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安歌差点反射性挂断,但是这样挂断更加明显,肯定会引起郁佳期的怀疑,因此她一瞬间反应过来,将声音变成她在孤儿院那个县城的土话,用粗犷的声音说:“俺找石建国,这是不是建国的电话?”
郁佳期分辨了才听明白这个话,否认道:“不好意思,你打错了。”
“打错了?”宋安歌继续用方言道,“不好意思啊。”之后一边呢喃着怎么打错了呢,一边飞快挂了电话。
她的心跳几乎要蹦出来,捂着胸口大口的喘气,然后眼泪也断断续续掉了出来。
还有什么好说的,顾南川刚刚搬家,郁佳期就被邀请过去,他们两个是什么关系,简直昭然若揭。
而且她还有一些奇怪,为什么她给顾南川打电话,郁佳期还问是哪位,难道顾南川没有存她的号码?
这简直是莫大的讽刺。
她在这一刻简直恨透了顾南川。
将脑袋埋在臂弯里,宋安歌眼泪止不住的流,她在心里告诉自己,顾南川,我这辈子就只为你哭这一次了。
郁佳期刚挂了电话,接着门就开了,顾南川走了进来。
他之前也去丢垃圾,因此手机落在客厅,见郁佳期拿着他的手机,心里一紧,问道:“佳期,你怎么拿我的手机。”
“刚刚有个陌生来电,不过打错了。”郁佳期将手机还给顾南川,“别的我没动的。”
顾南川接过来,指纹解锁之后点开电话那一栏,上面十一个数字让他霎时瞳孔一缩。
是的,顾南川惯来谨慎,因此他并没有存宋安歌的号码,因为手机这种东西,非常不保险,万一被发现,就功亏一篑,但他记性好,对于宋安歌的手机号倒背如流,所以才会一眼认出来,这是宋安歌的手机号。
他瞬间想出了所有的事情经过,一定是宋安歌听出了郁佳期的声音,因此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没有让郁佳期发现,但是她这么做,就说明她知道了一些事情,所以打电话过来求证的。
在脑海里分析这么些,其实只是一瞬间,顾南川将手机放回口袋:“佳期,我不喜欢别人碰我的手机。”
郁佳期有些抱歉的看着他,却让他突然有些烦躁。
“真的抱歉。”郁佳期看起来非常难过的样子,“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没事,下不为例。”顾南川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时候不早了,我还要整理卧室,佳期,我先送你回去。”
郁佳期能够感觉到他的情绪不好,不过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因此道:“不用送我了,我自己回去就好。”
顾南川现在想尽快跟宋安歌解释,因此并没有再坚持,让她给郁家打了电话,等司机到了之后,将她送到楼下才佯作镇定的回了房间。
这套房子顾南川已经用探测仪全部探测过了,并没有监控设备,因此他回到卧室,站在阳台上,给宋安歌打电话。
电话关机。
顾南川没有料到她竟然会关系,怔忡了一下,随即又想到,宋安歌这样刚烈的性子,如果知道这件事,必定会反应激烈,关机也是可以想象到的事情。
他现在非常确定,宋安歌知道的事情必定是从裴泽希那里听说到的,这让他有些头疼,好好一个男人,怎么会打小报告。
不过现在并不是追究这些事情的时候,顾南川为今之计,是必须要联系上宋安歌。
他一直锲而不舍的给宋安歌打电话,从一点钟打到了六点钟,无数个电话拨打出去,也听到了无数声提示关机的声音,他也有些意外自己竟然会这么在乎宋安歌,在乎到如果不是克制,他就会对郁佳期发火。
终于,在六点半的时候,电话打通了,顾南川立刻道:“安歌,就算判我死刑,也要先听我的辩解,可以么?”
宋安歌她在阳台上枯坐了一下午,一滴水都没喝,嗓子干哑,声音听起来便特别憔悴:“你想说什么?”
“安歌,我跟郁佳期,并不是你想的那样。”顾南川解释,“我承认,曾经对她动心,因为她很好,小时候维护我,为了我受了二十年的苦,这些我都需要回报她,但是我现在爱的人是你。”
他的声音有些急切,并不是一贯的从容淡定,宋安歌就这么沉默听着。
“安歌,可以告诉我,是谁告诉你这些,都告诉了你什么么?”
宋安歌垂下眼眸:“你这么聪明,应该猜得到,你的口才也很好,轻易就可以说服一个人,但是顾南川,我总感觉你有事情瞒着我,并没有完全对我坦诚,我很多时候都没有安全感,甚至有一次做梦也是被你抛弃的场景,所以顾南川,我为什么总是看不懂你呢?”
