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奴双这一觉,睡了整整两天。
“嘶——”
痛!
她稍微动了一下,只觉得自己就像被大石头反复碾压过,浑身酸痛不止,毫无气力,尤其是双腿间的疼痛让她恍然忆起夜里的点点滴滴,不禁扯起锦被蒙住脑袋,脸颊羞得通红。
咦?哪里来的被子?!
“醒了?”一旁传来王爷的声音,语含戏谑。
有那么一瞬间,月奴双想继续装睡,然而喉咙就像不是她自己的一样,毫不犹豫地出卖了她,“嗯……”
“起来吃点东西,把药喝了。”
她探出小脑袋,在黑暗中搜寻王爷的身影,“我们在哪里?”
他看了她一眼,说:“营地,你睡了两天。”
内帐里搬了两个小炉,一个温粥,一个热药,时刻为她备着。他盛了一小碗粥,端到榻边,坐下。
“你没……我不饿,还想再睡一会儿。”她飞快地用被子蒙住头,动作竟有些仓皇。
差一点,就脱口问出,是不是没点灯。
跟灯没有关系。
是她看不见。
还是看不见,甚至连模糊的影子也看不见了。
漆黑一片。
月奴双捂住嘴,两眼瞪得大大的,一种恐惧袭遍全身。
怎么会这样?
她以为只是暂时的啊,毕竟催动整座山的爬虫,是要消耗非常多精力的,暂时看不见、听不到也是因为她精力严重透支才会有的后遗症,休息一下不就好了吗?都睡了两天了,她现在除了浑身疼痛,并没有任何不适啊,怎么会看不见呢?!
站在旁边的莫尘戾默默凝视了榻上的“蚕蛹”一阵,把碗放在桌边,转身出帐,“外面还有些事需要我处理,粥和药都热着的,你睡好了起来吃。”
帐帘掀动,脚步声渐行渐远。
月奴双等了许久,没有听到动静,确定王爷是真的出去了,才掀开被子,翻身坐起。
如果这里是王爷的营帐,那么内帐布局她大致是记得的。她的手四处摸索,摸到榻边的木桌,想借力站起,右脚踝立刻传来一阵剧痛,她身子一歪,手摁在粥碗上,碗被打翻,索性粥不算烫,没有伤到手,也顾不及脚上的肿痛,内心惊恐无比。
看不见。
看不见被子,看不见自己的手,看不见周围。
什么都看不见。
她摸索着,凭借记忆中的内帐环境,一瘸一拐地朝外帐走去。
内帐只有一扇小窗,之前就没开,黑是正常的,外帐却不一样,只要是白天,一定是明亮的。
只是她还没走到帐帘,脚尖又磕到椅腿,痛得冷汗直冒。
“看不见就安分一点。”
帐内突然响起王爷冷冷的声音,惊得月奴双连连后退,却又重心不稳,眼看是要摔了,被他扶住。
他一直站在内帐角落,静静等待着她自曝行迹。
这里是他的营帐,灯火通明,她的眼神依旧和那晚一样,空洞而无神,可笑这蠢女人又想掩耳盗铃自欺欺人,以为不说装困,他就发现不了?当他也瞎了么?
月奴双这才反应过来,早在她问他们身在何处时就已经暴露她看不见的事实,还忘了他是习武之人,制造一个离开的假象,再悄无声息潜回来轻而易举。一番洋相,皆被他看在眼里,又气又窘。
她睁着乌溜溜的大眼,故作镇定,“你、你把我折腾得那么累……没有恢复也是自然的……别说眼睛了,浑身都还疼呢……”
这样一说,她自己都觉得很有道理,身体还在罢工,哪有多余的精气神恢复视力嘛!
真会倒打一耙!
莫尘戾被气笑了,把她放回榻上,“看来本王得多折腾折腾,你便没有力气到处乱跑了。”
月奴双顿时涨红了脸,钻进被子里,瓮声瓮气地说:“不要脸!”
“不要脸的可不止本王一个,”他轻笑一声,“是谁主动投怀送抱要人负责的呢?”
一个巴掌拍不响嘛。
月奴双直想刨个洞钻进去,左右翻滚,用被子把自己裹得紧紧的,不吭声。
见她羞得无法,缩在锦被里跟个面团似的,他的心倏然一动,很想上去搅和一番,又意识到这个念头太幼稚,于是强定了定神,才柔声道:“好了,起来吃些东西,安大夫前日替你诊治后就说过,你的眼睛可能需要一些时日才能恢复,等下他还会过来复诊,你打算给他看你这般模样吗?”
一听有外人会来,榻上的团子迟疑了一瞬,扭了扭,“可我不想吃……”
其实是不知道怎么面对王爷,因为什么都看不见,羞羞的画面竟异常清晰地在她眼前晃啊晃,怎么赶都赶不走,被他瞅见她这副面红耳赤心术不正的模样,还怎么好好相处啊!
