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国府的寿宴,齐屹虽然吩咐了要低调。可宁国府作为大楚开国时便得分封的勋贵,京中首屈一指的百年世家,寿诞当日还是来了不少宾客。
除了府里的亲戚六眷,齐屹在京中的同袍和旧友,来的不在少数。
这是他自继爵以来,首次正儿八经宴请。是以,他才将男宾招待的事,特意委托给四弟。顺道是想试探齐峻打理庶务的能力。
请酒当日,外院来了多少客人,舒眉自是不知。这日清晨一起来,她收拾停当,便跟在高氏身后,站在垂花门口,招呼各府来的女眷,忙得转不开身。
见到舒眉这张陌生的面孔,不少女宾先是一惊,随后,她们便想起坊间的传闻,知道这女子便是四年前,宁国府为齐峻娶进的媳妇。
大伙虽早有耳闻,不少人此次还是头次见到。
昨晚,舒眉从施嬷嬷口中得知,当初跟齐峻成亲时,因还在老国公爷孝里,婚仪办得十分低调。只有沾亲带故的几家前来观过礼。连跟宁国府有些交情的世家,都一并没请。
后来,表姐齐淑婳和小姑齐淑娉相继出阁时,自己却因宫中之行的刺激病倒,在床上躺了几个月,没能出来待客。就是齐淑娆嫁人的当日,她也被安排了圆房仪式,守在竹韵苑里,未得机会出来。
此次,舒眉的亮相,真可谓让来客满足了一肚子的好奇之心。
近十桌的席面在西花厅四下铺开,堂内言笑晏晏,好不欢畅!
当舒眉再次出现在厅内时,老老少少,无论低语或高谈,都把目光扫了过来。有的拿探究的目光望向齐家妯娌,有的窃窃私语在议论着什么。
舒眉则面带微笑。跟那些夫人太太寒暄周旋。虽然大多素未谋面,或者认识的被她忘记了,仅靠二十多年练出的认人技巧和口才,她就结识了不少高门贵妇。
宴席进行一半时,赶来特意为堂兄祝寿的齐淑婳,派已成管事媳妇琳琅,跑过来寻舒眉:“四夫人,我家姑奶奶身子有些不爽利,想请你安排一间客房,让她先歇一会儿……”
舒眉不由大惊。带了雨润便赶了过去。
“表姐,你怎么了?可是胎儿不妥当,要不要派人去请太医……”她一脸急色地朝孕妇的腹部望了过去。
“不要紧。许是这里气味不好闻!来,你陪我到出去外面走走!”齐淑婳站起身来,一边说还一边朝她眨了眨眼睛。
舒眉璨然一笑,知道对方的意图。遂吩咐身边的雨润,跑去跟高氏说一声。然后。跟在场的几位夫人告了一声罪,扶起齐淑婳就朝大厅门口走去。
等得到消息的高氏,抬眸望过去时,只瞥见妯娌和小姑离去的一抹背影。
她顿时心里就起了一股郁气,扭头朝站在角落里的管事媳妇——姜元家的使了个眼色。后者接到后,心领神会地微微颔首。接着便跟了出去。
姜元家的出了西花厅,抬眼便瞧见三姑奶奶由四夫人扶着,沿着后花园的小径。朝竹韵苑的方向走去。于是,她加快脚步,在她们身后三丈远的地方,不紧不慢地跟着。
舒眉搀着表姐,走了百来丈的距离。望见前面有个亭子,便停下脚步。建议道:“姐姐,要不,咱们进进歇歇吧!我看你也走累了!”
“也好!”齐淑婳望着表妹微微点头。跟在她们身后的众位仆妇,拿的拿坐垫,擦的擦凳子,一番忙碌过后,终于将两人安置下来。
“你们到前面守着,不让人靠近。我跟你们夫人有几句体已话要说!”齐淑婳朝四周奴仆们吩咐道。
“是!奴婢领命!”施嬷嬷带着雨润,琳琅领了孟家跟过来的仆妇,退了下去。
见四周没人了,齐淑婳望着舒眉笑而不语,眼眸中露出戏谑的光芒。
被她这样盯着看,舒眉颇有些不自在,只见她咳了两声,便朝表姐问道:“什么话姐姐你就直说,咱们姐妹之间,什么事需藏着掖着的?”
见她有些扛不住了,齐淑婳便不再逗她,压低嗓子在舒眉耳边说道,“先前,我到霁月堂给大伯母请安,你猜,她跟我说了些什么?”
舒眉摇了摇头:“姐姐这可难到我了!不会是柯家姑娘进府的事吧?!”她如今想得到的只有这个。
齐淑婳嘴角微弯,扫了对方一眼,说道:“那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咱们大楚朝有规定,男子过了三十尚未得一儿半女,不管正室答应与否,士庶都能娶进侧室的,连驸马都不例外,更何况只是赐婚的……”
舒眉不由得恍然,她初初听到柯姑娘进门,心里就嘀咕上了。
当年齐屹为了诱惑对手,连安排妾室到府外待产,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刺激了对方。
是了,那时几家尚未结盟,齐屹自然得谨慎小心。难不成,现在他不用顾忌高家势力了?!
