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来到莘香阁,云氏早早就备好热茶,今日姜老将军不在府上,两人的婚事又办得简单,一些礼数规矩也就不这么讲究了。
看到宝贝女儿和女婿一道过来,云氏灿烂的笑颜摆在脸上十分明显,她朝容华招手:“怎么不再多睡一会?”她瞧着容华面庞容光焕发,一心以为昨夜里俩人好事融洽,那喜滋滋的眸光看得容华都不好意思了。
容华看出母亲是误会了,一时又不能当着她的面解释说其实昨晚上什么都没发生,她和沈鉴不过就是睡同一张床,盖一条被褥相拥躺了一晚上,这种话还是要留到私底下和母亲去解释的。因而容华也不辩解,只微微勾起唇畔,回道:“怕睡过了头来不及向母亲来请安。”
云氏嗔道:“这有什么大不了的,身子最要紧!沈女婿家里没人,你父亲也忙着办事不在府上,就我一个妇人,还在意这些规矩作甚,你们小两口好就成了。昨夜里……没累着吧?”小心翼翼的口吻,压低了声线,明显是防着后面的沈鉴听到。
沈鉴倒十分识趣,并不干预这对母女俩的谈话,站到一旁安安静静的等候。不知是否是听到云氏问容华的那句别有深意的话,沈鉴的眸光里盛了一丝柔软的笑,嘴角轻翘,朝着容华的背影看过去。
容华感觉到沈鉴在后头注视自己,听得母亲的问话,越发羞赧难言,忍不住娇嗔了一声,手按在云氏的腕子上低声急道:“母亲——”
“好好,不问不问,私底下你再与我说。”云氏忙收敛口锋,笑眯眯地看了眼容华,再笑眯眯地往后头望去,道:“茶水都备好了,沈女婿过来罢。”
照道理,是容华去婆家敬茶,可沈鉴无父无母,又是外来客,且容华是低嫁,沈鉴算是倒插门的女婿,即便是姜老将军不在府上,云氏这里还是要意思意思卖个面子。
沈鉴敬完茶,云氏给他安排在容华的座位边上。
容华本想避免这种情况,奈何母亲一心撮合怂恿,她何尝不晓得母亲的心思,再一想到沈鉴,容华是被逼到一个不上不下的境地了,就算再难堪不自在,她都得慢慢学会怎么去接纳沈鉴,去承受他的好。
心底暗自轻叹,但起码没继续使小性子,和沈鉴方才那一段小插曲仿佛就这样平和的度过了。
云氏经由容华提醒,也没再问那些让人羞脸的话,而是叮嘱二人平素里要注意些什么,在容华还没搬出姜府前,府里毕竟人多眼杂,两人便是新婚期,也得多注意点行径,不过云氏的措辞间隐隐透出一种放任的意思。
容华不怎么支声,专注的听着云氏的唠叨,一些非常平常的话,都在耳边重复过好几遍的,例如你要注意身子,多吃些补品,为将来做准备,例如两个人一起多相处,别因为碍着面子而生分了,之后又和容华拉了些家常,全是一些不着重点的话,说着说着又自顾伤感起来,絮絮叨叨的似乎没完没了。
她颇为尴尬,心想女人的唠家常都闲碎的很,父亲往往都不愿参与,大哥比较孝顺,即便心底里不愿意面子上还是做得极好,不会让母亲感到孤单,毕竟父亲经常不在府上。然而每每目光触及到身边的沈鉴,发现他的神态并没有一丝的不耐,相反,他一直带着浅浅的笑容,温和友善,时不时地附和一声,或是插上几句简单的话来配合云氏,气氛比容华想象中要融洽得多。
云氏说了许多,直到说累了拿起茶水喝上一口润润嗓子,说话途中云氏一直也在观察宝贝女儿和沈女婿之间的互动,两人虽说不怎么说话,可偶尔的对视间,却弥漫着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暗涌。
她看在眼底,心中思绪微动,放下茶杯后轻咳一声,笑道:“要你们陪我在这一直唠叨,都听烦了吧?”
