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绵的春雨下得人霉戚戚的。慧芬的老母知道我们分居着,年都没在一起过,心中很是惦挂。
除了隔三差五的来瞧瞧,还从自己70元的低保生活费中挤出三二十的塞给她。
慧芬因有我的名,没有低保资格。我每月给她的钱,她都省吃俭用尽量多积赞些,留作她不久于人世后,腾腾好学习生活。
老人家有些日子没见着女儿,心中咒着老天爷不睁眼晴晴,还是冒泥水连天,拄着拐杖颤巍巍地来到慧芬家。
喊门不见答应,邻居桂华出来应答,说,哟,这雨天您也来了。慧芬应该在家的,老人推门果然是开的。
便说,姐姐,她是在家,谢你了。老人边踏进边招呼:慧芬,慧芬。慧芬从迷糊中睁开眼,强撑起身子下床,扶着房门出来,打起精神喊:冯妑来了。
冯妑呻吟说,在家呢,老半天不答应!慧芬慢咽地说,在房里没听见。
您坐,吃了没有?我做去。冯妑说,么时候了,还不吃。见她脸相苍萎,目光灰暗,沮丧说,不舒服。
老人以为她来了例假,女人在这几天是萎靡不振的。慧芬说,没事。您坐。
便要挪动步子倒茶去。脚没挪动,身子却先晃了下。她眨下眼又坚毅地速疾定下神,要继续挪脚。
冯妑顶真瞧,女儿的额上都浸出汗珠了。忙起身用手摸去,惊愕的说,哎呀,烧得烫手,是病了。
快坐下歇着。慧芬蒙骗说,可能是感冒。不要紧,我给您倒茶去。冯妑眼巴巴心疼地说,你坐,我口不渴。
还是去看看医院放心,不吃药打针人怎么受得了。慧芬有气无力地说,一个小感冒,过两天就没事了。
冯妑警觉了,这病不轻呵!又说,你还没吃饭。慧芬说,不饿。冯妑起身下后去厨房,慧芬欲阻止,可怎么也立不起身。
冯妑看到炉子熄的,锅碗冷的。又躬身摇了墙边的开水瓶,便提取倒了大半碗开水,悲叹象户么人家呀,不禁老泪纵横。
她缓了缓,扌试了泪,来端给慧芬。哽咽说,不吃饭,还是喝口热水,暖暖心窝。
慧芬接过,靠到嘴边,沁出热泪。冯妑又拄下后去,想给她做点吃的,就寻着碗柜里剩着半底炒白菜,没找到剩饭,找到一次性黑色塑料袋里的几斤米,和一只面。
眼睛豁然泛亮,又找了劈成小块的木柴,可找不到火柴。又颤上前来问慧芬。
慧芬苦叟叟地说,您歇着,我不想吃。冯妑焦虑地说,那怎么办嘞,天啦!
那尾音简直泣诉似的。慧芬佯装笑脸说,您坐下,别大惊小怪的。邻里听了还不知发生什么天大的事呢。
她缓缓坐下,别开拐杖,将手伸进衣内荷包,搜出个小布袋,慢地拿出一卷零票子,将两张最大的10元票子扯出递给慧芬。
说,拿着,赶紧去让? ??遭雷劈的。慧芬说,快别这样咒,他也不容易,我不能拖累了他。
冯妑咬牙切齿说,怎么说拖累,那是他的责任。冯妑见劝不动女儿,钱也不肯收,又心酸地流出泪涕。
慧芬催促她早些回去,替他们看着屋,看着炉子换煤倒水,快吃饭时还要饳上锅,好让儿媳收摊回家做饭。
冯妑不忍离去,说,我给他们说了的,今天要回去迟的。他们又不是不知道下雨天湿的。
从内心里慧芬真想母亲多呆会,有母亲陪在身边叙叙,一种无疆的慈爱温暖着她冰冷而孤寂的心,让她感到无比幸福。
催了几遍,老母还是依依不愿起身。她想,自己要躺到床上去,母亲是会走的。
谁知冯妑竟坐到床头来陪着,还在桌上寻到了打火机,去烧炉子,给她煮面。
慧芬已经昏沉的睡着,管不了老人的事。冯妑煮好面,放了酱醋,没有猪油就挑了练熟的菜油,端到床面前,唤起慧芬。
要象小时似的喂她吃。慧芬说,我自己来。您就在这吃口面。冯妑说,芬子你吃,我回去随便吃点么事。
她是想吃点东西能撑住自己,然而,吃不上几口要往外涌,便顺手放到桌上,强忍着不让外涌。
