吧,想不想吃点什么。您没有吃晚饭呢,记得吧。”谢幺姑哀声叹气的说:“这狗子怎么汪得这么凶哇,该不是有强盗进村了吧,你仔细听听。”刘忠保去贴着大门静听,黑狗乖张的不吠了。
也没听出个名堂,就好象狗子是在向着吕荷花的家吠,他去向谢幺姑说了这个感觉,她嘱咐说:“你带件家伙到手里,去看看。这左邻右舍的,有事也帮着一把,人多势众,才能吓跑强盗。”随后也披衣服起床。
刘忠保顺手拿起靠在墙边的扁担,高度警惕地再贴着大门听动静。听着听着,狗子不吠了,隐约有女人的说话声。
他轻手轻脚打开门出去,有狗子向他摇头摆尾起来。他看见吕荷花家亮着灯,大门紧闭,不象出什么事的,就放心回屋去了。
在狗吠声惊醒刘忠保家的时候,吕荷花的家也醒了,一条岭上的人家几乎都醒了,都在观察着动静呢。
要真来了强盗,全岭上的人都会见义勇为的。吕荷花精灵对丈夫说:“这狗怎么汪得这么凶,你起来看看。”刘忠树睡意正浓,还在犹豫的时候,就听到了匆匆的脚步声,随后轻轻的敲门声。
吕荷花高度警觉起来,惊恐说:“你听,象是有人敲我们家的门。”刘忠树专注一听,也惊异说:“是象,还在叫你的名字呢。”刘忠树如临大敌,立起男人的责任,猛地起床拉亮电灯,随便抓了条裤子穿上,出房去。
吕荷花到处找不到自己的裤子,也慌忙的把刘忠树的长裤长褂套上,赶出房来,嘱咐注意点。
她也贴着大门听,是谁半夜装神弄鬼的自称香莲呢。清脆的哀求声不是鬼是人发出的。
她忙说:“还听什么,是香莲,快开门。”刘忠树把着门栓,问:“你真是香莲,几个人哪?”香莲轻声答着,有些颤音。
吕荷花急性子,推开刘忠树,赶紧开门,救人于水火。果然,是鲜活的一个香莲,是刘忠保跑出去的媳妇。
他们又惊又喜,叫香莲快进门。刘忠树伸着脖子,张望屋外,一片漆黑,一片静悄悄的。
这才安心的关上了家门。她俩相互问候着,都瞟到他身上的花短裤。吕荷花泯笑说:“你回房去。看你穿的!”刘忠树向自己身上一瞧,羞色的笑了,便回房里。
吕荷花让香莲坐下,见她的脸上没有了过去光润,眼睛还是那么明亮,似乎含了一丝迷茫,似乎比过去更大更圆了。
一件单薄的花棉袄,没有外套,把个身子也裹得单薄薄的。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吕荷花直率的问:“这几年你都跑到哪儿去了?”香莲哭丧着脸说:“荷花嫂,我对不住你们,对不住乡亲们呀!”她说着就哽咽起来,泪汪汪的。
吕荷花的心一下软了,到房门口,喊:“你穿好了,出来。”刘忠树正偎在被窝里听个究竟,只好穿了衣服出来上楼钻到儿子床上去。
吕荷花温存说:“香莲,我们到房里去,外面冷清。”关了堂厅的灯,她们便关到房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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