“您是前辈,提的那些建议都是真心为我们好,怎么会烦呢?”十分温柔的语气,就像诚心询问的后辈,沈鉴一边说眸光一边看向身边的人。
容华眉头一动,倒是意外的配合他的话柔声道:“母亲想要什么我们都愿意听,就算是埋汰人的话那也听。”
“小马屁精!”云氏笑了起来,嗔道,笑过招了招手命令,“把东西搬上来。”身边服侍的两名丫环点了下头,转身从侧帘入内,再出来时两名丫环抬着个地盘,上头以红布遮掩,丫环们抬到厅中央后放下。
容华竟不晓得母亲准备了礼物,云氏一副得意,让人把红布掀开,露出一座玉做的比翼鸳鸯,玉的材质莹润剔透,雕纹细致精美,泛着氤氲的光辉,摆在厅中央就像夜色里的玄月那般动人美丽。
她着实怔住了,似乎有些不能置信,容华没想到母亲竟偷偷瞒着自己命人制作了这样一座玉鸳鸯。
见容华吃惊的脸色,云氏更为欢喜,脸上堆着笑容越发愉悦:“母亲也没什么贵重的东西能送给你们,就特意叫人做了这件物什,前几日送去清福寺特地开过光,就摆在你们新房里,多添些福气。光定老师父说了,不仅能赐福,还能绵延香火,开枝散叶。”
这后头补上的话让容华又显得尴尬起来,子嗣的问题容华暂时是真不作想法,加上沈鉴也给出宽限,容华宁愿做鸵鸟不想去面对这个现实。可母亲一心想要抱孙子,容华非常无奈,就算她想躲也躲不掉,看来她得找个时间和母亲好好说一番了。
沈鉴听得云氏这番话,那笑容越发深意,浓郁的如陈酒一般,还煞有介事地转头看了一眼容华,勾唇浅笑:“这就要看容容的意思了。”
容华一看沈鉴居然把问题抛到她身上来,当即心中大怒,转头就狠狠瞪了沈鉴一眼,咬牙忍耐道:“急什么?这种事……慢慢来就是了。”
“都听容容的。”沈鉴手伸过去,捏了捏容华的手。
容华不好当着众人的面把他的手给甩开,可心里气得很,他分明是故意的,因此反手就把指甲按进沈鉴的掌心肉里,可惜他这掌心常年练武磋磨得粗茧横生,根本刺不破,再看他脸色,笑吟吟一派悠然自得,甚至眉尾勾着,肆意猖狂。
云氏在这头瞧着二人间的微妙互动,忍不住用袖子掩唇笑了笑,道:“待会你们回房,我就派人把东西搬到你们新房里去,对了,贤婿的婚房备的如何了?”
说到底姜府是娘家,容华这门婚事结德匆促,云氏多少是有些心里不甘,但想到女婿是个千载难逢的,稍微有所缓解,可作为母亲仍是惦记着这些事。
沈鉴知道云氏的心思,因此很直接地回道:“风水地界都算过也选定了,如今正在修葺装缮,应该不出一个月就能安排妥善搬过去了。”
沈鉴最不缺的就是钱,有钱就有人手,办事的效率是极其之高。
云氏听了,满意的笑笑,她这个女婿……真是越看越顺眼,越看越舒心。
容华倒没想到沈鉴的手脚这样快,不由略感惊奇地看了看沈鉴。
沈鉴一如既往的微笑,像只狡诈奸猾的千年狐狸。
云氏唠了这么久,也乏了,当然想着这是他们新婚第二日,缠着问东问西问了也不少,云氏已经知足,便称累了放他们回房。
路上回去的时候容华把气性给忍下了,但一进到房内,掀了帘子两个人锁在一间屋子里独处,容华的脾气一下就上来了。
“你方才胡说什么!”
沈鉴装糊涂,笑嘻嘻地凑到容华跟前:“哪句话是胡说了?夫君不太明白,还请娘子亲自指出来。”
容华一向伸手不打笑脸,可这张笑脸恁得可恶,是把她给吃死了,吃准了,吃定了!怎能不气?她忍不住转过身去,冷哼道:“孩子的事,你既然允我心甘情愿,那母亲适才问起来你怎么还问我来?”
“这事儿,若容容不愿,可不就没法子了么?自然只能问娘子你的意思。”沈鉴诡辩十分有一套,竟是让容华无言以对。
她气着了,口舌之争惨败,更不愿和他说半句话,他就是个惯会说混账话的流氓,她在这方面及不上他的厚脸皮,自然是拿他没法,只能自顾恼怒生闷气。
“好了,算我的错,是我说错了话,惹得娘子不自在。这事儿母亲还不晓得,你终归是要和她说的,省得你再因这事生白气。”沈鉴一边说手脚也不安分,搂着容华的肩膀。
容华身子扭了两下挣不开,便也不动了,回身皱着眉狐疑又不确定:“这事我自然会和母亲说的,你自个的话准数就成。倒是房子的事……”她迟疑片刻,才慢吞吞地说,“且搁置一段日子,不急着搬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