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之佛穿好衣物,回眸看向魔皇,眸光不觉闪了闪,随即抬步走近脑袋在衣物中乱窜却始终找不到衣领的魔皇,顺手帮他导正。
你此刻的模样,让吾如何相信是你洗了吾之衣物!
魔皇头总算露了出来,小小的面颊在衣服里憋得通红,万分感激地看了天之佛一眼,袖口中的胳膊亦顺利穿出衣袖,擦了擦头上急出的汗,喘气道:“这衣服怎么这么难穿!”
都是爹你害的!为何每件衣服都留三个口,你就不能只留一个吗,害得我的脑袋总是钻错地方!
天之佛见魔皇穿好的衣服东倒西歪,左高右低,滑稽又好笑,无奈蹲下身子,抬手给他细细理了理。
凝眉看着魔皇问道:“你爹是何人?”
魔皇不知道天之佛突然询问是何意思,只不过见她的神色严肃又期待,心头顿时一乐,黑溜溜的眼眸高兴得弯成了一条缝。
爹!娘总算对你好奇了!
“我爹是天之厉啊!娘你还想知道爹的什么情况,你问我,我全告诉你。包括爹的好多小秘密哦!”
“天之厉!”
天之佛闻言怔了一怔,脑际突然闪过一道霸气沉稳之声,“吾允你直呼吾名,天之厉!”
心头募然涌起一股难以自抑的微微颤动,怅惘涩然,双唇不觉无声呢喃。
天之厉!这名字莫名的熟悉?
自己从未见过此人,记忆中更是绝无此人,可为何会觉得熟悉?
魔皇不解,疑惑抬眸凝向莫名沉默的天之佛,黑瞳猛得一怔,急忙抬起小手擦向她突然涌出泪水的双眸。
嘴唇嗫嚅轻声唤道:“天佛娘!”
你怎么哭了?他刚刚说错什么话了吗?他只是说了爹叫天之厉,难道是爹欺负娘了,所以娘一听到爹的名字就伤心?
天之佛闻声突然从怔然间回神,眸中的湿润顷刻间消失不见,看向魔皇问道:“何事?”
魔皇见瞬息之间天之佛的眸光便又恢复了平日的平静无波,仿佛方才泪水充盈是错觉,抬起的手倏忽间无了用武之地,登时放下用劲儿捏向自己的小腿。
娘刚才绝对哭了,他一定不没有看错。等再见到爹,他一定要问问爹娘为何哭。
“没什么,娘,你看雾气散了!”魔皇脑中思索,眸光却是滴溜溜乱转,此时恰好扫见雾气淡化,便随口说道。
天之佛轻“嗯“一声,看魔皇衣物已经整好,随即站起身子,拉着魔皇的手往石床处走去。
清风浮动,石床边的天之厉提掌化去厉雾,青芜湖上天然形成的浓雾此时早已经散去了一些,厉雾在时还不甚明显,此时撤去,瞬间分明。
天之佛踏出雾气之时,神色突然一变,顿时停下步子,一手将魔皇护在身后,一手猛提功体,化金色利芒,冷声斥道:“你是谁!”
魔皇突然被天之佛挡在身后,以为又有什么坏人来打天之佛,急忙从她身后探出脑袋,看都不看,便扯着嗓子大吼:“哪个王八蛋!居然敢到青芜堤撒野!”
天之厉慢慢转身,眸光滑过魔皇最后静静凝向浑身戒备的天之佛,强压下心头悸动翻涌的情思,缓缓道:“吾名,天之厉!”
魔皇张开的嘴顿时僵硬,眸光瞬间碎成了玻璃渣。
探出的脑袋一寸一寸地往回收,死死埋在了天之佛腰间。
爹,我错了!我是你的乖乖质辛,所以你一定会原谅我的,是吧?
天之佛闻言神色一怔,掌中金芒顿收。
质辛的父亲?
此人说话竟然与方才脑中突然出现的声音一模一样!
天之厉心中柔情深深埋在眸底深处,怀念又眷恋地凝视着面色微微变化的天之佛,心头闪过一抹淡然。
天之佛在天之厉的注视下,心头只觉说不出的震颤和抵触,抵触非因厌恶,只因她心中突然涌起的隐隐苦涩和淡淡欣然。
自己怎会有此感觉?天之佛强压下心间的惊悸,回眸看向质辛道:“此人可是你爹?”
质辛拉着天之佛的手,缓缓移步站出来,抬眸看向天之厉,仿佛做错事的孩子,出声唤道:“爹!你来了!”
