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两天之间,周家翻天覆地,周家祖母更显苍老了,仿佛老的连走动的力气也没有了,自从周敬仁用一种半强制的方法从各家长老手里“要”来药方送到章家后,她就躲房里没再露脸过,周妈妈心是恨极了她的,根本不想与她说话,更别说鞍前马后服侍了,何况她也没那个功夫,看见周敬青脸色惨白的昏迷不醒,她除了流泪都不知道作什么好了,慌乱之间,又想起那神仙一般的算命先生,赶紧去求签了,倒是测了个好意头的字,她心下宽慰了些,勉力打起十二精神照顾周敬青,可是也做不了什么就是了,周敬青一直昏迷,顶多也就擦擦连抹抹手喂点水什么的,她哭得都没眼泪了,只哀告上天仁慈点,放他一条生路,周敬仁是药方没了,人还没好起来,又得罪了各家,心情沉重难以想象,看见他妈哭哭啼啼悲悲切切的样子更是心烦意乱,周秀敏虽不明厉害,也被家里气氛弄得惶恐不安,她跟郑女士请了二天假,郑女士向来是不管别人私事的,此时却意外的问了句:你哥出事了?......随便你吧!把周秀敏弄得怔忪不已,只觉得郑女士恐怕真是精怪变的,要不然为什么她什么都知道?
郑女士倒不真是精怪变的,也没有测字先生未卜先知的能耐,不过是一个逻辑问题,加上犀利的直觉得出的结论:她们系请假制度向来严格,虽然高年级会比低年级宽松很多,但也会严格把关,周秀敏想必很清楚这点,没大事不可能轻易请假;周家是干什么的?商人加盗贼的结合体,后者最容易出事,再加上那白脸女娃出现的时机——简单来说,郑女士这是......乱猜的,却不知道在她学生心目中已经造成了“她是妖怪”的阴影!
周秀敏对朱砂也没说什么——想说也不知从何说起,只说家里有点事,迟些就回来,让她安心,没事!朱砂知道肯定不会没事的,但周秀敏不说她也无可奈何,只好时不时打电话安慰她,但周秀敏每次接挂都匆匆,倒搞得她怕妨碍、骚扰了她而不敢多打了,只暗自担心不已。
那边厢,娃娃已经按照章大小姐的要求,开始了给周敬青的治疗。她身边依然跟着四个牛高马大的保镖,昨天那个替她开口说话最后抱走她的保镖不见了,换成了另一个瘦高个子,她本人倒是没什么变化,依然苍白沉默,她对周敬青的治疗方法是针灸加药疗。先是针灸,周敬仁但见她捏着半米长、发丝大小的银针在周敬青惨白且开始“开花”的身体毫不犹豫,快狠准的扎下去,不消小半刻就把周敬青扎成了个刺猬——她做这一切的时候,脸上是不带丝毫表情的,好像那是没有生命的布偶娃娃,而不是一个人,周敬仁看得胆战心惊,唯一安慰可安慰自己的大概就是:至少看着好熟练好有技术的样子啊!他心有疑虑,又不敢质疑,只好无措的看着别人折腾自己弟弟的身躯,内心不由得隐隐后悔非要围观人家干活。他内心是有那么一种意思:我给了你大价钱,你总得拿点技术给我瞧瞧吧!可真看到了,又浑身爬满了蚂蚁般不自在,这还不是最不舒服的,最叫他不舒服的是,是那个娃娃给周敬青扎完针后,就毫不在意的割开自己的手腕,滴了小半碗的血在一个细瓷碗里,然后她也不包扎自己手上的伤,将那些血泼在刚扎过银针的肌肤上,然后用手指、手掌慢慢的、慢慢的均匀的揉开,做完一切,才慢条斯理的洗干净手,让她的保镖包扎,她做这一切,一如既往的冷静......或者说冷漠?好像毫无感觉,又或是习以为常以至于麻木了,倒把一旁的周敬仁惊得......虽说他早看过她给周敬青喂血,可那是一点点,这是一小碗啊,比那天的一点点又何止多一点点?他忍不住问,声音是假装的冷静淡然——任谁看见别人毫不犹豫地倒半碗自己身上的血出来恐怕都不会无动于衷吧?他迷糊的想着——