“看来是想本王亲自来抓了?”他挑了挑眉。
“不!我吃,我吃!”她迅速掀开锦被坐起来,生怕晚一点,王爷的“魔爪”就伸过来了。
莫尘戾无奈而宠溺地笑了笑,重新盛了一小碗粥,坐到她身边,舀起一勺,吹了吹,“张嘴。”
“啊——呜。”乖乖照做。
甜糯的饵块入口即化,她欣喜地说:“饵块粥?!王爷做的?”
这可是她家乡独有风味,上一次他亲自下厨做给她吃过,那么熟悉的味道过齿难忘。
“军营饭食粗硬,不适合你吃,”他又舀起一勺,吹了吹,送到她的嘴边,“张嘴。”
“啊呜!”月奴双觉得人生最幸福的事莫过于此了,有好吃的,还有人喂,“真好吃,我要全部吃光光!”
看她乖巧喝粥的模样,他的眼中蒙上一层心疼的柔意。也只有她看不见了还能笑得出来,对自己着实太没心没肺了些。
莫王爷专心投食,月奴双也没闲着,小手搭上他的腕脉,停了片刻,又摸到他的胸口,突然想到那夜肌肤相亲,他怦然有力的心跳声近在咫尺,不禁脸一红,触雷一般缩回手。
“小媳妇儿,你才刚醒,饭还没吃完,是不是太猴急了一点?”从刚才到现在,她的脸蛋一直红彤彤的,像颗熟透了的苹果,莫王爷是忍了又忍,才没冲上去咬一口。
“胡、胡说八道!”月奴双做贼心虚似的,紧张极了,又听他唤她“小媳妇儿”,仿佛浑身气血都涌到了脖子以上,“说、说正经的,安大夫给你诊治过了?”
他欣赏着她满脸通红又强装正经的可爱表情,顺带喂了她一勺粥,才不紧不慢地回答:“没有。”
奇怪。
“那你……那我们……哎呀,就、就、之后你没事了吗?”那夜的事情实在说不出口!
“什么之后啊?”假装听不懂的样子。
月奴双又羞又恼,“看来是没事了!”便不再说话,心中有几分疑惑。
情花蛊发作会催生□□,那夜她和王爷……那样,看来确实是得到了缓解,只是方才试探,蛊虫的状态有些奇怪,一时半会儿又想不出是哪里异常。
莫尘戾见她神情突然凝重起来,便问:“怎么?”
“没、没事,”月奴双摇摇头,在她没有想明白之前,她不打算让王爷多心,便岔开话题,“说起来,王爷你为什么会做苗菜啊?而且做得那么好吃……”
“我在苗疆待过。”心知她不愿多说,他也不多问,只轻描淡写地回答。
“咦?这么巧?那你认不认识平南王啊?”平南王是王,王爷也是王,两人又都是大天*朝的王,多多少少是相识的吧。
莫尘戾端碗的手一抖,差点把粥洒出来,幸好她看不见,他不动声色地回答:“挺熟的。”
他就是平南王,平南王就是他,能不熟吗?
月奴双的双眸骤亮,“那他是不是真的身高八尺、相貌不凡、气质卓然、聪明绝顶、才华横溢、威风凛凛……眼能观六路,耳能听八方,一呼气山河抖瑟,一跺脚四海震荡,人人望而敬之,敬而惧之?”
这前面的嘛,他听着甚为舒心,后面的是什么鬼?妖怪吗?
他微咳一声,“你都是从哪里听来的?”
“苗人都这么说啊!”她一脸崇敬加毫不质疑。以前跟着婆婆隐居深山,常听到侍女姐姐们私下谈论平南王的种种光辉事迹,又兼她们的表情无比憧憬歆慕,故而让小小的月奴双也心动不已。
莫尘戾见她白皙的小脸上又飘出两朵红云,嘴角勾起一抹斜弧,“怎么无端端提起他来?你喜欢他?”
“是啊!”她想都没想就回答,转而意识到自己怎么能在王爷面前承认自己喜欢别的男人,那不等于找死吗?“不、不是的!不喜欢!”
罪孽深重啊!
她……她都是王爷的人了,怎么会说出如此不知廉耻的话来,会不会被乱棍打死?
她慌忙解释:“好吧,我向你坦白,但是你不要生我的气,以前是很喜欢他的,但是现在不喜欢了,已经恩断义绝了!”
怎么有点越描越黑的意思……
“也不是恩断义绝,我都没见过他呢,而且那种喜欢……不一样的。”和对王爷的喜欢不一样。
“没有见过,为什么会喜欢?”莫尘戾索性拉了张椅子坐到榻边,一手支头,好整以暇地望着她,“而且,有什么不一样?”
呜呜呜,王爷的语气怎么如此淡定,不会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