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会思考吗？
我近距离盯着姆基丑陋的眼睛，它的瞳孔失焦，幽幽绿光涣而不散，光是看着就让人觉得脊背发凉。
它的牙缝里残留着肉丝儿，还有白骨碎片，是个不挑食的主儿。
一想到那些肉丝、骨头都是来自一个活生生的人类，我就感到了反胃，眼神飘过它的嘴巴，它的脸上有一层很浅的容貌，摸起来刺刺的，像是猕猴桃的表面。
它的皮肤很有韧劲，而且肌肉很硬，我手指用力往下按的时候还在不断反弹，稍微用了一点力才在它的脸上按出一个坑。
而手指一拿开，它的脸又变回了原样。
看它的姿势像是永远站不直的样子，双腿呈弯曲状，爆发很强，但持久力就会大打折扣。脊骨有着一定的弧度，说明它多数时候是四肢着地的奔跑，这一点也能从它手掌中心厚厚的肉垫看出来。
克郎姆实验室在网上的资料并不多，只能看到已在三十年前关闭，而具体的研究项目也只有寥寥几笔的记录——基因杂交工程。
三十年前的时间点比较特殊。
那时候义体装置还没有崛起，人类选择在不同的道路上探索，其中基因工程就是义体装置的一个有力竞争者，只是……后来的结果也都知道了。
义体装置崛起，大资金全都投入到上面，其它项目得不到足够的资金，渐渐衰败。
克郎姆实验室就是其中之一，它的所有研究资料全都被销毁，没有人知道这个工程是否成功了，也没人关心。
我们没有在市场上看到公开出售的新类杂交生物，没有谁会去为了一个常见的不能再常见的工程项目挖洞三尺，除非……他们跟我一样见到了姆基，这个出自生物工程的基因劣种。
但看姆基的状态就知道在野外流浪了很久，它身上的皮毛下是一块块结痂的血迹，也许是伤口，但我想不到有什么东西能伤害到它，毕竟之前斯利安这么近的朝它开枪，都没能在它的身上留下印子。
姆基的皮毛越往下覆盖的越厚，特别是下体那一片，就跟穿了秋裤似的，都说弱的位置最需要保护，看来它的弱点和男性生物的弱点是一样的，能借此辨别出它的性别。
它有同伴吗？
这个问题不是没由来的思考，因为在基因实验的过程中一旦牵扯到“性别”，那肯定会有两性对比的环节，通过比对来分析实验差距。
目前还不清楚姆基的智商有多高，但是它的战术思维不差，还知道调虎离山，智商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实验的报复，但是如果它的智商足够高，也不会沦落到野外，所以我对此也不抱期待。
“分析报告出来了。”
就在我观察姆基的时候，三号出现。
“分析基因内含有已知物种十七种，未知十五种，初步分析结果评级c，属于常见的变种。”
“常见？”我挑了挑眉，以姆基的标准来说是常见，那当时的基因工程岂不是很恐怖……也引申出义体装置是否有无穷潜力的问题，至少在我看来，是的。
“嗯，事实上，我们也属于基因工程的产物。”
我确实有过这样的想法，但是考虑智慧生命的核心应该是他们脑子里的微晶体，而不是基因带来的改变，所以当三号说出他们也属于基因工程的产物时，我感到了微微诧异。
我看着姆基，“他还有价值吗？”
“……有。”三号的回答比往常慢了一两秒，想必是刚刚会以为我会在他们的身份上追问下去，但没想到我换了个话题。
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我和他们对话的时候永远要占据主导地位，不能由他们来主导话题。我要表现出是他们需要我，而我不需要他们。
虽然每次开启算力领域都相当于在找他们帮忙，但他们很清楚这件事只是交易的一部分，我为他们提供庇护，他们为我提供领域服务。