舒眉还没弄懂怎么回事,便听到齐淑婳开始打趣起她来:“四哥到底没让我失望,大庭广众一下,竟把你抱进了屋里……”言罢,她还煞有介事地啧啧两声,“想不到你终于开窍了,男人就是得哄的。我还听说前些天,他还要亲自帮你上药?这就好了嘛!”
舒眉的脸噌地一下红了起来,她沉默了好半晌,才嚅嚅地说道:“不是你想的那样,在红螺寺的时候,不小心崴了脚,他怕耽误行程,就……就……”说到后面,她声如蚊蚋,面上神情终于出现几分扭捏,到最后干脆把头垂了下来。
“都这样了,还不肯当咱们家的媳妇?!你看,半年时间不到,那东西差不成了一张废纸。我就知道……”齐淑婳满怀深意地朝她望了一眼。
舒眉哪里听不懂这话中的意思?!
见对方误会了,她急忙作起解释:“姐姐说什么呢?!不是你想的那样,一年半以后,我还是会离开的。你是不知道的,前几天他还跟妹妹说,要我让着那两女人。看样子还打算把她迎进门来的!”
“迎进来也是妾,凭什么走的人是你?妹妹可是齐府八人大轿抬进门的元配嫡妻。”齐淑婳回过神,开始替表妹打抱不平。舒眉只觉暖心不已,朝她微微一笑,又说了几句感激的话语。
突然,亭子后面咯噔一声,把舒眉和齐淑婳吓了一跳。派人去查看,回报说没见到人影,便继续前头的话题。
两人没说几句,起身沿着花间小道,朝竹韵苑那边走去。跟在后面一直盯梢的人影,见她们朝院子的方向走去,知道再探听有些困难了,索性放弃跟踪,兀自回西花厅覆命去了。
一路上,齐淑婳几次地朝表妹身上打量,走了大约半盏茶的功夫,她停下脚步说道:“你不争取,哪知能不能改变?大哥那么痴情,四哥想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你何不以这两年为限,给自己争取一番?!或许还有转机呢?”
“大哥痴情,他多情!也不是多情,对多人痴情!”舒眉忍不住吐槽,她想了想,朝表姐斟字酌句地解释:“我不是让着那女人,是妹妹瞧不上那些个朝三暮四之人。靠这样的施舍垂怜过活,整天还要与人争风吃醋,那种的日子,我是一天也呆不下去的。”
见她对齐峻偏见颇深,齐淑婳再次帮她堂哥说话。
“那也未见得,没出吕家上门逼婚那事之前,四哥从未对哪名女子表示过什么。不然,他早就向家里提了!何需这位等人家上门相逼。”
舒眉低头想了想,觉得她说的有些道理,便应付道:“或许吧!先因是什么并不重要,关键是结果成哪样了?你让妹妹如何忍得住,跟害人凶手同处一个屋檐下,整日里三人同行?!”
理解是一回事,底线又是另一回事。
接着,舒眉便将他俩在林子里互诉衷情,还有齐峻跟自己摊牌,希望早点跟她圆房,好接吕若兰进门的打算,一并告诉了表姐。
“半年来,竟发生了这些事?!”齐淑婳听了大由大吃一惊。
“所以,这种争来抢来的,姐姐觉得有意思吗?”舒眉的声音里,带着一股淡淡的忧伤,说完还叹了口气,给人一种颇为无力的感觉。
回到竹韵苑,舒眉照顾表姐歇息了一会儿,两姐妹又说起,这半年来各自的情况。
当齐淑婳听说,齐屹不准她单独出门时,还是吃了一惊。她沉吟了半晌,才帮他解释道:“或许真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你总不希望上次的堕马事情再次发生吧?!”
舒眉不置可否,最后用一句做了总结:“如今妹妹我只有一个法子,便是管住自己的心。你四哥爱怎么着都随他,这样才能过得恣意和云淡风清。”
“那可不一定,既然她说不再上门,自然再没脸面拿当妾的事逼你了,四哥或许有天会清醒过来。你得多一点耐心!”齐淑婳顿了顿,开始自责道,“唉,可惜现在我身子不方便。当初你们怎么不在凌云山庄,再多住几天好好养伤?”
舒眉抬起头,解释道:“他说,要赶紧找宫里的太医瞧瞧伤势!”
听了这话,齐淑婳不失时机说道:“你瞧!他还是关心你的,不要再想多了!四哥就是这样一个人,只要他把你当亲人,成自己人了,对谁都是极好的。这几个月来,你俩之间不是已经有了进展吗?!”
舒眉神情紧绷,心里却暗道:谁知是不是一时贪新鲜,心血来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