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今政局,天下太平,除了些边境的小打小闹其他都不成气候,你娘领兵这么多年被容烽给收了,真不服气。”
容簇看着眼前这个吃相豪迈的女人,眼角抽抽个不停。
世界对他还真好,他不仅有俩完全不同的爹,还有俩风格迥异的妈。
秦如意看着眼前一脸假笑,心里骂娘的小儿子,浑然不因为进门就知道容簇失忆了而感到丝毫悲伤,容簇反而还在她的脸上看出了些许……庆幸。
“儿子,我跟你说,你别听外头那些人诽谤你。”秦如意被摄政王大人搂在怀里,张口吃掉了容战寅递来的一只丸子,含糊不清的说:“吾儿基介叫个性,他们不懂。”
“而且你爹不还说,你失忆了反而比之前聪明多了吗?你爹说你都像个人了,那就比之前好多了,过几天娘给你找几本武功秘籍,你学一学万一就无师自通了呢。”
“咳,我说的是像个男人了。”容战寅看着儿子逐渐变黑的脸色,弱弱的纠正了一下。
容簇嘴角扬着一抹标志假笑,心里一万个mmp从心中闪过。如果说非要让他来形容一下这个新得来的娘是个什么性格的人物,详情可以参考哪吒之魔童降世里边,李靖的夫人。
一,模,一,样。
“儿砸,你吃呀!这小身板,别饿坏了。”秦如意给他的碗里塞了一只大鸡腿。
容簇现在眉尾抽抽,不想说话。
这一顿饭完全可以用鸡飞狗跳来形容。
秦如意前期鸡飞狗跳,后期后劲不足。容战寅也就趁秦如意乖乖吃饭不说话的时候给他讲现在的局势。
容簇来了精神,正好他还在愁小欢这种深闺里养的小丫鬟不懂那些政治的东西呢,老爹就送上门来主动给他讲了。
如果之前谷颐给谷矜奕讲的算敏感内容的话,容战寅给他讲的足以算得上是露骨。
“当今中原,政、卫、许三分天下,三国之中又以政国疆土最大,卫国国力最盛,许国最为开放闻名。而我们,就身处政国国都,古饮。”
“当朝皇帝名为谷钦政,今年五十有六,早期年轻气盛急功近利,亲政前几年还兢兢业业,之后却留恋后宫,荒废国事,这一生算是无所作为。但早期太子之争让皇帝疑心极重,这几年来对本王大大小小的碰触不断,对本王的权力愈发渴望。”
容战寅不屑的哼了一声表示对皇帝此种行径的看不上,在怀里人的示意下把容簇面前的肘子端到秦如意面前,宠溺的看了低头扒饭的自家夫人一眼,才继续往下说道。
“先祖封家祖为大将军,驾崩前又提携为摄政王,而后我们容家发展愈盛,摄政王一职就在家族中传承。到本王这一代,已是第三代。先祖没有料到容家竟可以辉煌百余年,当年留给摄政王的军权一时间大过皇帝。之后几代摄政王被明里暗里削权压制,但最大的神威军与容家军两支仍然握在本王手里。”
“皇帝膝下七子四女,子嗣颇多。刚刚你已经见了太子殿下与五皇子殿下,两人加之大皇子殿下、四皇子殿下皆可算可造之材。不过大皇子无心皇位,五皇子也只是醉心军营无需忌惮。现如今皇位之争基本以太子和四皇子为首各成两派进行党争。”
“那父王加入了哪一方?”容簇闻言顿了顿夹菜的筷子,问道。
“本王中立。”容战寅无所谓的摇了摇头,“依我个人来看我更欣赏太子一些,四皇子虽成绩不错,但我看他总能看出他那皇帝老儿的影子,心思不简单,做事也太过狠辣。太子倒是不同。虽然那孩子平日里总板着一副面孔,但做事处罚基本公正合理,如若能一直保持这种心性,登上帝位必定能成良君。”
容簇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其实你父王是因为你才不参与那些纷争的,尤其是你被那个五皇子撞了之后,你爹差点,你戳我干啥!”秦如意吃饱喝足了,才开始添油加醋。“明明就是,四皇子那小子为了拉拢你又是讨好又是威胁的,你爹理都不理,偏偏对太子挺好的,什么事也都在帮衬,你娘我还看不出来他喜欢太子多一点?”
