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姑娘盯着白龙看时,可以说是面无表情,但那空洞无神的目光却仍是看得人不寒而栗,霎时间连立在旁边的我们都后脊梁发寒,可白龙却全无所动,仍旧是微微带笑地盯着对方对视。
看了一阵子之后,白龙才忽然笑道:“三姑娘堂口不齐,在堂的仙家从大元帅到四梁八柱我们都认得,请问您是哪位仙家?”
白龙一发问,三姑娘立刻开口嘀嘀咕咕说起了上方语来,不过要破译这古怪语言,对我们早已不是难事,细听之下,三姑娘似是再说:“吾乃黄仙彩,东土黄家二奶奶是也……”
我们一听恍然惊醒,原来如今在三姑娘身上这位,就是三姑娘堂口里的上堂主帅。
白龙听完点了点头,又问:“二奶奶,我记得你本事二仙姑堂口中的正堂护法仙,而后因二仙姑被邪祟害死而落了难,后被三姑娘收留,入新堂口成正堂大元帅,四梁八柱护持左右。如此说来,三姑娘可算是对你有恩有情有义,如今你怎么突然要害她?”
“我病危害她……”三姑娘沉沉发话。
白龙笑了笑,又道:“你说你没害她?萨满教出马仙请仙上身本就是自损自身道行之事,如今却又被你上身反噬,必然阳寿大减气虚体弱,而你又为何在屋子里点燃这么多的香,你虽是仙家,但三姑娘终究是人,如果不是我们发现得及时,三姑娘恐怕都要被你用烟给呛死了……”
“你们不懂,三姑娘这次惹了大祸了……”
三姑娘开口说这话时,声音微微打颤,突然变得慌张起来,眼神也开始飘忽不定地东张西望,如临大敌。
白龙微一皱眉,刚忙又问:“大祸?什么大祸?三姑娘一心就自己大哥,何祸之有?”
“她惹着了不该惹之人,却浑然不觉,又来起坛法向我一遍遍催问,我曾好心提醒她如今不可多事,否则必招来杀身之祸,她却不听,竟还在屋中三番两次试图请仙查事,终将那人惹毛,险些害了三姑娘的命。我黄仙彩并非无情无义之人,更知三姑娘对我也是有情有义,这才冒死相拦护下三姑娘半条命来,如今我正以香烛供奉祈求对方原谅,饶三姑娘不死,你们却闯了进来,若是再将它激怒,你们也会惹祸上身自身难保……”
“哦?它是何人?”
白龙一番追问,哪知三姑娘却摇了摇头,又颤巍巍答道:“此人名讳我不便多说,若是泄露天机唯恐万劫不复。此次它机缘之下降于黄家大爷之身,是有要事要办,你们若是想保住性命,切莫相拦,否则的话……”
三姑娘话未说完,就听白龙忽然笑了两声,嘴上虽然在笑,但眼神却变得越发凌厉了起来……
“否则怎样?死?好,我们不拦它也行,但我有些疑问请仙家回答一番。”
“你问。”
“我们保命了,那么黄家大爷可能保命?”
白龙问话一处,三姑娘顿时语塞,沉默良久之后默默摇了摇头,只答了一声‘随缘’。
白龙又问:“它既然如此厉害,甚至连你这等仙家都畏惧万分,为何竟是个草菅人命之徒?秀秀又哪里惹到了它,它竟心狠手辣直接磨了秀秀性命,老四和我两位师弟又在哪里?你只说惹怒了他于我们不利,可二奶奶你也该明白,我们是什么人?我们可是驱魔人,你可曾见过正道驱魔人面对邪魔外道草菅人命之徒、为保命而低头的?”
“御史白龙你修得猖狂,此事绝非你设想中一般,我所作所为都是为你们好……”
“呵,你这种好法,我们不要也罢!”
白龙冷冷一笑,说话间忽然从炕上站起身来,猛一脚就将摆在炕沿处那插满了香的香炉狠狠踢翻,又跳到地上狠狠跺了几脚。
三姑娘一见,顿时一声惊呼——
“不要啊!御史白龙,你亵渎神灵会遭天谴的!”
