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秋白思索了一会,给出了这个回复。
鱼幽其实有许多话可以反驳,比如说,魔道亦是道。既然魔能随欲随心亦能登顶,为何正道就只能断情绝欲方能成就大能?
就算成就大能,也不过是困于九寰界内,永远不得破界飞升!
上古之时,唯有一人飞升;上古之后,再无一人飞升!
然而,她什么也没有说,她走到竹筏前端,望着前方壮阔的江河群山,耳边犹响起一道低沉如呢喃一般的低沉嗓音。
“鱼幽,这九寰界,亦是牢笼。”
“鱼幽,你可愿与本君一道冲破这牢笼?”
……
鱼幽阖上眼,将一切声音排除脑海。
前世种种随风去。
今世,她要自己冲破这牢笼,谁也不靠,谁也别想骗她!
凝神静气,鱼幽很快入定,灵气环绕在她身周。
数日后,竹筏没入一片绿色波浪之中,那是万里树林,郁郁葱葱,不见尽头。
最终竹筏停落在一座云桥前,云桥下方是悬崖,深不见底,唯有茫茫一片,但闻风啸兽吼,令人心惊胆寒。
那云桥直通对面,凡眼看不透对面。桥身不过丈余宽,虽足够二人并行,但既无栏杆,桥面也是一脚踩下去就陷落的云朵,加之风疾桥摇,桥上行走之人惊险万分,一片尖叫惨嚎刺破天空。
竹筏也是因此而停落下来。
“见过秋师叔祖!”
竹筏刚落,云桥前那十数个身着紫色道袍的修士忙上前揖礼,站在秋白身边的鱼幽并没有避开,而是极其自然地受了他们一礼。
或许是因为她的神态太过自然,那十数个修士在被秋白免礼之后,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转向了她,一青年弟子好奇地朝秋白问道:“师叔祖,这小姑娘可是您送来过云桥的?”
过云桥,乃是紫微门收徒必过之关卡,今日恰是紫微门从龙啸城等地挑选了上百孩童“过云桥”之日。是以,这青年弟子才有此问。
至于这女童有可能是师叔祖新收的徒弟……在场的紫微门人根本就没有想过,因为自师叔祖晋级道君之后,不知有多少人送来天资不凡的孩童要拜在他门下,都被他一一拒绝,就连掌门恳求他收下一名弟子,以免青竹峰传承断绝,师叔祖也只回了一句:“青竹峰不会断绝传承,我坐化之前,必会收一弟子。”
得,有了这句,掌门都不敢再开口了,不然这不是诅咒师叔祖早日坐化吗?
也有这句话后,紫微门中那些年轻和不年轻的弟子,都不再去青竹峰下转悠了,因为反正没机会,当然,别人也没机会,嘿嘿!
秋白没有料到他随意打发掌门的一句话,让门中弟子一致认定他寿元将近之前都不会收弟子。是以,听到青年弟子问询,秋白也没有解释这是他收回来的弟子,而是俯身朝鱼幽解释道:“这云桥是紫微门弟子必过之桥,鱼幽自己走过去可好?”
因为鱼幽实在是不喜他一口一个“徒儿”,是以干脆将自己的名字告诉了秋白,让他称呼名字,秋白一笑之后也应了下来,是以在众晚辈之前,他也只是称她“鱼幽”。
但仅是如此,在场之人就惊掉了下巴,因为他们从未见过秋师叔祖如此温和地跟人说过话,且还一次说这么多,便是面对掌门,秋师叔祖都是言简意赅。
面对女修,那更是冷如冰山。
但如今,面对这小小女童,师叔祖他,他,他居然面如春风!
这女童到底是何来历?
绿海之巅,琼楼玉殿,紫阳殿上,偌大水镜之前,紫微门掌门问出同样的疑问:“这女童是何来历?为何能得秋师弟如此厚待?”
那水镜之中正映照出云桥四周场景,掌门之位左右两侧,还坐着十数名修为高深的修士,面容或年轻,或白发苍苍,皆是紫微门一殿之主。
此刻,他们皆好奇地看向秋白身侧的女童,奈何水镜虽清晰,却无法感受到女童的气机,也无法查探她的资质,不过众人对她资质的看法还是一致的。
“既是秋师叔带回之人,必然是天资非凡!”一白发殿主双眼发亮,“或许比桥头那名地灵根的男童更出众。只可惜秋师叔不收徒,这女童就入我的子虚殿好了。”
“就算秋师叔不收徒,怎么就入你的子虚殿了?要入也该是我的寅武殿!”一个须发皆张的中年壮汉蹭地起身,摩拳擦掌似要与那白发殿主干一架。
“你那寅武殿都是一个光长肌肉的男人,一个小姑娘怎好与之为伍?还是来我的未灵殿为好。”一姿容娇美的女修施施然地起身,朝上方主位是了一礼,笑问道,“掌门师兄,你说是吧?”
这五年一次的选徒大会,若有天资出众的孩童出现,多半会来上这么一场唇枪舌剑,动动手之类也算热身活动,若闹得不太过火,掌门玄元向来不予理会,但今日陡然被玄君问到头上,其他人也目光火热的望过来,他莫名生出一丝压力,他能说,他也生出了将女童收入门下的念头吗?
掌门毕竟是掌门,他一指水镜,道:“这女童马上要过云桥,至于她到底要拜入何人门下,等她过了云桥再谈。”
云桥前,鱼幽忽然抬头,目光射向前方尽头,那里茫茫一片,什么都看不到,但就在刚刚,她明明感应到了什么。
秋白顺着她的目光望了眼绿海之巅,嘴角浮现一丝微笑,俯身对她道:“鱼幽莫怕,我在前头等你。”
说罢,竹节升空,秋白飞跃而上,身姿潇洒飘逸之极,竹节一颤,带着他咻地窜入云桥尽头,激起云桥上那数十个孩童的惊呼。
“看,他飞得好漂亮哦!我日后也要像他一样飞!”
“他长得跟仙人一样,我要拜在他的门下!”
云桥边上,那犹豫不敢上桥的孩童还朝鱼幽围了上来,急声问道:“刚刚仙长是谁,你与他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