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能人人都那么倒霉,会落魄或者逃亡!”施珞华仍不死心,忙找了个理由反驳她表姐。
舒眉摇了摇头,也不跟她争辩,心里却说,到底还是年纪小,不知世道的艰难。不说如今生逢乱世。便是幸运地活在盛世,也保不齐家族落败,际遇陡变的时候。当年,文家盛极一时的那会儿,谁能料到,后来竟会败落得如此迅速?!
不过,她没有将这话,当着贺氏母女讲出来。
舒眉想辗转半生,自己是将这些看得淡了些,可表妹她们还小,或许她们的际遇更好一些呢?何必早早打破她们的幻想?
有句话说得好,有人辞官归故里,有人连夜赶科场。选择不同罢了!
不知怎地,舒眉旋即想起儿子出生后不久,那位接生的雷嬷嬷当时所说的那番话。
将来小葡萄会遇到什么,舒眉自认她无法掌控。如今她唯一能保证的,是培养他拥有一个健全的人格,以及成熟稳重的心智。
见舒眉说了那番话后,便开始默不做声了,贺氏心里暗暗嘀咕起来。
听说,这丫头认识那位萧大当家时,只不过十多岁。若是陆公子家世背景合适,到时少不得要请她出面,去帮珞儿撮合撮合。
想到这里,贺氏面上露出笑意,只见她转头对自己女儿道:“听到没有!你表姐是过来人,说得话句句在理。得好生记住了。虽说将来,不一定穿得上自己亲手做的衣裳,可刚嫁到婆家时,新妇想要打开场面,都得用自己亲手做的东西,讨夫家亲戚们的夸赞。有一技傍身。将来到了夫家,才不会被人家看轻。”
没料到当着她和表姐,母亲直接提到了嫁人之事,施珞华脸上顿时凝滞了,随后,她脸上露出几分害羞的红晕,找个理由跟贺氏告辞,转身她就匆忙躲开了。
望着女儿身影在门口消失,贺氏这才转过头来,对舒眉抱怨道:“这孩子。都被她外祖母宠坏了!这不,都快是及笄的人了,还此般单纯和不懂事。舅母头发都快愁白了……”
舒眉闻声,跟着笑了笑,劝慰道:“珞表妹毕竟年纪还小,她慢慢会明白舅母苦心的。总归还有两年呢!”
贺氏闻言,微微点头。随即又朝她摇了摇头:“也不小了!她明年及笄后,就要开始张罗亲事了。当年你初嫁时,好像才十二岁吧?!”
听舅母又扯到了自己的身上了,舒眉面上不免有些讪然,解释道:“表妹的命好,犯不跟我比。那时甥女不一样什么都不懂!不过是仗着有姨母在。加上大姐在宫里重新得势,父亲这才放心把我留在齐府。他原想着,有亲人在身边照顾。又有两家老人之前的约定,顺势就结亲了。”说完,舒眉将头扭到一边,垂头啜饮杯中香茗,便不再作声。
贺氏便是再迟钝。此时见到舒眉脸上神情,也知自己不该提起齐府。
贺氏随即露出一副自觉失言的样子。做起了自我检讨——“瞧我这张嘴,真是活得越老,越发糊涂了。不该跟姑奶奶提这些的!不过,姑奶奶你有什么打算,往后难道就这样过下去?”
舒眉闻言,不觉微皱眉头,心里极是不愿再回应此类问题。
本来,贺氏想着借关心她终身大事,将话题引到自己女儿亲事上的。岂料对方一直跟她打太极,竟然不接话碴儿,害得她找不到借口打开话题。
如今,生子方面她是不作指望了,一门心思就想着两女儿,将来都能嫁得好人家。尤其是大女儿,眼看着年纪到了,还没有什么着落。整日关在府中,让她这做母亲,
整日操碎了心。
因她自身是独生女,丈夫老家又远在徽州,平日里连个姐妹妯娌都没有。她每一想到托人介绍,一种巧妇难为无米之饮的无力感就袭上心头。
自从女儿过了十一岁后,她便四处打听本地年纪相仿的世家公子。
她相公施靖如今越发低调了,贺氏自然不敢太过张扬。此次外甥女住到她府上,倒给贺氏一些希望。因此,她才想到操心外甥女亲事之由头,出去走动走动,正好顺道相看她未来女婿。
“你别误会,舅母提这话题没别的意思。不过想着你如今孤苦伶仃,小葡萄也慢慢长大了。保不齐哪一天,他发现自个跟别人不一样,到时你如何跟他说明?”
