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女记者分给了医疗队,随医疗队一起到战区医院进行日常的医疗救助。
这早出发前,观察员向作战指挥中心报告:“利塔卡区域政府军与反政府武装调防频繁,请通知各队,注意安全,随时联络。
”
院长做了今日的任务安排,让甘甜薇跟着几位女军医到战区后方的平民医院体验专访。
弗沙区的平民医院条件恶劣,设施简陋,不夸张的说,放眼全医院,连个像样的仪器都没有,大多是六七十年代早已被淘汰的旧仪器,年岁长了,自然一身都是毛病,竟然连一件完好的仪器都找不出。
医疗救助队从工程队借来几个工程兵,在简陋的医院里,一点点认真地修理仪器。
温槿忙完手上的任务,带着工具包也到了医院,她坐在地上,检修测试着这些旧仪器。
身后,当地的医生安静看着,大气不敢出。
弗沙正值夏季,医院里连风扇都没有,更不用说空调了,温槿鼻尖上沁着汗,因为要通电测试仪器哪里出错,电箱一直处于高温状态。
温槿就在这一波一波自然与人工的热浪中工作。
甘甜薇带着手写笔记本,记录着她要说的话。
“弗沙的六月已经进入干旱季,天气炎热,而医院的条件同样十分艰苦恶劣,当地的医护人员大多都没有经过专业系统的学习,他们甚至不知道医院里这些古老的医疗仪器该如何使用……我们的维和军人本领过硬,在医疗队和工程队的共同努力下,仪器的指示灯终于亮了起来,能够正常运转了……”
温槿呼出一口气,慢慢教当地的那位医院负责人如何调试仪器,她专心工作时感觉不到热,此时全部做完,她才发觉,小小的房间里站满了人,加上仪器散发的热量,这个房间犹如桑拿房。
温槿闻到了她衣领上飘来的热乎乎的消毒水味,混杂着一点点皂角味道,不由得让她想起陆连川。
温槿从人群中退出来,医疗救助队的医生们上前开始为等在外面的本地居民们检查身体。
眼前多了个水壶,脸颊旁还有一阵小风。
温槿扭头,甘甜薇用笔记本给她扇着风,说道:“喝水吧。
”
温槿接过水壶,向她道谢。
甘甜薇说道:“温少校是导弹防御方面的专家吧,我昨晚查看了你的履历,国防大信息防御专业,年纪轻轻晋升少校,还做了某研究所的总工程师。
”
温槿只喝水,没说话,润了润嘴唇,她把水壶还给甘甜薇,再次谢她。
“没想到,少校连b超仪器都能检修。
”
“都是相通的。
”温槿笑道。
甘甜薇又道:“我两年前在弗沙做过工程队采访,采访过基建工程组,陆林峰……我印象很深刻。
”
甘甜微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照片:“这个是我当时拍的照片。
”
温槿接过来,照片上果然是陆林峰,他侧着身子,正在打行军拳。
“两年前的这个时候照的,陆少校教当地的孩子们打拳,他跟我说好的,如果要出专题,就把他这张照片放上。
”甘甜薇说,“他性格很棒,是我见过的,最有趣的人。
”
温槿:“大哥一直都在发光发热,他很正能量。
”
甘甜薇道:“陆少校受伤时我在场,他是保护战友受伤的,只是这里医疗条件太差,他重度昏迷,伤势严重,条件也差,要不停地手动按压氧气泵保持供氧,回国的直升机上,我也在……但到达祖国上空时,他心跳停止了。
”
温槿看向甘甜薇。
甘甜薇举起水壶,道:“英雄长存。
”
温槿道:“英雄长存。
”
下午,在步兵队的护送下,甘甜薇又到了战区第二医院进行取材。