“安歌,你应该相信我。”顾南川心里刺痛,如果当初早一步认清自己喜欢宋安歌,那么就不会像现在这样骑虎难下,他只能硬生生瞒下去,“等我渡过难关,我会将所有事情坦白,然后保护你不受任何的伤害,好不好?”
“顾南川,你告诉我,你搬出来是不是为了郁佳期。”宋安歌非常纠结,“今天郁佳期去你那里,是谁先主动。”
“搬出来不是为了郁佳期,只是为了方便做事情,今天也是郁佳期得到消息,主动过来。”顾南川回答,之后他顿了顿,又回答,“安歌,其实你想过没有,佳期为什么会回来?”
宋安歌被他的话带偏,顺着想了想,摇头:“我不知道。”
“是在用另一种方法逼我交出珠子。”顾南川道,“裴建尧知道我跟佳期小时候亲近,所以将她带回来,安歌,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的。”
宋安歌有些震惊,因为她今天才听到了顾南川跟郁佳期小时候玩的非常好:“郁佳期已经是他们的人了么?”
“嗯。”顾南川声音带着一丝苦涩,“不然怎么解释我没有跟郁佳期说今天搬家,她却偏偏找了过来。还有,我之所以能顺利搬出去,也是因为裴建尧觉得不需要监控我,有了别的方式来得到珠子,而这个方式,就是郁佳期。”
宋安歌完全呆住了,那这样的话,顾南川岂不是太可怜了。
小时候的玩伴突然间变了心,帮着坏人来对付自己,宋安歌设身处地的想想,都觉得无法承受:“南川……”她张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顾南川声音继续低沉下去,听起来落寞孤寂:“所以安歌,我只有你了……”
郁佳期到底是什么想法,顾南川其实并没有完全确认,但是这么多年如履薄冰的走过来,已经让他养成了多疑的性格,即便是小时候倾心维护他的小女孩,他也不敢完全相信。
这种性格顾南川也并不想要,但是命运逼迫使然,他没有任何办法。
所以,他说的话完全不是谎言,而是真心的,现在真心实意对待他的人,就只有一个宋安歌。
他不能允许自己失去她。
听了他的解释,宋安歌为难极了,之前明明已经下定了决心,要跟他分手,但是在听了他的话之后,有无可避免的心软,而且她的心底一直有个声音,就是不要离开顾南川。
宋安歌原本以为是自己太喜欢顾南川了,所以才会这样,但是那个声音非常稚嫩清晰,要陪在顾南川身边,就好像是真的有一个灵魂在她的身体里一样。
这个声音让宋安歌再也无法说出拒绝的话,但是她的心也承受不起再一次的伤害,思量再三,只能道:“南川,我不会离开你,但是郁佳期的存在我也做不到不介意,而你完全遗忘她大概也需要时间,所以,这段时间,我们先不要联系了,让我再好好看清楚,当然,你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只管告诉我,我会帮你。”
能得到这个结果,顾南川已经很满足,他缓和了声音,非常温柔磁性:“安歌,我爱你。”
“我也是。”宋安歌低声回答。
“谢谢你。”顾南川是真的很感激宋安歌,换做任何一个女人,此时都不会再给他一次机会,而宋安歌却愿意陪着他。
他决定要加快动作,早早解决掉所有的阻碍,然后正大光明的跟她在一起。
这件风波就这样过去,宋安歌对裴泽希的说辞就是受了伤这段时间不想再接受别人,裴泽希表示完全理解并尊重宋安歌的想法。
他越是体贴,宋安歌就越难受,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机会回报他。
宋安歌决定了要在外面住几天,便打电话给郁启荣说明了想法,郁启荣有些诧异:“为什么突然要出去住?”
“没什么特别的原因,正好泽希这里有房子,所以我想过来住。”宋安歌找不到太好的理由,索性也不说缘由了。
但是她不说,郁启荣反而会联想,他试探着问:“是不是因为你妈的事情?”
宋安歌一愣,但是随即苦笑:“爸,如果说没有,是不可能的,我真的不知道妈为什么不喜欢我。”为什么会喜欢郁佳期,郁启荣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起来她就觉得别扭。
“她这几年脾气确实很古怪,我会劝她的。”郁启荣看着沙发上亲亲热热的苏澜跟郁佳期母女,心里叹了一声,宋安歌不回来住也好,若是回来了,迟早会发现不对劲,“你在外面住的话,要注意安全,知道么?”
