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撞,倒是让他阴错阳差的想起了过去的事。
他不叫焦恩义,他叫方长庚,有爹有娘,有妻有女。
这么一来,方长庚差点想从床上爬来方家村。
只是方长庚毕竟坠马,身体其他地方也受了伤,焦家小姐在他床边垂泪,劝他等伤好后再来方家村,他这才按捺下性子,待伤养的差不多,就急匆匆的赶来了方家村。
……
方长庚含泪带笑:“你们不要担心,夫人心好的很,她听说了我有妻有女,感念我们分离日久,特特让我过来同你们团聚。”
话里的“夫人”自然指的是焦家小姐。
方田氏不住的点头道:“一听就比那阮氏贤良了不少!老二,你合该带她回来让娘看看。”
听描述这个便宜儿媳妇似乎是个有钱人家的小姐,方田氏不住的琢磨能从这个儿媳手里抠出多少银子来。
方长庚自小到大哪里得他娘半句温言好语,听娘竟然开口主动让他带人来看,他不禁激动的很:“娘,夫人她怀着身孕,月份尚小,不宜出门,等孩子生出来,我再抱来给你跟爹看。”
方田氏有些不满。
方长庚突然想起什么:“瞧我,见着你们太高兴了,这说着说着就忘了事。”他掉头喊小厮,“把我给家里人备的礼物给拿上来。”
一听还有礼物,方田氏精神又振奋不少。
待见到那成色极好的布匹,首饰,乃至一盒银锭子的时候,方家人的眼都要直了,不住的夸着方长庚是个有良心的。
也就见惯了银子的方菡娘姐弟三人还镇定的很。
秦婆子在一旁见了方家人那副贪财样心生鄙夷,这可都是她家小姐的银子!拿来给倒插门的姑爷做面子,她们也好意思夸的出口!
方田氏看方长庚顺眼了不止一两分。
方长庚见他娘他爹都眉开眼笑的,应是说事的好时机,说:“娘,这次我回来,主要还是想带三个孩子回焦府。”
一提起方菡娘姐弟三人,方田氏就觉得憎恶的慌,眉毛都竖了起来:“怎么,你娘快十年没享你的福了。你这攀上了有钱人家的小姐,不想着接你娘过去享享福,就光想着你家那三个小白眼狼了?!”
在方田氏心里,儿子既然已经娶了那个有钱人家的小姐,那么,那些家产就都是她儿子的了。
自然也都是她的!
秦婆子差点把唾沫吐到方田氏脸上!
还接你过去享福!你是个什么身份?!
她儿子倒插门说白了就已经是焦家的人了,能把那几个小孩子接过去已经是她们家小姐人美心善,担心几个孩子没人照顾。她这个老太婆,有儿有女的,凭啥过去蹭她们焦家的吃住,真是不要脸!
方长庚有些为难,但他自小就没怎么反抗过他娘,在他娘的欺压下过日子已经是常态了,他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去拒绝方田氏。
方田氏一见二儿子那神情,就知道二儿子心里在想什么,她一拍大腿,干嚎了起来:“老天爷啊,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儿子失踪那么多年,丢下老婆孩子,我一大把年纪了,还得帮他照看家人。眼下倒好了,他发达了,转头就忘了我这个亲娘啊。老天爷啊,你还不如收了我去,省得我被这个不孝子气死啊!”
方长庚急的不行。
方菡娘在一旁看了许久的戏,觉得自己不能再沉默了。
不得不说,她这个便宜爹是有心了,还知道接她们走。看芝娘淮哥儿那模样,眼睛亮的都快跟星星似的了,看来也是很愿意跟这个爹多相处。
“奶奶,快收收你那眼泪吧,在场的除了我爹那边的,咱们家里谁不知道谁啊?”方菡娘笑眯眯的打断了方田氏的干嚎。
“咱们就来数一数我爹失踪后奶奶是怎么照顾我们姐弟三人的?”方菡娘语气温柔,声音甜的像是粹了蜜一般,然而眼神却是冷冷的,冰的方田氏下意识的打了个寒颤。
“我爹失踪那年,我娘还怀着我弟弟,我跟芝娘年龄小。大冷的天,你让我娘去河边抬水,把家里几个水瓮都装满,我娘在河边滑了跤,差点掉了孩子,却也没法抬水了。当时我娘求你,你说,家里不养闲人,让两个小的去,不然就饿死我们。当时,芝娘不过才一岁多,我也不过才四岁,我娘没法子,躲在屋子里哭,我就偷着拿着小桶一趟一趟,从河里满满往家里提水。我年龄小,提不了多少,跌跌撞撞从河边到家里,洒的比倒进水瓮里的还多。从早上提到晚上,手都冻裂了,又痛又痒,才提了半水瓮,你也就当真饿了我们娘仨一天。第二日要不是方六叔偷偷塞给我们几个窝窝头,又帮我们装满了水瓮,恐怕你真会饿死我们娘几个。”
方长庚难以置信的看着方田氏,方田氏还想狡辩,方菡娘哪里会给她机会,又道:
“……我娘生我弟弟的时候,难产,你却说啥都不给请产婆,要不是方六婶自己掏了银子请来了产婆,恐怕就要一尸两命了。也是那时,我娘落下了病,你又苛待她,不让她好好坐月子,没两年我娘就去了。哦对了,你当时说什么来着,你当时说,这三个讨债鬼怎么不一起跟着死了去?”