被夫人当场拆穿,容战寅尴尬的咳嗽两声。
“五皇子自小就依赖太子,站的是太子党。但他性情骄纵,我若支持太子你们有冲突我便不好插手,那五皇子与你不和,我再喜欢太子也不能委屈孩子和五皇子天天在一起。”容战寅皱着眉头说道,想起刚刚谷矜奕说的话还有些怒意。
“无碍,我不与他计较。父王,军营让我继续去吧。我在家里待了太久了,出去活动活动身子骨也是件好事,我都这么大了,父王您用不着为我舍弃这么多,我可以的。”容簇心里一暖,上辈子从未有过的感觉从心里冒出来,他抿唇笑了笑,开口说道。
“簇儿你不必勉强,这事本王……”
“你就让簇儿去吧,多大的孩子了你还怕他在那儿磕着碰着啊。”秦如意哎呀一声打断了他的话头,她嫌弃的往容战寅嘴里塞了一个丸子,堵住了他的话头。
硕大的四喜丸子塞满了容战寅整个口腔,他艰难的承受了来自妻子的恶意与爱意,半天才把丸子咽下去。儿子真诚的向他请求,妻子还在一旁加持,容战寅苦笑不得,只得答应了下来。“这几日你先好好休养,别一心一意想着去那些烟柳之地风流去,乖乖待在家里半个月,半月之后随你去哪儿,本王都不再管你了。”
一顿闹腾的饭吃完,容簇回到了自己的屋子,屏退了要前来侍奉的奴婢,闷头就倒进了床铺里。
容簇哪想得到这古代的床这么硬,只听“咚”一声,他的鼻子就磕在死硬死硬的玉枕上,锁骨也被刮的生疼。
……
人间不值得。
容簇现在简直无欲无求,只想在梦里求一时清静,怎么就那么难,那么难!
跪着身子绝望的捂住脸狠狠搓了一把,容簇翻身躺在硬的和公园长椅有一拼的床榻上,只觉得内心一片荒芜。
果然平时不能多骂老天爷,他这就属于遭了报应了。
不过不管怎样容簇也是在不到一天的时间里就经历了这些难以接受的事情,当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他不消一会就沉沉睡了过去。
“容世子,这是主子给您的回信。”
又是那个梦,又是这间他睡的屋子,他还是站在那里,面对着那面镜子。对面是那个面容不是很清楚的紫衣女子,蒙着面纱。
容簇被禁锢在那个小角落里,其实算不上上帝视角,他像一个旁观者,只能看着梦里的他站起来拿起那封信,粗浅扫了几眼便放在一旁的烛火烧掉。
“你告诉他,要是还不能把东西给我找到,我们的交易便就此中断。我顶着这个身份受着如此多的骂名,累死累活的帮你们,可你们的效率却是这么低下。”原主那张和容簇一模一样的脸扭过来看着他,“可就别怪我,手下不留情了。”
容簇明明知道自己是在做梦,但那种跟踪被发现的窒息感从脑中炸裂,容簇无法动弹,惊恐之余发现那女人的眼睛也看向了他,四双如死人般空洞的眼睛齐齐看向他一动不动,容簇对着那两张脸,瞳孔缩到了极致。
“容宜卿!”
“容宜卿!”
容簇在噩梦中猛然惊醒,一下就从床上坐起来,喘着粗气看身上盖着的被子,脸上汗珠滚落,滴到丝绸薄被上便迅速隐入其中。
“醒了?”
容簇猝然惊起全身寒毛,猛地扭头就看到了挺立在床前的太子殿下。
谷颐站在他的床前,脸色一如之前那般冷漠,声音也是冷冰冰的不带感情:“你在梦里喊冷,本王便给你盖了层被子。”
“卧槽!你踏马怎么在这里!”
容簇被吓得心脏一缩,一颗心扑通扑通挑的极快。
“你怎么进来的?!”
看着容簇惊魂不定的眼神,谷颐终于意识到了半夜闯入别人房间似乎有些不妥,思酌片刻递过一方丝帕给他擦汗,语气也不似之前那般生硬。
“你失忆。”
“我……!”容簇努力忍住一脚把他踹飞的冲动,狠狠从他手里拽过手帕胡乱摸了一把脸,气喘吁吁的说道:“我说你们这些人能不能尊重一下别人的隐私,这是我的房间,你作为一个太子大半夜闯别人卧室说出去很光彩吗!”