“我知道了,爸。”宋安歌应道。
当夜,京城下了第一场雪,几乎一夜之间,京城便蒙上了纯白的颜色。
宋安歌临睡觉前忘了关窗子,半夜就被冻醒了,连着打了几个喷嚏,第二天早上醒过来的时候,已经鼻塞头痛,非常难受。
她自小身体免疫力就好,很少感冒,但是一旦感冒,就要几天才好。
她勉力坐起来,眼前却眩晕一片,因此再次躺倒,没一会儿又睡了过去。
顾南川给她打电话,宋安歌迷迷糊糊接了,不知道说了什么,然后就挂掉了。
没多久,有人敲门,宋安歌原本以为是裴泽希,摇摇晃晃的下去开了门,却发现外面的人是顾南川。
顾南川伸手在她额前试了试,烫的灼人,宋安歌还在那里慢半拍的问:“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
“你刚刚跟我说的忘记了?”顾南川无奈,将带过来的感冒药放在茶几上,然后将她打横抱起来放到了卧室的床上,“你躺着,我给你烧水熬粥吃药。”
宋安歌乖巧的点点头。
昨天他们搬过来的时候出去采购了一些食材,顾南川是会做饭的,因此很快烧上水,开始熬粥做早餐,半个多小时后,简单但营养的早餐就摆在了宋安歌的面前,宋安歌已经清醒了很多,慢慢爬起来想坐好,顾南川连忙过来扶她,将枕头放在她的腰上垫着,然后将支起来的桌子放在她的面前。
“辛苦你了。”宋安歌道。
“我只觉得自己做的太少了。”顾南川望着她,墨色的凤眸里有着自己无法察觉的温柔,他道,“其实我才要跟你说一句辛苦,跟我在一起还要偷偷摸摸,不过安歌,你相信我,我会给你一个盛大的婚礼。”
宋安歌不知道该怎么接话,这种幸福真的太虚浮了,她现在不敢轻易去触碰,她道:“我只希望你能够早日处理好所有的事情。”
顾南川点点头:“我会的。”
他说的倒不是空话,而是从赵天择那里知道,裴建舜大概又要有动作了。
自从上次让赵天择在药物里面动手脚而没被发现,裴建舜的胆子就越来越大了,他找了赵天择问裴建尧的情况,赵天择不敢隐瞒,据实说了,裴建舜便动了心思,想要再次下手。
不过赵天择已经吓破了胆,几乎要跪地求饶,但是已经上了贼船,哪有那么轻易下来,因此裴建舜已经在寻找机会,让赵天择再次下手。
只要裴建尧死了,裴泽希再厉害也只是个小崽子,根本就没办法翻出什么浪花来。
不过没等裴建舜动作,裴建尧便自己中招了,突如其来的大雪,裴建尧不小心染上了风寒,并且迅速转化成肺炎。
顾南川刚从宋安歌那里出来,就接到了电话,说裴建尧住院了,他连忙驱车过去,看一下情况。
若是裴建尧这次因为肺炎过世,倒是少了很多麻烦。
到了医院的时候,已经抢救结束,转到了特护病房在挂点滴,裴建尧幸亏送来的及时,否则能不能抢救过来,就要另说了。
顾南川在这里待了会儿,又被电话叫走,是裴氏的事情。
裴建尧一直到晚上才醒过来,第一件事就是让人把郁佳期找过来。
郁佳期脸色并不好看,一进来就道:“老爷子,找我什么事?”
“你到底有没有问出那颗药珠的下落?”他的眼球已经浑浊,看起来行将就木,但是却偏偏撑着一口气,在等那颗药珠。
“没有。”郁佳期直接在病房沙发上坐下,交叠着双腿,完全没有世家名媛的气质,“我才回来几天,贸然提起来,不是惹他怀疑么,而且我觉得,顾南川未必不知道我的来意,毕竟我突然回来,又被你们这么和善对待,傻子都知道有问题。而且那颗药珠真的存在?这么虚幻的事情请问你们为什么这么深信不疑。”
郁振华也在这里,听到这里就呵斥了一句:“郁佳期,好好说话。”
郁佳期翻了个白眼,倒是闭上了嘴。
“这本来就是阳谋,顾南川对你有感情,你是唯一可以撬开他嘴的人。”裴建尧说话已经很缓慢,眼里却划过一丝阴狠,“我倒是有个主意。”
“什么主意?”郁振华连忙问他,非常急迫。
郁振华身体保养的不错,没有裴建尧衰老的这么厉害,但是对于药珠的渴望却丝毫不减,因此一听裴建尧有办法,连忙凑过去问。
“让佳期出一场车祸,逼顾南川拿出珠子来救她!”裴建尧一字一字的,说出他的计划。
郁振华浑身汗毛都要竖起来,郁佳期也绝望的睁大眼睛,完全没想到,她的命竟然被他们用作筹码来赌,她几乎想逃离这个地方,浑身都在打哆嗦。
裴建尧说的车祸,就是真的车祸,生命垂危的那种,不然也不会逼着顾南川拿出珠子来。
但是如果没有那颗药珠,那么她的命呢,是不是也要交代在这里了!
