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刚过,那兰妈妈请我喝了次茶,离开茶馆时,我的心思和那些官员一样,明白我已经被“双规”了,从今往后单靠我的力量已经行不通,问题已不仅仅只限于我和那兰之间了。我必须想点别的办法。
我首先想到的就是哑巴吴思,如果这世界上有人可一直与那兰保持着最亲密的关系,那第一人选便是他了。他俩是邻居,自小一起长大,同一个小学、初中和高中,甚至同一所大学,只是那兰比吴思大一岁,也就始终比他高一个年级。一直以来,那兰都把吴思当亲弟弟对待,有什么事情不好和她妈妈谈的,都和吴思说。吴思出生便是个哑巴,能听就是不能说,所以保密不成问题。
当天晚上,我就去吴思家找到了他,几年前他们家换了住宅,不过和老小区也就一街之隔。
回国后,我还是第一次见他。我们在他家小区门口的一个咖啡厅坐下,不出我预料,他已经知道我回来了,这自然是那兰告诉他的。
和吴思聊天,对我来说,并不费劲。我和那兰在一起的时候,我们三人经常见面,所以对他的手语和表情都很熟悉。
我和他寒暄了一阵,说我此次回来的目的,并且跟他说,这一回就不再走了。
“你知道我和那兰之间的事情了吧?”我说。
吴思点了点头,脸上保持着礼貌的面容。这点让几乎所有和他聊天的人都会喜欢他,并且默默为他感到惋惜,更何况他还长得眉清目秀的。
“我是指,我回来这一段时间内的。”我强调了下。
吴思还是点了点头。看样子,他是了解一切咯。
“我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出去两年变化就这么大。”当他的面,我就似自言自语。吴思安静的听着,中间没有用任何手势打断我,他依然是个好听众。
“你肯定知道那兰那个男朋友的一些情况吧?”
吴思挤了下挤眉头,有些犹豫,我便说只是想了解下而已,这个单纯的孩子就相信了,把他所知道的都告诉了我,统统写在了随身携带的纸上。那兰的新欢叫杜晓,父母安排相亲认识的,嘉兴人,但全家住在上海,家里有工厂,他父亲和那兰父亲是好朋友。比我和那兰大两岁,对那兰很好。
拿到了我想拿的东西,聊了几句后,我便和吴思告辞了。在回家的路上,我给发小兼死党李俊强打了个电话,约他即刻见面:“十五分钟后,老地方,面谈。”简洁的像一封电报。
我们的友谊直接继承于我们的父辈,我自小就结识了俊强。他们一家人也全在嘉兴,父母都是公务员,只不过他父亲只是交通局的普通职员,母亲却当上了市经贸委的副主任,因而他家是属于母系社会。学国贸专业的他和我同年毕业,在上海晃荡两年后,回到嘉兴,在母亲的帮助下,开了一家小贸易公司,专门做纺织品出口。
二十分钟后,我们在茶楼碰面,直上二楼,平行的三张桌子,靠楼梯的那处已有两人坐着,松木桌子,两张藤木椅,那两人在喝着咖啡,我嘀咕了一声:“还真是中西合璧。”
“先生,您说什么?”服务员以为我在和她说话。
“没什么。”我说。我俩挑了最靠里的那张桌子。
“请问两位先生,你们喝什么?”女服务员说,我猜她不过二十岁,可能是从温州那边来的。
“都喝茶。”俊强说,然后问了一眼我:“老样子?”
“行。”我说。
“一壶大红袍,一壶西湖龙井。”俊强说。
女服务员转身离开的时候,我叫住了她,“小姑娘,你哪儿的?”我说。
“先生,您问这干吗?”女服务员回答说。
“没什么,好奇下,是不是温州的?”我又说。
“嗯,温岭的。先生,您眼力真好。”女服务员有些惊讶的说。
我笑了笑,然后说:“能不能把这边的窗户打开?”我指了指身边的窗户。
“好的,先生。”
我侧身让了下,女服务员把窗户打开了。“两位先生请稍等。”女服务员说完就走开了。
“你其实可以自己开的。”等女服务员走后,俊强说。
“嗯,是这样,可是开窗户属于她们的服务范畴,我们是客人。”我说。
“不想和你争。举手之劳的事情。”俊强说。我得承认,这小子虽然平日里也不是省油的灯,可心肠还是很好的,尤其是对陌生的漂亮女性。“你怎么猜到她是温州的?”俊强对我刚才的猜测起了兴趣。
“真要我说?”