容簇真的是被他吓得半死,脸色极其难看。
“不知道男男授受不亲啊!大半夜的你别说吓人了,吓鬼也能把鬼再吓死一次。再说我不都跟你说我失忆了吗,你他妈懂老子醒过来脑子一片空白谁都认不得的感受吗!”
“本王没有不信你。”谷颐眯了眯眸子看着眼前气的腮帮子鼓鼓的人,真心诚意的说道。
“切,谁信。”容簇闷闷的咕哝了一声,突然鼻子就有些发酸。
谷颐走到桌前指尖运力点燃蜡烛,整个卧室顿时有了些光亮。容簇这才看清出谷颐现如今的模样,以及地上那滩可怖的血迹。
“我去你这是怎么了!”容簇被谷颐那条还在不断滴血的胳膊吓了一跳,忙穿了鞋子跑到他身前,“你快脱了衣服,你受伤了。”
谷颐一条胳膊不敢动弹,顺从的让他脱了外袍,身上就只剩下被血浸透了半边的雪白里衣。
容簇绕到他身后,在肩头看到了那个已经不在冒血的硬币大的伤口,看样子是箭头之类的所伤,他感同身受的“嘶”了一声,声音逐渐冷静下来。
“伤口周边有淤青,不发黑,应该不含毒素,你能感受到自己中毒了没有吗?”
“没有,只是右臂有些麻痛。”
谷颐从镜子里看着比自己低了小半头的容簇低头小心翼翼的查看着伤口,依言答道。容簇点了点头,去衣橱里拿了两方没用过的素白棉帕过来,一个沾水小心翼翼擦掉边缘血迹露出伤口,另一块叠成一个手掌大小的方块,沾上些许药粉小心翼翼覆在伤口处。
手帕放到伤口上时,谷颐明显的抖了抖,容簇动作放的更柔了些,帮他用腰带固定住伤口。
血液沁出手帕染湿腰带,但好歹没有继续出血的意思。容簇长舒了口气才没好气的说道:“那没事,就是失血过多导致的。被什么伤了的?”
“没看清,应该是袖箭。”
“箭头什么材质的?”
“铁质的。”
容簇眉头皱了皱,这箭头扎的不浅,怕是容易得破伤风。
“怎么了?有问题吗?”谷颐见他不再提问,偏了偏头问他。
古人怕是不知道被铁器划伤会得破伤风,他也没办法给他搞出一支破伤风疫苗来,也不知道该如何给他解释,只能摇了摇头,小心翼翼的道:“你能看清箭头上有没有附着这铁锈吗?”
“嗯?”谷颐不是很明白他为何要纠结这个问题,不过还是认真的回想了一下然后回答道:“应该没有。对方是专业杀手,不会使用发锈的杀器。”
“嗯。”容簇闷闷的嗯了一声,低着头没有再说话。
谷颐转过头来看着他毛茸茸的发顶,声音不自觉的放柔:“你就不好奇本王是为何受的伤?”
“总脱不开什么争权夺位,我才不关心。”容簇手上忙着给他包扎伤口,听到他的问题也只是漫不经心的回答。
谷颐没想到他是这个回答,微微恍神。
“血止住了。”容簇站起身来说道,“你在这里等我一会。”
“你要干什么去?”谷颐问道,从袖里拿出一只小药瓶递给他:“本王随身带着金创药,你无须去找。”
“不是,你的伤口不处理不行,怕有感染的风险,我给你找些酒来消毒。”容簇动了动有些麻的脚踝,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说:“怎么?还想我出王府替你找药,你想的美。”
容簇的声音满含笑意,清朗的语调微微上扬,带着调笑的意味。谷颐哑然一笑,容簇已经开了门探出半个身子去,偷偷摸摸的同时还不忘回头嘱咐他:“你别乱跑啊。”
“好。”谷颐应道。
容簇细心的替他关上门,偌大一个寝室便只剩下谷颐一个人。谷颐静静坐在椅子上,一手慢慢抚摸着肩膀处那略显笨拙的绷带,整张脸在暗淡的烛光照射下显得晦暗不明。
他慢慢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踱着步子沿着书桌观察容簇的屋子。小欢虽然已经初步将原主那些花里胡哨的衣服首饰换掉,但他生活的痕迹一时半会却很难清除掉,谷颐手指从桌上那面硕大的镜子上划过,冰凉的触感让他的眼神也透出些许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