“天谴?神灵?哈哈,我呸!”
白龙满不在乎,一摆手道:“神灵岂做害人之事,若是做了,那还算什么神灵,该称为邪魔!我等驱魔人便是驱除这些邪魔之人,我不管它是什么大罗金仙或是罗汉菩萨,它肆意害人,今天这事我管定了,死不足惜!”
“御史白龙,你,你……你可知你会害死多少人……”
“人都会死,委曲求全被邪魔磨死是死,放手一搏卫道尽忠也是死,若让我选,我必定选择后者,我想我这些同伴们的选择也会同我一样!”
说着话白龙环视四周,大家都在笑,也包括我,自秀秀出事之后,这时大家第一次重新展露笑容。
“你们会遭报应的……会遭报应的……”
三姑娘一阵乱吼乱叫,杨死听得不耐烦了,索性从炕上抓起个枕巾来就塞进了她嘴里,不耐烦地说:“你乱叫什么,我们叫你两声仙家你还真把自己当仙了?萨满教供着你,老百姓拜着你,可在我们道家子弟眼中你们不过是修成道行的妖,可别太把自己当回事!再乱吵乱叫的,小心我现在就先打得你灰飞烟灭道行散尽……”
杨死这一吓唬,附在三姑娘身上的黄家二奶奶果然连声都不敢出来,毕竟她自己心里也清楚,自己已然被白龙施法咒镇住,根本逃不脱,眼下白龙、杨死若要收拾她,不过弹指之间。
见从这黄家二奶奶口中也审不出什么有用信息来,于是大家也都没再耽搁,将三姑娘绑好扔炕上之后,白龙转身带我们就出了门。
眼看着天将傍晚,大家围坐在中堂里都开始发愁如何是好,一阵沉思之后,白龙又抬起头来皱眉说道:“诸位,我等驱魔人当以除魔卫道为己任,遇妖魔邪祟自当全力以赴不可退逃,但实不相瞒,刚刚我已在西屋看出了些端倪,这次恐怕我们真是遇到棘手的事情了,不瞒各位,我刚刚自己掐算了一下,我们胜率恐怕不足分毫……”
白龙话一出口,大家都不禁面露惊色,只因为一直以来,白龙不管面对什么危险都是谈笑风生如沐春风一般,嘴角那抹暖洋洋的浅笑早已成为了他的标志性动作,甚至即便是被囚禁在三河县八极宫里时,那抹自信满满的笑容仍未在脸上消失过,可是如今说这话时,白龙脸色却极其难看,眉宇间满是忧愁。
“哥,到底怎么了?”
白薇一声惊问,就听白龙答道:“白薇,你们进屋时也都该注意到那炉香了吧?”
白薇点了点头,答道;“我仔细观察了一下,那香炉里的香插得满满的,少说也得有个二三百根,哥,你说咱到底遇到了什么东西,竟然把身为仙家的黄家二奶奶吓得慌张成那样,胡乱插那么多香来祭拜……”
“那炉香正好二百九十七根,共分左右中三组,每组九十九根,绝非胡乱插的……”
白龙话一出口,众人不禁一惊,其中尤以杨死脸色最为难看。
这时就听马虹问道:“师兄,二百九十七根香分三组插,这是何意?”
就听白龙答道:“古往今来烧香皆为三根,禅宗来讲,寓意‘佛、法、僧’,道家来讲,寓意‘三清祖师’,而民间祭拜各道仙家来讲,三根香则寓意‘天、地、人’,‘三’为‘极大’之数,一生二,二生三,三,则生万物,因此民以三炷清香来代表对鬼神极大的诚意。而按古时萨满教的传统,三同样也为‘极大之敬’,所以会以三炷香来供奉五行内十二道仙家,但又按仙家辈分不同,以‘三’为倍数将供奉香数再往上递增。”
白龙说这话时,我听得一头雾水,白龙见状叹了口气,又苦笑着说:“你毕竟道行尚浅,不懂仙班规则也罢,不过如今也是时候让你详细明白其中内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