“章小姐......这是......”他没明说,但目的已经表达明确。娃娃显然是听懂的,大概“代言人”不在,她不得不自己开口,连说话都带着一种疲倦至极的脆弱:“他皮肉里有些虫,这些虫喜欢吸血,吸了我的血会被毒死,过些时候,再刮出来,就好了。”
周敬仁心下早隐约明白这章小姐的确是与众不同的,不同就在于血。打个比方,他也泼洒半碗自己的血在周敬青身上,得到的效果,自然不可能跟人家娃娃一样。章家每年花费巨资伺养她看来不是没有原因,但是这份“与众不同”,便可价值万千。只不过这章小姐恐怕快要死了也是真的,看那脸色、那身体,还有那些虚弱的毒发的颤抖——他虽然不说,可都瞧眼里去了!章家恐怕早明白这点,不然也不会拿宝贝的她做这个交易——最后的用处!想到这里,他心里对那个叫娃娃的产生一种近乎怜悯同情的心情,如果可以,他实在也不想这样折腾人家,可老三的命就摆在那儿,所以他不得不狠下心,装作一无所知,点了点头,“哦......是这样......麻烦章小姐了。”越发后悔自己待在这里,知道这么多——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比较好!
娃娃像是明白他心思似的,没什么神采的眼珠直直的盯着她,周敬仁被她盯着,只感觉什么心思啦什么想法全被人瞧透摸清了,好不尴尬!可是娃娃没说什么,只轻声道:“以后,你不要看了。她收了你们东西,自然会做到。”她,自然是指章大小姐了,自然会做到......大概是指会救敬青?周敬仁脑袋有些发晕,于是拱了拱手,客气道:“哪里,章小姐言重了。一切拜托了。”
娃娃没再说话,蜷缩在保镖怀里,一副疲倦至极的样子走了。周敬仁又想起他祖母说的话,这章小姐是用毒药养起来的,一直靠解毒丸解毒,这么多年,抗毒能力出来了,毒素......也积了不少吧?如果每次治疗都得用她的血,那......失血......加毒素......他不敢细想、深想下去,只感觉再多想一点,头皮就要发麻!
他正出神,他妈却抖着一张小纸条跑过来,“敬仁,你看!”
周妈妈是做完针灸才进房间的,她看周敬青脸色惨白,身上红丝蔓延,眼泪就泛滥了,她一边给他合衣衫一边哀怨自己命苦,一个儿子没了,一个还躺着,却不想在他身下摸到了这么个小纸条,愣了一下之后,赶紧给周敬仁拿来了,纸条写着:把我留下!
看字迹,相当秀气,显然出自女人手了!刚屋里就那个叫娃娃的,也只有她有机会接触周敬青的身体,是她放的字条?什么意思?周敬仁懵了,他想问娃娃怎么回事,可每回那些保镖都寸步不离她,他也没机会,只好藏在心里,打算见步行步!
又过了两天,周敬青醒了,虽然还是很虚弱,但毕竟醒了。周家的人喜出望外,尤其是周妈妈,欢喜得有哭了。这时候,章大小姐提出把周敬青带回凤川治疗。周敬仁知道她意思,一来是她急着回去研制自己家的药方,二来,多少有些劫持周敬青预防周家药方出什么“万一”的意思,周敬仁本来是奈何不了人的,毕竟周敬青治疗还得靠人家,可他有娃娃的“指示”,有了她的意思他心里就亮堂了,坚持、坚决不肯,并且表现得愤怒至极、气势汹汹:“大小姐,药方我给了你,你要当面试验药方,我们也给你实验了,现今敬青这样的身体能不能、可以不可以移动不说,你总得给我点安心的告慰吧?”