等平了下去,欲要起床去倒口开水喝。冯妑看她行动艰难,责令似的:你不动,要么事我弄去。
慧芬说,我要上个厕所。趁着上厕所又倒了开水喝。等她再上床,冯妑忙扶了下,见女儿内衣都汗湿了,厉言说,不成。
你非得要去看医院。怕是晚上难得熬的。要不我去喊国平来送你去。慧芬说,你别糊涂去喊他,影响了他的生意,又让他担心。
您早点回去,别告诉他我病了。渐渐地,天色灰沉下来,冯妑去拉亮电灯,吃了她剩下的面条,又去给她烧开水。
还要倒热水她洗。慧芬催促说,您早些回去,让您服侍我有过的。冯妑说,乱说。
呸,乌鸦嘴。人有病呢,是别么事。冯妑又找她要了毛巾,在这洗了。
说。今天不回去了,天头不好,你有个支应。慧芬何尝不想,只是母亲不回去也怕国平他们担心或怨言。
果然,廖国平收了水果摊,见家里没人,吃了晚饭,晚间新闻都完了,还不见冯妑回来。
心里咯噔起来。他妻子莫意忧虑说,你还不去找找,不该出么事吧。有的老人走失不知回家,有的老人在外被车撞了还没人收尸。
廖国平忙呵斥:我用不干胶巴了你的乌鸦嘴,瞎说!话虽这样说,想了想心里越是放心不下。
尽管有时有点牙牙挤挤,眼下硬是揪心不安。便穿了绛色苹果冒牌棉袄,皮鞋样的浅套鞋,带上睛纶雨伞出门。
她叮嘱:要是姐姐家没有,你就回来,我们赶紧想别的办法。莫意也担心他久去不归。
他急匆匆踏着个破旧自行车赶到慧芬家,险些被路边的杂物伴倒。一进门,见冯妑安然地躺在姐的床上,气不打一外来。
狠的说,你真是老糊涂了,不回去也不招呼声,让我们等到这时。我还要起早床的。
慧芬忙解释:是我让妈住下的,你不躁。他说,姐,你也是的。你们家有老板,可我们要过日子,那你就留妈长期住这。
他说了,就要走了。冯妑训责:国平,你给我站住。你这个不通人情的家伙,你没看见你姐病成这样,是我要留下照顾。
她家里的情况你又不是不清楚。廖国平惊诧,注视着她说,唉,姐夫也是的,只顾当自己的老板,家也不要,老婆也不管的。
姐,你也太老实了。慧芬劝阻说,国平,我们别怪他。又说,妈,既然国平来接您了,您还是同他回去。
冯妑说,不成,要晚上有个么事,支手的人都没有。廖国平这才认真打量起姐,见她眼圈发黑,脸面虚光,关切了一句:姐,你是么病?
慧芬说,一个小感冒。冯妑说,又没看医生,知道是么病。廖国平说,姐,我只有晚上有空,这时我陪你看去,输瓶液就没事的。
莫意有时感冒泪眼都咳出,到小诊所二三十块钱吊个针就冇事了。慧芬说,没事。
你们早点回去。冯妑坚持说,你让国平陪你去啰。慧芬恼地说,妈,你怎么这么回!
么时候了,谁还给你输液,输二吧。冯妑不退让,说,那得急症的呢,半夜都能看。
廖国平平静说,小诊所可能关门了。要不,姐,明天白天我再抽个时间来。
还是老人有经验,坚决说,国平你回去早些休息,也免得莫意当心。我今晚就在这陪你姐。
廖国平认为姐不会有大碍的,便告辞走了。冯妑不让慧芬关灯,家里有病人有个亮方便。
到了半夜,慧芬不知不觉地竟疼痛得呻吟起来。冯妑一直半睡半醒的,灵敏地问:如何芬子?
哪儿不舒服?她含混不清说,没事。冯妑说,你明明在哼哼的。慧芬支吾:是做楚了。
这样不自在的闹了快整夜,等不到天亮慧芬干脆支坐起来。冯妑刚朦过,惊醒过来,天已大亮。
见女儿痛苦煎熬的不成人样,忙请邻居罗丝催了廖国平来,强行送慧芬到市人民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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