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番莲回过神来,齐屹飞身上马,扬起皮鞭,绝尘而去。
望着男子英挺的身姿,番莲有片刻怔忡。不知为何,她脑海里突然浮现,妹妹生前如花般的笑靥,心里不由一叹。
她那个傻妹妹,当初为了不辜负刚才那男子的嘱托,不惜赔上性命,也要护着四夫人肚子的孩儿。
如今妹妹还不知魂归何处,而阴差阳错之下,大少爷到底没能回归齐府。
有时她也不知,优昙当时哪来的勇气。
夜色里女子望着西边的方向发呆。然而,她不知的是,就在离这不远的某个街角,同样有一双眸子,望着飞驰而去那个背影,射出一抹怨恨的精光。
而在此同时,宁国府西南角的某个院子里,一位衣饰华丽的少妇,指挥两们健妇,拿着皮鞭,对绑在春凳上的丫鬟,上演着全武行的刑罚。
“……看你还敢不敢跑来替她说话……姑奶奶今儿个让你长个记性,你们一个二个,到底是谁的奴才?!”不顾旁边仆妇的连连相劝,齐淑娆对着执刑的仆妇喝道,“给姑奶奶狠狠地抽,让她得个教训……”
行刑的仆妇不敢拂她之意,只得将鞭子对那丫头身子,不停地抽打过去。
一时之间,院子里只听见皮鞭的划破空气的风声,以及被打之人的哀嚎。
站在一旁的方嬷嬷,知道这么下去,肯定要出事,忙在旁边好言相劝:“小姐,不能再打了,再打就出人命了。雏菊虽是有错,可也是无心之失,您就饶了她这一回吧?!”
齐淑娆没有做声。仿佛院子中间那遍体鳞伤的丫鬟,跟她要几辈子的仇,非要置她于死地。
老嬷嬷见劝她不住,最后把牙一咬,跪在抱齐淑娆脚边,连连磕头求饶:“小姐,不能这样下去了。若是死了人,让太夫人和国公爷知道,老奴和一屋子人都会没命的。小姐您行行好,可怜可怜奴婢们吧!”
五姑奶奶的乳母一跪。屋里其他丫鬟仆妇纷纷都跪下来相求。
见到这副阵仗,齐淑娆怔了一下,随后将手一扬。对行刑的婆子喝道:“今天就到这儿,把她扔到柴房里,不停给她送吃的,先饿上两天再说。”说完,她朝众人一挥手。“把这里清洗干净,我进去歇一会儿……”说着,她就朝内堂走去。
众人一听这话,知道她饶过雏菊了,纷纷爬起来,有的去搀扶被打之人。有的跟进屋里来侍候。
见她最终还是听劝。方嬷嬷心里一喜,跟在齐淑娆身后便进了屋。
等齐淑娆平静下来后,老仆妇最后还是忍不住。问起今日此事的起因。
“……何必跟一个下贱胚子过不去,没得失了小姐您的身份。”扶着自家小主子坐下后,方嬷嬷提起了话头。
不提还好,她这样一提,齐淑娆又来气:“嬷嬷也不问问。她到底做了些什么?这等吃里爬外的贱婢,打死都不为过。咱们宁国府的家生子。竟然跟姓秦的打得火热……”
听到她的指责,方嬷嬷一惊,忙问道:“那天在山上,小姐到底遇到什么?怎地一回来,就跟四夫人闹起来了?”
扫了一眼从小把她带大的乳母,齐淑娆正要解释,突然,在外守着的丫鬟碧萝的声音响起。
“是四夫人啊!姑奶奶累了,正在里屋歇息呢!”
齐淑娆闻言,朝自己乳母望了一眼,随后自己便躺下了。
老仆妇见状,哪还有不明白的,忙站起身撩开帘子走了出去。
来到外厅,方嬷嬷对秦芷茹呼唤道:“夫人来得不巧,姑奶奶刚睡下,不知您的事急不急,若信得过老奴,留下话来,等姑奶奶醒了,老奴替您转告一声。”
朝门帘处望了一眼,秦芷茹颇有些失望。可对方不肯相见,她也没有法子,只得跟方嬷嬷谢道:“也没什么大事,不过是昨天一点小事。我过来,是替娘家妹子谢谢姑奶奶的。”
听到这话,方嬷嬷有些摸不着头脑,心里不由思忖开了。
看姑奶奶的情形,似乎恼了四夫人。她不过来赔礼道歉,却是来道谢。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见方嬷嬷没有通融的意思,秦芷茹只得打道回府。
望着四夫人的身影离开,方嬷嬷转身进屋,来到齐淑娆的榻前:“小姐,四夫人走了。”
闻言,齐淑娆掀开被衾,将头部露了出来。
方嬷嬷顺势坐到她的榻缘边,望着自家小姐:“这中间莫不是有什么误会,她怎地跑来道谢?”