陆连川就在这里帮助当地医生救治伤员。
这几日站区内小冲突不停,一颗当地武装自制的集束弹,就能波及许多人,甚至是当地的平民。
医院是临时搭建起来的,只要远处响起炸、弹声,医院就要抖三抖。
这里送来的都是外伤患者,要么皮开肉绽,要么半身血。
这里没有临床麻醉师,几个有经验的军医冷静处理着伤患。
甘甜薇脚刚落地,五百米外传来一声巨响,她亲眼见一辆汽车被炸、弹爆炸时的气流冲击到半空,不久之后,穿着白大褂戴着红十字袖章的医疗兵抬着担架把伤者送了回来。
甘甜薇掏出相机,快步跟随着他们进去,混乱中,她一眼看见陆连川,周身如同有光芒照耀一样,挺拔出众。
他戴着医用口罩,只露着一双漂亮的眼睛,而此时那双花花公子标配的桃花眼冷而镇静,莫名给人一种安全感,仿佛天塌都不惧。
他刚刚缝合完上一个伤患的伤口,来不及歇,转身投入新的抢救中。
“中国军人。
”他说道,“放松下来,没关系,我们会尽全力救你。
”
刚送来的这位伤患在刚刚的爆炸中炸伤了腿,左腿整条腿前面的皮肉全被炸开,陆连川皱起了眉:“左下肢开放性骨折,情况不是很乐观……”
伤患一声长一声短的哀嚎着,无麻醉的状态下,难以想象的剧痛使他本能地挣扎着。
血沾染了陆连川一身,他那身白大褂只剩肩膀一点白。
伤患一挣扎,陆连川的手停顿一刻,道:“按住他。
”
这里人手不够,今天政府军与反政府武装在中心区短暂交火,受伤平民有二三十个。
陆连川从来到现在,还没顾得上吃一口东西,喝一口水。
甘甜薇上前,戴上医用手套,语速极快地说道:“我曾参加过红十字救助,有国际护士执业证,我来帮你。
”
陆连川微微一点头,丝毫不客气,立刻下了命令。
“止血钳。
”
“通知他们,联系果特里首都医院。
”
“血浆,血浆!”
甘甜薇跟他工作时,神经时刻处于紧绷状态,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手稍微慢一拍就要被他骂。
终于结束后,甘甜薇大口吐气,心里莫名其妙蹦出两个字。
好凶。
这个男人,好凶。
在甘甜薇的记忆中,陆林峰是个性格极其温柔,体贴到有些婆妈的男人,无时无刻不是笑脸对人,对女性更是温柔。
甘甜薇以为身为陆林峰胞弟的陆连川也会温柔体贴,可现实总是打脸的。
陆连川跟陆林峰,简直是两个极端。
手术结束,陆连川终于能歇口气,院长给他扔来一袋葡萄糖,说道:“简单吃点。
”
陆连川摘掉口罩帽子,带着一身血,倚在门口,一脸愁苦忧郁地叼着葡萄糖补充体力。
甘甜薇记好这次救援惊心动魄的几个点,跑出来,掏出一块巧克力递给陆连川。
“吃点东西。
”甘甜薇说。
陆连川接过巧克力,一口吞掉,灌了自己一大口葡萄糖,烧的喉咙疼。
他哑着嗓子道:“没气力接受采访,没什么感觉,没话说。
”
甘甜薇还没开口,就被这小子给堵死了。
甘甜薇微愣半晌,呵呵一笑,想,这个陆中尉倒是别具一格与众不同啊!
甘甜薇和各地各国维和战士打过多年交道,她深知自己因外貌出众性格外向,士兵们看见她,多少会软几分语气跟她说话。
头一次遇见陆连川这种跟长相不是很相符的硬茬,她颇感兴趣。
她很想知道这样的硬茬到底是真的还是装的,于是她试探道:“上午在平民医院那里,看到温少校了。
陆中尉和温少校结婚多久了?”
陆连川叼着葡萄糖袋,终于转头,正眼看这个女记者了。
“她上午在医院那边?帮忙吗?”