“但是关闭算力领域它就会逃出来吧？”我扭头看向三号。
虽然在算力领域里面我的天眼不起作用，但凭借姆基的几次行动，我能估算出它的大概速度——超过“20”。
我在持有四兄弟的时候敏捷属性高达“18”，可是即便如此都捕捉不到姆基的行动，说明它的速度肯定在我之上，而“20”又是十的倍数，是分水岭，所以超过“20”的估算不是随便得出的。
一旦关闭算力领域，我都不敢保证还能把它拉进来，可是要是不关闭算力领域，我们的行动就会受限，至少在姆基“有价值”的时间里，不能移动。
“有一个办法……”三号缓缓道，“我们在对精神领域进行同化后掌握了精神领域的一部分特性，但是由于我们的结构性不支持使用这一特性，如果你同意接受这一特性的话……姆基的事就能解决。”
“精神领域？”我试着猜了一下。
“不，只是简化版的，能让你对智慧程度不如你的生物进行指令控制。”
好东西！
我眼前一亮，但也没有让自己表现的过于惊喜，点头道：“那就开始吧。”
“领悟技能【控制】（被动）：智慧属性低于你的目标更容易听信你的说辞”
一瞬间的功夫就获得了新技能，我怀疑三号计算到了我会同意，所以早有准备。
无伤大雅，这件事本身对我是有益的，只是这个技能该怎么用呢？
“呵……”
姆基发出低沉的叹息声，三号一声招呼没打，就把它给放了出来。
“平静。”
我随机应变，我知道他是想帮我测试能力，似乎在试着习惯我的行为处事。
“呵……”姆基嘶吼的时候声带会不停的颤动，听上去有种音律存在，但我也听不出来有什么用意。
“平静。”
我继续抚慰它。
一般性动物在低吼时候就是一种预警，警告别人不要靠近。
“呵…呵…”姆基从嘶吼变为呼吸，它的呼吸声很重，肺部贪婪地吮吸着空气。
“平~静~”
我试着靠近它，这些手段都是以前养狗的时候学来的，不过狗能用食物骗，姆基刚刚吃饱应该不行。
“乖。”我轻轻摸了摸姆基的毛发，它没有抵触，但是也没有表现的热情。
“平静下来。”
“呵，呵，呵……”姆基的状态好了些许。
不错。
我的伎俩生效了，继续道：“你看着我。”
下一步就要让它直视我的眼睛，当它选择回避的时候，我就知道时机成熟了。
我朝着三号点点头道：“关了吧。”
没有感到任何异样，我已经回到了车子里，姆基的怀里突然多出了一个女人，就是被它抓住的娜丽扎。
我当时算力领域开得急，都没注意到这一点，现在心头一紧，生怕姆基的野性又被唤醒。
好在娜丽扎因为之前被吓得昏迷了过去，要不然她肯定会放声尖叫，到时候又得刺激到姆基。
“看着我，过来。”
我的两只手撑着，虽然在速度上我不是姆基的对手，但是如果姆基有任何动作，我还是会尽力地去救下娜丽扎。
至少试一试。
姆基很听话的看着我，不过每当我的目光与它对视的时候它都会先一步躲开，地位一目了然。
它慢慢地松开娜丽扎，站在算力领域里还没有感觉，但回到车里才发现它的体型很大，占据了大半个后排空间。
饶是加长轴距款的轿车都快要装不下它，可它还是笨拙又小心翼翼地朝我挤过来。
靠在我的身边，喉咙里发出舒服地咕咕声。
好像不对劲，但目的是达到了，控制住了姆基，问题是去见妮可的计划又得推迟，因为我不可能带着姆基到处乱跑，最好的方法还是先把它带回索迈瑞，关在公司里让他们去慢慢研究。
唉，其实我不是很想这么做，因为这玩意绝对会让卡穆里那些家伙分心，到时候再搞出什么幺蛾子来……我的钱啊！
可是不想做也得做，三号说的轻描淡写，但我还是能听出来他话里的意思。姆基有价值，而且价值应该还不小。
要不然杀了便是了，尸体同样能提取基因。