“误会?!”乳母的话,把齐淑娆刺激地从榻上坐了起来,“原以为,她是个本份之人。没想到,她跟宋家那些女人一样,是个有利就沾,不折手段的人。”
“这话怎么说的?四夫人自嫁进齐家,何曾有个什么谋利的举动?”小姐的话,方嬷嬷一头雾水。
齐淑娆撇了撇嘴巴,对乳母道:“原来,秦夫人跟母亲走得这么热呼,都是冲着国公夫人的位置来的……”
齐淑娆的话,让方嬷嬷吓了一跳:“不可能吧!哪有两姐妹同嫁亲兄弟的道理,京城难道除了秦府,难不成没别家有待嫁闺女了?”
“我亲耳听到的,这难道还有错不成?”见乳母不信她,齐淑娆立马叫了起来。
想到自家姑娘从小想事情简单,说话也直白,方嬷嬷不由问道:“您是怎么听的?这等隐秘之事,难不成人家姑娘自己跟你说的?”
知道说服不了她,齐淑娆将当时的情形,一五一十全告诉了乳母。
“……若不是提前回来,还听不到秦氏姐妹的争吵。原来,秦尚书见宋家走了,兔死狐悲,也有意退下来。没料到秦夫人却想再搏一搏,竟然把主意打到大哥头上了……”
方嬷嬷摇了摇头:“不可能,四爷娶了她们的大姐,国公爷怎会再娶一位秦氏女?咱们大楚朝就没这样的先例。”
齐淑娆忙解释道:“有母亲做主,续个弦也没什么。还有,文家那位一日不改嫁,四嫂这位置,指不定以后是谁的。秦家不过是想多层保障……再说,秦家那位夫人,并非四嫂的亲母,她能有这想法,也是人之常情。”
听她说得有些在意,方嬷嬷轻轻点了点头,随即她想起另外一桩事。
“这里面没四夫人什么事啊,小姐您怎会又跟她闹起来了呢?”
“怎会没她的事?”提起这个,齐淑娆就火冒三丈,“是谁隔三差五,就把娘家妹子接进府来住的?嬷嬷你莫不是忘了,当初高家那女人,为了搓和吕若兰跟四哥,还不是一样把她表妹接来住?就因这事,当年还闹出过一起风波,差点把爹爹气病……”
方嬷嬷听言,怔怔地望向自家小姐,颇有点“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的味道。
原来,小姐这些年并不是没有一丁点长劲。她还知道,高氏为了达到自己目的,见人就利用。以前自己不知劝过她多少次,可小姐就是听不进去。
如今她说出这番话来,是不是心里有了悔意,当初不该任人利用的,
方嬷嬷正要就着这话题问下去,就听到齐淑娆继续道:“虽然,文家那女人,我是一百个看不上。可秦家也太贪婪了,一名闺女不打紧,还有再送一名来。以后,这宁国府干脆改姓秦得了。还有,秦家那位眼高于顶的二小姐,自恃嫡女身份,觉得当大哥的继室委屈她了。”
“还有这事?!”到底方嬷嬷活到这把年纪,见识要广上许多。此时听到齐淑娆提到这事,不免吃了一斤,“小姐您是如何得知,秦二小姐不肯当继室的?”
“当然是她们姐妹自个儿说的……秦三小姐还劝说她姐姐,道只要占住国公夫人的位置,且诞下大哥的子嗣,到时自然有人来替她撑腰,说母亲跟文氏有隙,肯定不愿念祖回齐府的……”说到这里,齐淑娆眼前浮现一张圆滚滚的脸庞,可不就是那乳名唤作“葡萄”的小家伙。
齐淑娆有口无心地说着,一旁的方嬷嬷听到后,心里不觉掀起惊涛骇浪。
那位秦府的三小姐,到底是什么来头?
竟然把宁国府的隐密之事摸得如此透彻,就连太夫人的心思,都猜了个*不离十。
那可是只有十五六岁,刚及笄的小姑娘?
想到这里,方嬷嬷抬眸扫了一眼齐淑娆。
自家姑娘前年就过了双十年华,嫁人都好几年了。竟然还没人家一闺阁待嫁女洞察世事和人心。
这人跟人相比,怎会那么大的差距呢!
方嬷嬷感叹之余,开盘算该如何把这情况,报告宁国府如今的一家之主——齐屹。
不知乳母心中所想,齐淑娆还在那儿一个劲地抱怨秦芷茹:“还来道谢?!哼!她都自身难保了,还来操心别人的事。自己都快被娘家人放弃了,道哪门子的谢!”
“小姐,原来,您还关心四夫人,对她并没多大怨气嘛!”方嬷嬷趁机提醒她。
“怎么会没有!若不是横插进来,把先前那位挤走,老天爷也不会将报应降到我身上。”齐淑娆愤然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