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竹杠该怎么敲?
在和菊田分开后,杨啸就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
说实在的,如果只是单纯地敲竹杠的话,不管是两万大洋还是三万大洋,杨啸都觉得没啥难度,他只需要把菊田一搬出来,估计袁卫东就得乖乖就范。
关于这一点,杨啸是有充分信心的。
别看袁卫东是青帮大佬、天津赌王,可读过一点书、在军统看过大量案卷的杨啸知道,这样的江湖大佬在民间还可以作威作福,可一旦面对正统的力量,就只有被拿捏的份。
类似的例子在历史上很多。
比如说宋朝闻名后世的梁山好汉,就算豪杰无数,可一旦对上朝廷,还是只有惜败、被招安的名。
又比如说上海滩有名的青帮大佬杜月笙,他在上海滩可以呼风唤雨,可在蒋委员长、戴老板这样的正统力量面前,他还是只能当一个很听话的小弟。
而在天津,菊田就等同于正统力量中的顶级人物,杨啸不信袁卫东还敢挑战这样的权威。
可杨啸想要的真不止是两三万大洋这么一点点,他图谋的是袁卫东的命,以及他长年累月所积累下来的产业和江湖地位。
对于这种毫无人性的家伙,他没啥好客气的。
那这竹杠到底该怎么敲?
带着这个问题,杨啸回到了新明大院。
这里除了门口还有两名宪兵在站岗外,其它一切看起来已回归平静。
当然,这种平静只是表面的,精彩还在后头。
“老板。”
“杨爷,您回来啦。”
杨啸一进院子,方同文和景成春便立即从赌场门口走了出来,快速迎上了他。
很显然,这两人也知道好戏才刚刚开锣,他们也期待下一步的行动。
“老板,接下来怎么弄?”
最先按捺不住的是景成春。
他一见到杨啸,打了一声招呼之后,便迫不及待地问了起来。
这是一个好斗的家伙,估计在憋了很久之后,他野性的一面又慢慢被杨啸激发出来了。
相对来说,方同文就要沉稳了许多,虽然说,复仇心切的他其实比景成春更期待,但十年的忍辱负重不是白等的,他已经相当沉得住气。
“走,去我办公室。”
杨啸平静地回了一句。
这竹杠到底怎样才能敲出新高度,他还想听从一下他人的意见,而在新明赌场这里,能给他出主意的也就只有方同文和景成春两人了。
“孙明礼回来没有?”
一回到办公室,杨啸并没有急于谈敲竹杠之事,而是问起了他所关心的另外一个问题。
背叛者!
孙明礼就是一个背叛者。
对于任何一个情报工作人员来说,最为见不得的就是背叛者,杨啸也是如此,如果非要让他选择,他宁可不敲竹杠,也要先处罚孙明礼。
“回来了,喝得醉醺醺的,一回来就到办公室睡着了。”
回答他的是景成春。
杨啸松了一口气。
回来了就好,那他倒是不急于立即去处罚他了。
“派人去盯着,没我的同意,他哪也不许去。”
杨啸扭头同景成春吩咐了一声。
景成春回道:“放心,我已经安排人守着了,他哪也去不了。”
杨啸点了点头。
由此可以看得出来,景成春在这些具体事务的处理上还是挺细致的。
他立即又问道:“鲁山他们怎么样了?”
“还关着呢,他那两个手下,我临时找了个医生来给他们包扎了一下。”
回答他的还是景成春。
不过在回这话时,他似乎有些忐忑,好像担心自己的自作主张会被杨啸怼。
杨啸倒不介意这些。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鲁山等人现在算是他的俘虏,但俘虏也是有人权的,虽说在这个年代人命不值钱,鲁山及他的那些手下也不是什么好人,但也还不至于得流血而死,因此临时找医生给他们包扎一下也是可以理解的。
杨啸没有理会这点小事,直接问起了正题:“你们说,如果接下来我想敲袁卫东一笔,该怎么敲?”
“那还不简单,派人通知袁卫东,让他带钱来续人。”
最先发表意见的还是景成春。
不得不说,景成春这人虽然有些小聪明,但总体的思维还是武夫思维,喜欢直来直去。
杨啸直接无视了他的意见,扭头看向了方同文。
方同文倒是沉稳多了。
他并没有急于回答杨啸的问题,而是问道:“杨爷的真实想法,恐怕不止是敲竹杠这么简单吧?”