而且以现在的基因复刻手段……恐怕不行，它的基因太复杂了，主要是一个杂，三十几种基因混合，照理说像他这样的生物寿命不应该超过一年，但是克郎姆实验室关了三十年，由此推断，姆基的年龄也得在三十岁以上，远超杂交物种的正常范畴。
说是常见，也很罕见。
正因为罕见，会担心卡穆里等人着迷。
但是，我相信他们能分得清轻重，特别是我多番警告之后，不会再让我失望。
为了确保娜丽扎不会中途醒来，我把她转移到了前排，并且让斯利安升起了中间的挡板。
过程并不轻松，因为当我把娜丽扎抱出车子的时候，姆基竟然蹲坐在了地上，一副眼巴巴的样子还以为我要给它喂食。
这家伙……
我现在有点担心把它带回去以后的喂养问题，难不成每天给它送个活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我可做不到，而且我也不想把它往野兽的方向发展，它身上既然有人类的基因，那说明有可能成为人类。
它虽然智商不高，但是它的速度快，只要驯养的好，我不在的时候能替我保护好索迈瑞公司的全体科研人员，解决了先前我担心的没有安保的问题。
富力城说是会提供保护，但是意外发生的时候，靠别人肯定不放心，凡事还得靠自己。
回去的路程永远是快于启程的时间。
无视沿途风景，我的心思全在姆基的身上，它就跟宠物狗一样，除了丑点以外，特别黏人。
“坐。”
姆基乖巧地蹲坐在座椅上面。
“不对。”我摇了摇头，把它的腿放下来，让它学着人类的坐法。
很失败。
姆基腰弯着，身体和脖子向前倾，两条腿虽然尽力地向下摆荡，可还是找不到舒适的姿势。
我知道，是它的身体构造限制了。
可是让它蹲坐在椅子上又显得奇怪，甚至我都想给它装两条假的义体，改变它的身体结构。
不过这显然是不行的。
义体装置之所以能脱颖而出而其他的科研项目一落千丈，主要原因就是不兼容。
不兼容是多方的协议，他们害怕制造出可怕的生物，从而撼动人类的统治。
因为一旦让基因工程发展下去，很有可能电影里的哥斯拉、超人等非人类物种会迅速崛起，到时候就不是掌权者说了算，而是这种超人类的力量主宰世界了。
所有事物的发展，首先要确保的一点就是不能对统治者的地位造成威胁。
人类一直都永远创造出强于自己的物种，但是自古以来掌权者都在有意无意地限制这一点，原因很简单——权力。
统治权一定要在人类的手上，这是底线。
哪怕是某一项发明能够推动人类的发展，但那项发明只要会影响到人类的统治，那不管之前投入了多少的资金和科研人员的心血，它的最终命运都是被销毁，彻底的销毁。
富力城多多少少肩负着这一职责，他不仅对所有的实验室有安全的保障，同时也有监管权，监管权的目的就是为统治者遏制不可控因素，智慧生命当时也很可能是因为这一点，项目才会被叫停。
我想，博德里亚当年应该不是被桑·卓尔赶出去的，而是桑·卓尔受到了压力，被迫把他送走了。以当时的情况，上面很可能是要让博德里亚死，但他最后还是教出了月星。
如果这么想的话，那斯利安他们可真的是恩将仇报了。
我决定把这个猜想留在心中，不去告诉他们，虽然知道他们不会有负罪感，但是如果让月星知道了，她很可能会对斯利安、智慧生命这个物种改观，甚至不帮他们也大有可能。
而她不帮智慧生命，就等同于不帮我。
现在智慧生命完全属于我的私人财产，以后可是要替我做大事的，说以后是因为以他们现在的能力还不够，还需要一把火的助力。
目前能点燃那一把火的就只有月星，她要是撂担子不干，那也找不到第二个人了。
保密，保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