章大小姐沉吟,周敬仁的心思她了解,但自己的心思,人家何尝没看透?她看娃娃,娃娃不算她一手养大,可也跟了她好些年,即使是......娃娃可能要废了,她无论如何也舍不得扔下她——尽管设计、做这个交易的是她,可那也是迫不得已,她们家在那个墓损失太大了,无论如何,她得捞回一把,娃娃已经没用了,拿一件没用的东西做最大程度话的有益交易是理所当然的,可是,那不过理智上。情感上,她还是不愿意放弃她,所以带周敬青回去是最好的办法了,可是娃娃却开口:“不能动。我留下。”一句话说得清楚明白,章大小姐遗憾甚至带点难过的看着她,娃娃面无表情,看不出想法,周敬仁听了娃娃说话,却是大大松了一口气,看来这娃娃,跟章大小姐并不是那么和,不过,不管她们关系如何,她能留下来,她能握在自己手里,这至少是好的,不用担心章家再闹什么幺蛾子!
章大小姐好一阵没言语。只是用一种带点哀戚的眼光看娃娃,娃娃只是低眉垂首,不言不语,章大小姐痛苦的闭上眼睛,作了最后决定:那就这样吧!
娃娃心里也在想:那就这样吧!她疼爱我,可她是利益至上的女人!
章大小姐给娃娃留下了四个保镖,里面没有阿森。娃娃也没要求。就连送章大小姐走、章大小姐对她千叮万嘱万般不放心她还是一贯的没表情,倒让章大小姐越发的难过,甚至产生了一种类似后悔的心情。她想再摸摸娃娃的脸,可是娃娃,又,躲开了。章大小姐看着落空的手掌久久不言语。她心想:她恨我!她没再说话,转身走了。娃娃也慢慢、慢慢的走出了机场大厅,外面阳光灿烂,她仰着脸,微微眯着眼睛看着,露出了一副心眩神迷的表情,她的保镖不好催她,只随着她高兴,倒是周敬仁不耐烦了,娃娃慢慢的从怀里掏出一张折叠好的纸片递给他,“你去准备吧,我去走走。”跟着她的保镖走了。弄得周敬仁很是有些郁闷,可对她纸片上的要求也不敢怠慢,马上就备置妥当了。娃娃要求换间单独、带庭院的清静大屋,周敬仁在郊外山下就有这么一幢符合要求的别墅,马上就派人把别墅打扫整理干净,把周敬青小心翼翼的移了过去,娃娃要求的大量药材,他也马不停蹄的让人去采购了,并让人赶时赶工的在庭院里砌了几个烧柴火的大小灶——当然,这一切并不需要他亲自动手,他只需要吩咐下去就好,他也终于能腾出时间跟上面探望周敬青的虎子好好谈谈——这时候周敬青还在自己的公寓里,还没被移到别墅——这几天他焦头烂额,先是求爷爷告奶奶求章大小姐救人,继而想方设法弄药方,再是盯着娃娃,根本无暇他顾,好不容易喘口气,见着虎子,想着别人好歹救过自己弟弟,自然该好好感谢,不过在那之前,得先弄清楚他们到底发生什么事——
虎子也弄不清楚,或者说他害怕得想不起来了。本先一切挺好的,他们顺利进入一间墓室,里面有不少珍贵的珠宝,他们自然是见猎心喜,可是老邱不知道摸了什么东西触动了机关,掉到了一个箭坑里当初就被穿肠破肚扎死了,他和石头三人吓得屁滚尿流想着手上有不少东西了,都想走,但周敬青不肯,说里面肯定还有更值钱的东西,要往里走,他们也只好跟上,结果一路见到不少尸体,全是腐烂发黑的,石头坚决要离开,他也劝周敬青走,周敬青也有些动摇,三人就沿路返还了,结果怎么也找不到入口,连刚才有不少珠宝的房间也找不到了,三人在里头摸路都摸得快要疯了,后来周敬青碰到一面箭镞墙,他走得后,没伤着,但石头和周敬青都被划伤了,后来他们顺着箭镞墙的方向走,不想竟然摸到了墓道,三人挖了老半天土才死里逃生出了来,然后他们下了山,想方设法的就赶回来了,结果一到周城——
其余的,周敬仁都知道了。
周敬仁听得冷汗直冒,这明显是摆了阵的墓,他们这行,是最忌讳这种墓,不管里面藏宝都丰富,但凡有一点经验和惜命的,都绝不会进去的。对这种墓,他们有一种说法,叫“生入,死出”,他们能摸出来,那绝对是祖宗保佑,运气爆棚!