“娘!”方长庚失声喊道,他知道他娘对他们二房一家向来苛刻,但从前他在,不管怎么,好歹还是能养活一家子,但听女儿这般叙述,他这一失踪,他娘竟然就往死里逼他们几个!
方长庚想起妻子那张姣美的脸庞,看着眼前三个样貌上带着亡妻影子的孩子,不禁悲从中来。
方田氏眼神躲闪,不敢直视方长庚。
方长庚见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有些绝望的转而看向方长庄跟小田氏,他娘那个德行,他为人子不能说什么,但大哥大嫂呢?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娘欺负他们二房的孤儿弱母?
方菡娘见方长庚看向大房那对夫妻,不禁一声嗤笑,笑道:“爹,你可别指望我大伯大伯母了,他们不踩我们一脚就算好的了。不说别的,就说前几年冬天,方艾娘推我下水,天寒地冻的,他们反而趁机把我们姐弟三个给赶出了家门!要不是方六叔方六婶当时救了我们,我们才没被冻死,不然现在你可能就见不着我们姐弟三个了。”
方长庚的目光满满都是失望。
他看向怀中的方明淮方芝娘,再看看一旁冷笑的长女,心中似是被人挖走一块,心疼的厉害,这几个孩子,这几年是如何摸爬滚打才艰难的活下来的?
怪不得方才大女儿听到他因着方田氏的话对淮哥儿有误解的时候,反应那么大!
他,他对不起这几个孩子啊!
方长庚悲从心来,紧紧拥住怀里的方芝娘方明淮,涕泪纵横。
方菡娘见这样子,知道这爹虽然性子软了些,可好歹不是个是非不分的。她在心中点点头。
在方家一阵折腾,方长庚到底还是对所谓的家里人寒了心,失望的跟着姐弟三人去了二房那边的住所。
方长庄见方田氏面色难看,指着桌子上那堆满满当当的东西说:“娘,好歹还有这么多进账呢。”
小田氏虽然刚才被二房的甩了脸色,但她见着这些东西也是高兴的很,有了这些,再也不用愁江哥儿的花销了。
方田氏喝道:“你懂什么!老二这么容易就拿出这堆东西,想也知道他那个焦家家底有多丰厚!刚才我听着,好像焦家两个老的都已经去世了,焦家又是独女,现在家里就是那小两口做主!没听着焦家的人都喊老二叫老爷吗!……”一想到她向来厌恶的方长庚竟然得了这么大的造化,方田氏就挠心挠肺的难受。
区区一个见面礼就这么丰厚,可想而知那个焦家家底有多厚实!
老方头不耐烦的抽了口旱烟:“你愁啥,他再怎么说也是老方家的种,后头没了钱,你问他要银子他能不给?”
方田氏眼睛一亮,对啊,他不主动给,那她不会去要吗?
以往那些年,她从老二手里抠搜出来的,那可不算少了。方家在村子里能算得上比较富的人家,就靠着前些年这个二儿子没日没夜的去山里打猎挣银子呢。
方家正院这边,人人心思各异。
再说二房那边,彭老爹早就听人过来说了大小姐她们的爹回来了,一直就抓耳挠腮的等着人回来,在院子里转来转去,心焦的很。
好不容易见着他们大小姐回来了,果然身边跟了个中年男人,二小姐跟小少爷看上去对那男人依赖的很。
彭老爹自然就明白,这大概就是他们二房的老爷了,连忙跟彭妈拿出十二分的恭敬来候在一旁,就连彭兰兰,也老老实实的端茶倒水,当起了一个尽职尽责的小丫鬟。
方长庚早就从方田氏那里听说他们二房几个孩子单独分出来了,他却没想到,二房这日子竟然过的这么好。
大瓦房,高门院,还买了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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