果然是读过书的聪明人,杨啸这么一问,他立即就能往远处想。
杨啸点了点头:“没错,敲竹杠只是第一步,我真正的目的是想蚕食袁卫东,然后取而代之。”
他直接说出了自己的真正想法。
在景成春和方同文面前,他谈袁卫东之事是无需太多顾忌的,这两人一人同袁卫东有血海深仇,另一人将是他军统的同僚,算是真正的自己人。
方同文立即眼神一亮。
在明白杨啸的真正意图后,他就有话说了。
“一方势力想取代另一方势力的话,方法有很多种,包括直接斩首、离间计、内部分化、折其威风、正面冲突直接硬拼等,杨啸要想对付袁卫东,可以从多个角度去下手。”
方同文一口气就报出了很多种方法,可以听得出来,他为这一天已经准备很久了。
杨啸立即就喜上心来。
有了方同文的提示,他就知道这竹杠该怎么敲了。
“去,带鲁山上来。”
他又吩咐了景成春一声。
杨啸原本还有很多事要跟这两人协商的,可他决定还是先把敲竹杠的事解决再说。
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又有很多很多,如果全堆在一起的话,反而会影响他的思维,不如一件一件解决再说。
鲁山再一次被带到了杨啸面前。
此时的他威风不再,而像是一条丧家之犬。
对鲁山来说,刚过去的这两个多小时,确实是一种煎熬,这种忐忑不安的煎熬,在他前半生还从未经历过。
人在什么时候最惶恐?
是对一切充满未知的时候。
因为未知,你永远不知道接下来发生什么,从而让人产生强烈的恐惧心理。
比如说鲁山,在被关押的这两个小时里,他一直在担心一个问题,那就是暴怒之下的日本人会不会随时冲进来,然后一枪把他给崩了?
因为强烈的担心和恐惧,他的心一直是吊着的,身体也一直是在颤抖着的,哪怕屋外传来一丝脚步声,也能让他把心提到嗓子眼上。
当然,在此过程中,他也希望袁卫东能带人来解救他,可他等了两个多小时,也没有等来袁卫东的踪影。
这让他既惶恐,又无比的失望。
他知道,自己这次应该是栽定了。
因此,当他再次被带到杨啸面前时,他还是惶恐的,他不知道接下来等待他的是什么。
看着鲁山还在微微发抖的模样,杨啸却不急于敲竹杠了。
他决定再攻攻心。
“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吗?”
杨啸以非常平静的语气开口了。
可他的这种平静,却更是让鲁山胆战心惊,在鲁山想来,杨啸之前开了两枪,伤了他的两个人,在过了这么久后还能如此淡定地出现在他面前,就足以说明一切。
说明袁卫东和小宫喜久都拿他没招!
这是一个让鲁山很沮丧的推断。
他终于意识到,指望袁卫东来救他基本上是不可能了,要是能救的话,早就救出去了。
“我可以告诉你,小宫喜久已经来过了,但有菊田先生在,他屁都不敢放一个,连院子都进不来。”
无需鲁山回答,杨啸就说出了他想知道的内容。
当然,结果是让他失望的。
鲁山的心沉到了谷底。
小宫喜久来了,可他竟然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这样的消息真的让鲁山感到绝望。
这么久以来,一直跟着袁卫东混的鲁山,因为有小宫喜久撑腰,他一直是有恃无恐的,可现在他突然发现,原来他和袁卫东的大靠山竟然也有搞不定的事情。
这让他如何是好?
他的绝望还只是开始。
杨啸又开口了:“我还要告诉你的是,在过去的两个多小时里,你以为很了不起的袁卫东袁爷,连影子都没看到一个!”
这又是一句很扎心的话。
不等鲁山开口,杨啸又问道:“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为什么?”
鲁山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杨啸笑了笑,他知道,鲁山这一开口,就意味着他的心理防线已经被彻底攻破了。
那就再接再厉。
“因为他不敢来这里,他怕把自己的小命给弄没了!”
又是一句很扎心的话。
为了能让鲁山听得更明白,杨啸开始自己翻译:“说白了,为了保自己的小命,在他眼里,你的命一文不值,他随时有可能把你当成弃子。”
这是一句能把鲁山的心扎透的话。
此时的鲁山确实有种透心凉的感觉。
是啊,自己跟着袁卫东混了这么久,为了帮袁卫东打江山,可以称得上是上过刀山下过火海,可到头来,当自己落难时,袁卫东却连面都不敢露一个,岂不是很让人心寒?
听到这里,鲁山泄气了,立即就瘫坐在了沙发上,眼神开始呆滞。
他不知道,接下来等待自己的命运是什么。
与之不同的是,一直在边上听着的方同文眼神却亮了起来。
方同文忍不住偷赞了起来:杨爷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