“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我家小区外那条街上的很多发廊女长得和她一个类型的,脸型很像。”
“成然,你也太恶毒了吧。”我的猜测显然远远超出了俊强所预想的范畴。
“是你让我说的。我只是纯粹的,从技术角度进行联想分析,没有丝毫看低刚才那服务员的意思。”
“你怎么知道那些发廊女是温州的?”俊强反过来将了我一军。
“这个,我是听邻居们说的。”我争辩道,他还真把我难到了。
“我还以为你自己亲自做调查的呢。”俊强笑道。
我正要反击,刚才那女服务员端了两壶茶过来了。
等服务员走后,我开始了约俊强来的主题。我把吴思写给我的便笺,递到他面前。
“认不认识这个人?”我问道。
“杜晓?认识,你也应该认识啊,我们都同一个初中啊,他初三,我们初一,上高中时候,他们全家都搬到上海去了,和我家还有点来往。我去年九月还在上海碰到过他。”
真是找对人了。“他就是那兰现在的男朋友。”我说。
“怎么可能,这么巧。”俊强有些吃惊,“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告诉你也白搭,何况我也今晚才知道。是吴思写给我的,就是那个哑巴,常和我、那兰一起的,你见过的。”我说完,狠狠的啜了一口杯中的茶。
“你找我来就是为了他?”俊强问。
“难道这么晚的把你叫出来是我无聊吗?”
“我跟他也只是泛泛之交”俊强耸了耸肩膀,像个洋鬼子,我猜他是和老外打交道打多了,才学了这不中不洋的坏毛病。
“你刚还说和你家有交情,不会只是你老妈酒桌上的交情吧。你帮我找找熟人,你的朋友比我多多了。”我举起茶杯,朝他作了个碰杯的动作,“我现在靠得住的朋友,就只你一个了。我想打听他前任女朋友之类的,还有他现在的追求者们,像他这样的公子哥,主动追求他的人应该也有。”
“这可不是一般人能打听到的。”俊强努了努嘴。
“所以才找你。”
“好吧,我拿你没辙。”俊强往后一靠,摊开了双手,又是洋鬼子们的动作。说实话,看到这些动作时,不像看到别的东西那样,我一点都没有想到美国,真是怪事。
“一周之内给我消息。”我说。
四天之后,俊强就给我送来了好消息。“你的那位情敌,曾经有个谈了四年的女朋友,后来分了,主要是因为你情敌家里反对,他俩是大学同班同学,画画的。”俊强到我家后,喝了口水,没等我催他,就主动说出来。自此后,在我面前,他就用“你情敌”这三字来替代杜晓。
“妈的,还是个文艺青年。”我说,这帮人最能糊弄单纯姑娘了。
“你情敌和女友分手后,就改行回家帮他爸经营公司去了,现在貌似又单做了,他爸叫杜进才,兴许你还可以从《嘉兴当代名人录》里看到他的名字,我上次听谁说,市委宣传部正准备出这册子。”
“别扯远了。”我说。
“你情敌今年一月和那兰相亲认识的,这你知道。这之前,和另外一个女孩,我忘记她姓名了,暧昧了好长一段时间。那个女孩是他爸介绍的,蛮有来头。”
“我要认识那个他暧昧过的女孩。”我说。
就这样,我认识了田月。俊强有个叫小白的哥们,他的女朋友和田月是闺蜜。事实上以上的信息就是这么得来的。世界很小,只要想找到某个人,总是有方法和关系网的。
接下来的一周,每晚我都在上海度过,我跟在俊强后面,他把我一一介绍给他那帮子朋友们,其中自然包括了小白,每次见面,我都刻意的和小白套近乎。于是一周下来,我和小白就成了关系不错的朋友。随后,俊强编了一个故事,说我看上了田月,要小白创造个认识的机会。小白对我的印象不错,便很乐意的答应了。后续的事情就进入了我的轨道,我邀请小白在几天后的周末去西塘玩,一切我来安排,他带上女朋友,他女朋友又带上了田月。
我已提前在西塘古镇里头预定好了客栈。周六中午,我在爸爸那吃完午饭,靠在沙发上陪他聊了一个多小时后,才接到小白的电话,他们三人到嘉兴了。
车子在复兴中路上,很快就到了马当路路口,我靠边停了下来,不知道往哪个方向拐好。我看了一下表,时间还是足够早,和田月聊一小时就够了,多了,不是他烦我,就是我烦她。于是我立刻有了新打算,便把车继续往前开,一直穿过隧道,朝浦东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