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飘零不满地叫了起来:“宛筠!为什么要支开我?”
柳宛筠淡淡地道:“因为我是医者,而你……你自己明白的。”
“你!”叶飘零涨红了脸,使劲瞪了她几眼,推开门走了出去。他在门口又回头道:“只要热水吗?要不要顺便买口棺材回来?”
“随便你。”柳宛筠说着,视线又落在了手中的银针上面。
秦言观察着她脸色,小心翼翼地道:“柳姑娘,我这伤能治好吗?”
“说实在的,我的把握也不超过七成。”柳宛筠支起下巴,另一只手随意在秦言身上撩动着,“大部分外表皮肤已经坏死,生机已散,这下子麻烦了,不知道你五脏还能撑多久。还有,你的魂识也受了重创,只是凭着一种损耗寿元的秘术强行支撑……咦!”她转到秦言身前,仔细看向他的胸口,“这秘术,不是方老头的杰作吗!你还敢说你不姓陆?”
秦言心思一紧,忙道:“我可以对天发誓,我真的不姓陆!”
柳宛筠冷然一笑:“就算不姓陆,也跟那姓陆的脱不了关系。说起来,按照江湖上流传的说法,你应该是姓……秦,是不是?”
‘这家伙发现我的真实身份了?她不会把我卖了吧?’秦言心头更是凛然,决定索性装傻到底:“你在说什么,我姓韩,跟姓陆的和姓秦的都没什么关系!”
“你不承认就算了。”柳宛筠搬过他的脸,施针扎向他眉心,状似无意地低声道,“那点小钱我也没放在眼里。”
秦言眼睁睁看着针尖扎来,只觉眉心一凉一痛,便有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感,柳宛筠盈盈而立的身影开始显得模糊起来。他强自扼住往后倒去的趋势,惊怒叫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安魂汤啊!”柳宛筠微笑道,“只是剂量大了点,没有用热水熬开,可能效果猛烈了些,你可要忍住了哦!”
“喂!你……”秦言往后退了一步,身躯开始摇晃起来,眼前旋转的景物扭曲分解成怪异的线条和形状,让他如坠噩梦之中。幸好他神志尚算清醒,凭记忆保持着身躯的平衡,摇摇晃晃却总算没有栽倒。
好半晌之后,那阵眩晕感才过去,眼前的视野再度凝现成形,首先映入眼帘的正是柳宛筠似笑非笑的面容,她不掩眸中赞赏之色:“这么快就适应了,真是块不错的材料,看来还有的救。”
秦言一松懈下来,只觉得刚才短短十几秒比大战一场还要累。他喘出几口粗气,发现身上已出了一身大汗,混杂着血丝呈现出暗红的色泽。
“咚!”重重一响,不知何时进来的叶飘零丢下木桶,死死盯着秦言,颤着嗓音叫道:“他的伤……喂,他不会死了吧?”他说到这里,重新提起木桶走到近前。
柳宛筠叹了一口气:“我早就说了让你不要进来,你那时候……那个,算了,你自己要看就看吧。”
“我不稀罕!”叶飘零轻哼一声,从秦言身上收回目光,把水倒入大澡盆中,然后提着桶走了出去。
在他走后,柳宛筠唇角逸出一丝隐秘的笑意,开始往澡盆里添加药物,待到热水开始呈现出紫红的色泽后,她又用银针刺探秦言的身躯,这一次是两条腿。
叶飘零来回跑了五趟,累得气喘吁吁,一屁股坐在床上,有气无力地看着柳宛筠摆弄秦言,半晌之后,忽然呵呵笑了起来:“他跟我一样嘛!”
秦言未明白他所指,就听柳宛筠淡淡地道:“他到了这个地步若还能起色心,我倒真要佩服他了。”
即使秦言未经人事,也不能容忍这方面的嘲笑,正要开口相讥,又听柳宛筠道:“药已经好了,进去吧!”
大事要紧,秦言便闭了嘴,默默走入澡盆中。紫红的药水刺激着皮肤,传来阵阵针刺般的轻微痛感,如蚁噬骨,让他轻轻抽了口冷气。
“如果痛的话就叫出来,不用忍着,但身体千万不要动。”柳宛筠说着搬过椅子坐在澡盆前,右手持针,左手芊芊玉指在他身上按扶,传过来一丝丝温暖的能量,缓缓渗入身躯。
澡盆中的水并没有随着时间而冷却,反而越来越热,在一种奇异力量的烘烤下逐渐变得发烫,蒸腾出大片殷红的水气,将秦言的身躯笼罩其中。明溪医仙的手指拥有着神奇的魔力,仿佛是琴弦上音律大师的颤动,弹奏出一曲能让灵魂飞升的乐章。她所摸索之处,秦言生出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觉,他神情开始变得有些恍惚,隔着薄雾般的殷红水气看着对面朦胧的美妙身影,如同欣赏着伴随乐章的舞姿,沉醉于其中,意志渐渐脱离了身躯的束缚,飘飘荡荡往上升去……
在温热力量一丝一丝的运转中,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灵魂重新回归躯体,他开始觉得有些不舒服,尤其是胸口比较憋闷。起初只是隐隐的感觉,但在随后的几个周天之后,这种不适感越来越强烈,就像大热天被蒙在厚厚的棉被里一样难过。到最后他的胸口就像火烧一样,只凭他在千般苦难中练就的意志苦撑着。
大约六十九个周天后,那只玉手透过来的力量倏然加重,一瞬间他好像被抛进了粘稠的大海,只感觉周围庞大的自然力量从各处扑压过来,如拍案惊涛一般狠狠击在他周身各处。他的身体如失去重量般被无形的力量撞飞起来,差点跃出澡盆,下巴重重磕在澡盆边沿,口中憋满了腥甜。身前玉手传来的力量又转为柔和,轻轻托起他的身躯,引导他再度落入药水中。他挣扎着支起上半身,偏过头绕开两人,张嘴飙出一口血箭,在墙上画出一个触目惊心的图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