“甥女打算,等他稍微懂一些后,再将此事照实说给他听。”见闪避不过,舒眉按捺住满腹的不愿,淡然地答道。
贺氏闻言,不由叹了口气,跟舒眉道:“你还不如等他还没懂事,赶紧给他再找一个。要说前些年,再嫁对女子来说,还是比较稀少的,经常被人侧目。自从战乱起来后,此类情况就不新鲜了。别的地方舅母不知道,就温州府这地界上,舅母就见过许多了,你心里不要有顾忌。”
见她老围着自己的话题打转儿,舒眉忙岔开话题:“舅母别再打趣舒儿了。说说珞表妹吧!舅母这般着急训练她,是不是未来的婆家有眉目了?”
见她终于主动问及此事,贺氏心里一喜,忙接口道:“就是还没有,才想找姑奶奶来商量商量。”
见成功转移话题,舒眉心里长长松了口气,问道:“商量不敢当,舅母若有了意向人家,舒儿倒可以帮着打听打听。”
见她一口应了下来,贺氏心头的石头算是落了地。
想着有舒眉这身份从中帮忙,再加上她父亲文太傅,将来对方无论是陆家这种有财有官的,还是别的名门世家,应该都不成问题。
陪着贺氏说了一会儿话,舒眉便以小葡萄快醒来为由,跟舅母贺氏告了辞。
过了两天,下了一场大雪,施靖借此时机,邀请萧陆两表兄弟,到位于山脚下的施府赏梅。
说起施府的地理位置,不得不提到施靖初到此地的情形。
起初,施靖一门心思要隐居的,因此谋的座宅子,都是远离市中心的僻远之处。没想到,从学政任上卸下重担后,他还来得起关起门来研究学问。又授命任了知州一职。
因独爱此处的风景,施靖没有搬家。仍旧住在快到城门口的云山山脚下。
带着表弟陆士纶,萧庆卿上门来做客时,怎么也没料到,施府竟然如此偏僻。这让他对叶照在施府被绑走一事,心里有了几分了然。
在青衣小厮的带领下,两人沿着那铺石小道一路前行。跨进月亮门进入后花园时,他们只觉眼前顿时一亮。
虽然园中景致大部分为积雪覆盖,可大致结构和布局,倒还可以看出别具一格的风格。两人一路上,两人一边赏着景,一边暗自猜度这园子的主人,到底是何种性情。
听见两人进了园门,施靖亲自出来迎接。最后,将两位客人带到后园一处高地的八角亭里面坐下。
主宾相互寒暄过后,作为主人的施靖,让人在亭中石桌上摆上点心、酒盏。又升起了火炉。围着火炉,几人便开始煮酒赏梅。
一阵交杯换盏下来,两边聊得其乐融融,一时之间,险些忘了时辰。
倒是把贺氏给急坏了。
原来,为了这日的宴请,贺氏做了许多准备工作。不说在旁边侍候的,是她派去的心腹丫鬟,就是安排客人所带随从的管事,贺氏在之前也是交待再三。务必要将陆家公子瞧个仔细。这还不打紧,她还特意安排自己的陪房,去跟陆府赶车的车夫,打听一些陆家的详情。
可过了近两个时辰,时近黄昏,她派去的人,竟一个也没来禀报她。
这让贺氏等得有些心急。
待快到掌灯的时候,终于,跟着老爷在后花园招待客人的小厮侍墨跑了过来,跟贺氏交待道:“老爷要小的过来问太太一声,晚宴是不是准备好了?他留了客人用晚饭……”
贺氏闻言一喜,起身忙要去安排。
谁知,她刚要转身,便听得侍墨补充道:“老爷还有交待,先前来报,说咱们府宅门口的那座竹桥,好似被积雪压垮了。只怕今日这客人,要在咱们府里住一宿了。老爷让奴才前来通报一声,说是要您派人将衔泥小筑那边,给客人收拾出来,可能他们要歇在那里了……”
贺氏闻言,不由微微一怔,忙问道:“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难道后面没人去修那座桥吗?”
侍墨垂着恭声答道:“是甘师傅刚才来报的,说是有人在那里出了事,一辆马车差点连人带车栽到桥底下。桥面和栏杆都有所损毁……”
听到这消息,贺氏心里一凛,脑海中顿时飞速旋转起来。
怎会如此凑巧?莫不是有天意不成?
那座桥没有五十年,也有二三十年了吧?!什么时候出事不好,非赶到这时出意外。
突然,贺氏心里快速闪过一个念头,随后便吩咐侍墨:“去告诉老爷,晚宴早已安排妥当了。还有,衔泥小筑太过偏僻,还是安排到棠溪园住吧!”交待完毕,贺氏便将人打发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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