“你们疯了吗!”郁佳期站起来,激动的喊,“那颗药珠怎么可能有那么神奇,如果真的有,历史能不记载吗,我不要配合了,你们把我送回英国吧!”
她真的宁愿待在国外过着没有自由的日子,也不要把命送在这里。
郁振华也觉得有些不忍,毕竟郁佳期是他的亲孙女,用亲孙女的命来赌,他舍不得:“建尧,你也不要太急躁了,咱们再想想办法,怎么样?”
裴建尧笑笑,浑浊的眼球看起来可怖极了:“你着急什么,我说的是哪个佳期,你都没有听出来么?”
郁振华眼睛亮了起来:“你的意思是说……”
“嗯。”裴建尧颔首。
郁佳期也完全明白了过来,她既为自己逃过一劫而庆幸,又为真正的佳期也就是宋安歌要出车祸而感到复杂。
是的,她不是真正的郁佳期,她的名字叫做郁佳凝。
二十年前,郁佳期也就是宋安歌无意间听到了真相,她太小了,不知道怎么处理,只能大吵大闹,质问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还嚷着要告诉顾南川,结果被郁家控制了起来,想下一步的对策。
郁佳期绝对不可以再跟顾南川见面。
但是顾南川却到了郁家,想要见郁佳期,他们怎么也打发不走,因此就告诉他,郁佳期要被送往国外,并且让他看到了郁佳期被送走的画面。
小时候,郁佳期跟郁佳凝长的更加像一些,几乎像是双胞胎,因此郁佳凝换上郁佳期的衣服,被送到了车上,顾南川完全没有察觉到不对。
原本只是演戏,但是裴建尧突然想到了一个办法,那就是让郁佳凝顶替郁佳期,被送往国外,留作一张王牌,真正的郁佳期则被处理掉,不要让她再出现。
他们原本雇佣了绑匪,做一场毫无痕迹的绑架跟撕票,结果没想到行动那天,傻傻的裴泽希竟然来找郁佳凝,见不到就哭闹不止。当时郁佳期也因为吵闹已经把嗓子喊哑了,眼睛也哭肿了,完全说不出话来,冒充郁佳凝也看不出破绽来,因此裴泽希就带着郁佳期出去玩,然后发现,郁佳凝走丢了。
只是裴家跟郁家他们不知道的是,那些绑匪还算有良心,其中一个绑匪刚刚有了孩子,为人父之后就不舍得再杀害小孩子,因此就把郁佳期卖给了人贩子,让他将郁佳期带的远远的,不要再出现在京城。
所以郁佳期被顾南川带回来的时候,他们其实非常的惊诧,那时候也反应过来,绑匪应该是没有下死手。
他们很快达成一致,决定隐瞒真相,让宋安歌顶着郁佳凝的身份生活。
郁佳期被囚禁了二十年,早就受够了这种生活,她的性格也有些扭曲,尤其回来之后,看到原本属于她的未婚夫却被宋安歌霸占,她心里的苦闷更甚。
明明是宋安歌惹下的祸,为什么要她来承担,如果不是宋安歌当初胳膊肘朝外拐,如今怎么会有这么多事情发生。
所以在听到裴建尧的计划之后,她非但没有阻止,甚至隐隐有些快意,这样的下场跟结局,都是她自己作出来的,怪不得别人。
宋安歌这边也接到了裴泽希的电话,裴泽希告诉她,他爷爷病了。
“现在情况怎么样了?”宋安歌声音沙哑的问他。
“安歌你也感冒了吗?”裴泽希立刻听出来不对,“有没有吃药,要不我去接你来医院看看吧?”
宋安歌休息了一天,其实已经好了许多:“现在太晚了,外面又很冷,还是不要折腾了,我已经好很多了,不过明天可能要请一天假。”
“没事没事,你尽管请。”裴泽希道,“我明天早上过去看你。”
“好。”
挂了电话,宋安歌去洗了个热水澡,身体舒服了一些,只不过在上床的一瞬间,突然觉得浑身一冷,似乎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