“那个叫石头的呢?”周敬仁问,自始至终,他都只见到虎子一人。虎子哆嗦了一个,“石头......石头中毒死了。我不可能带着他下山......”当时没出那片大林子,他们两个就发作了,他离周敬青最近,第一时间发现他不对劲,周敬青脸色发黑,手脚抽搐发抖,他当时手足无措,忽然想起周敬青给自己那颗青色药丸,想也没想就掏出塞入了他口,周敬青半天才换过了气,但石头就不行了,已经噎过气了。他们也顾不得仁义不仁义了,把他藏一颗大树后飞快地下山了,然后一路好赶才回到来。本以为松一口气,但周敬青忽然就倒下了,看来这青色药丸只是抑制了毒药,不能彻底解决,但是也够厉害的了,石头也是吃了周家解毒药丸的人,可也挺没多久,倒是这青色药丸——
“你们到底怎么摸到那样的墓的?”周敬仁惊骇过后,连生气的力气也没了,声音疲弱,带了丝无力感。
“我......我也不清楚。好像老大......听到一个算命先生说什么地方好风水,可惜被人占了什么的自己估摸出里面有大墓,跟算命先生讨出来,然后自己去摸地儿的。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老大不爱人问。我跟着他去过两次,一次是熟道儿,一次入了去,但是因为入口要四个才能启动入口机关,这才找了老邱和石头......结果......”
周敬仁叹了口气,他摸出支票簿,开了张五十万的支票,“你也辛苦了,拿去喝茶压惊。谢谢你救了敬青。”
虎子摇头,“老大救过我,这是我应该的。”
周敬仁把支票塞到他手上,“我周家也没什么好感谢的,这点小钱,你就别推来推去难看了。有什么要求你也说说,我周某人能做到的,一定推辞。”
虎子还是不肯收,只支吾,“大少,我知道你跟老大都是客气人,可是这钱我真不能手。你不要折煞我。虎子我不懂事,可这道理我还是懂的。你真要感谢我......就给我两三颗药丸保身吧!”
周敬仁苦笑了一下,他们周家的药方给了章家,等章家的药丸制出来,也不是什么稀罕值钱玩意了,他刚好身上带了几颗给娃娃吃的,听得虎子要求,便拿出来先给他了,虎子看了看,更支吾了,“那个......大少......我想要......青......青色那种......老大给我那种!”
周敬仁惊诧了,“我家只有这种药丸哪来的青色药丸?”
虎子看他神色不像作假,想起周敬青听自己问起青色药丸神秘莫测的表情,也不确定了,“老大给过我一种青色的药丸,我以为......”周敬仁忙问怎么回事,虎子犹豫了一下,便把周敬青如何给自己药丸、自己如何慌乱中把药丸喂了他他就好了起来的事说了一遍,周敬仁摇头,“我真不知情。待他清醒了,我再细问他。”他把药丸和支票一径塞到,“这点小意思,你务必先拿着。”
虎子嗫嚅,“那......谢谢大少!”
周敬仁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感觉有一丝“山庄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光芒微微的在跟前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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