“应该是。
”甘甜薇笑道,“我跟温少校聊了一会儿,你们看起来像新婚。
”
很明显,不是吗?
陆连川脸上带了点笑意:“刚刚一个多月。
”
“刚刚一个多月,从一定程度上讲,还没过蜜月期。
”甘甜薇记了下来,问他,“你们就报名参加了维和行动吗?”
陆连川点头。
他是真的累,能不说话就一个字也不想说。
甘甜薇笑道:“真是不可思议,在我心中,你们就称得上是英雄。
”
陆连川只当记者是在说客套话,敷衍地点头应了。
然而,甘甜薇后面接了一句:“我从小就爱英雄。
”
陆连川含着一口甜到发腻的葡萄糖,小心翼翼看着甘甜薇,那表情,跟生怕她碰瓷一样。
甘甜薇笑,不加掩饰的假笑,带着点挑衅,仿佛在说,对,你想的是对的,我对你很感兴趣。
陆连川默默退了半步,拉开距离。
院长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愣了好久,才道:“小陆,你今天回去歇,换陈玲来。
”
甘甜薇趁机点头告别,转身,婀娜离开。
陆连川跟院长大眼瞪小眼。
院长:“你看什么?!”
陆连川:“……觉得有点危险,你等我缓缓神。
”
陆连川越想越不对,他害怕甘甜薇看上他,万一真露出苗头了,那他就彻底凉了。
要知道,他刚凭勤劳洗衣这件事摘去前夫帽子,万万不能因一时疏忽,再把前夫帽子戴回来。
陆连川咬着指头,回营区的路上忐忑不安,终于,他决定主动‘坦白从宽’。
于是,陆连川再次向战友借来了搓衣板。
战友:“陆医生……你也太勤快点了吧?一天一洗?”
莫非医生都有点洁癖?
陆连川含笑点头不语,只当默认自己借搓衣板是为了洗衣。
他夹着搓衣板,敲开了温槿的门。
温槿刷着牙,开门,见陆连川人五人六立正站好,给她敬了个礼。
“少校好。
”
然后,他弯腰放好搓衣板,端端正正跪好。
温槿把牙膏沫咽了。
“……咳咳。
”温槿莫名其妙,“你干什么?”
“我主动跪搓衣板。
”陆连川道,“我怕别人说什么,被你听见误会我。
所以我先向你打个报告。
”
好一会儿,温槿:“……哦,你说。
”
“今天甘记者采访我,她先夸我是英雄,然后她说她从小爱英雄。
我自己分析,认为这个爱英雄应该指的是广义的,且昨天已跟大家说明我和你是夫妻关系,所以我认为,甘记者没有引申义,也不是在向我示好,但我害怕。
”
求生欲可真强。
温槿:“……哦。
”
甘甜薇说的爱英雄,肯定是指广义的,不然你以为呢?
陆连川:“所以我主动向你汇报一下,以免日后造成误会,再次成为你的前夫。
”
温槿不好意思道:“哦哦,不会的,你起来。
”
没想到,玩笑一次,他是真的怕了,细想之下,怪可怜的,以后不能轻易逗他了。
陆连川起身,又向温槿敬了个礼,然后变回正常的语气,手指抹去她嘴边的牙膏沫,笑道:“你是不是把牙膏给咽了?”
温槿:“……还不是被你吓的。
”
陆连川:“我害怕,所以提前解释一下,好了,今晚能睡个安稳觉了,晚安。
”
陆连川说完,夹着搓衣板,光荣告退。
他想:“这搓衣板是好东西。
”
有它,前夫什么的,终将成为历史。
身后传来脚步声,陆连川回头,温槿追来:“听说今天伤员很多,你快休息吧,一定很累,辛苦了。
”
陆连川的眼神立刻温柔了,夏日异国的晚风化为了眼底柔,他笑着张开怀抱,抱住温槿,狠狠揉了揉:“好。
你也辛苦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