天之佛听了心中募然闪过淡淡的不舍,然他父来寻,二人因缘在青芜湖便算到了尽头。
手心一动,突然放开了质辛的手,抬眸看向天之厉淡淡道:“此子误认吾为他娘,既然你是他父亲,今日便将他交予你!”
天之厉闻声眸光微闪,提步走近二人,道:“质辛,随爹回家!”
天之佛强压下想要退步的渴望,只因感受到了天之厉身上那让自己心神不宁的气息,顿时转眸光看向魔皇道:“质辛!既然你爹亲自寻到此处,吾心可安,去吧!”
魔皇乌黑的双眸不可置信地看着走到身边的天之厉,又抬眸看看平静无波静待自己离去的天之佛,双眼突然一胀,惊愤交加,胸口猛地一窒,满眼破碎,痛心地望着二人,死死咬着嘴唇。
爹怎么能说话不算话!你明明答应我要让我把娘带回异诞之脉的!
为什么他要此时带他走!为什么!还有娘!你又不要质辛了!你又不要质辛了!
天之厉在距二人两步之远停住了步子,抬手去拉痛楚难抑的魔皇时,眸中愧疚一闪,却还是拉到自己身边,从袖中取出楼至身中之毒解药,看向天之佛道:“多谢佛者这几日照顾质辛,这是吾之谢意!”
天之佛早已看到了魔皇强抑的悲伤,手指勾了勾,轻轻扣在掌心,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他小手的温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看向天之厉道:“这是何物?”
天之厉道:“吾恰恰在佛者遭人追杀那日找到了质辛,那时他紧抱佛者,出声唤娘!小儿质辛与他娘失散多年,日夜思念,吾心不忍,看到佛者与吾妻相似,便一时心软让其与佛者相处几日,或可让他一减思母之情。”
天之佛闻言募然转身,背对天之厉,眸中突然闪过不悦,冷声道:“自私狂妄!侮辱佛身,你惹吾不快!”
天之厉看着怒然相对的天之佛,眸光中闪过一丝怀恋,脾气依然如旧,又急又硬,随即继续道:“佛者见谅,吾亦知自己此举太过自私,只是小儿,每日夜间梦魇哭喊吾妻,身体不定时会如置身冰封,寒气透骨,此皆因思念吾妻而起,吾才为一己之私让小儿叨扰了佛者。”
“这几日与质辛相处,佛者应知吾绝无半句虚言!”天之佛神色微顿,他所言确实不假,手心不禁一捏,回身淡淡看向天之厉道:“在吾反悔之前,离开青芜堤!”
天之厉沉默,见天之佛不接手中解药,抬眸看向天之佛道:“请佛者收下,吾察觉佛者身中奇毒,多方探问找到了此解毒之药,今日交给佛者,是吾之私心歉意!”
天之佛不料他如此,怔了一怔,脑中突然闪过自己昏厥醒来却在山洞之中,身体无碍,还觉气脉顺畅,一直以来的疑问联系他方才之话突然找到了答案,募然抬眸道:“吾昏厥之后,可是你将吾和质辛带至山洞?”
天之厉道:“吾暗中保护质辛,未料佛者突然昏厥,权宜之下,只得将你们二人带至山洞,发觉佛身剧毒肆虐,未思许多,若无意中亵渎佛者,是吾之过。”
天之佛压下心头莫名的情绪,募然垂眸道:“无妨!解药吾收下,你们走吧!以后没有吾之允许,不得再踏入青芜堤。”
天之厉将解药放在天之佛伸出的手中,俯身去牵魔皇。
魔皇咬唇听着二人言语,以为天之佛会留下自己,却不料还是要让自己走,眸中强抑的泪水在眼眶中打着转儿,抬眸渴望地凝视着天之佛,嗫嚅出声:“天佛娘!你不是答应质辛让质辛和你一同修行吗?质辛也想头发变得和娘一样香香的!”
天之佛闻言,募然转身,垂眸淡淡道:“吾一时笑语,怎能当真!”
魔皇咬住下唇,脸色一白,眼泪突然夺眶而出,“娘!你说过不会抛弃我的!”
天之佛突然抬眸遥遥望向青芜湖心,已然恢复清冷的眸光凝视着湖心方才幻化的莲花,看不出一丝心绪:“吾未说过此话!吾非你娘!日后不要再胡言乱语!”
魔皇泪水淹没了整个面颊,突然挣脱了天之厉的手,猛得扑向天之佛,小手紧紧的抱住她的腰,哭叫道:“你骗我!你骗我!我不要离开你!我不回家!我就不要离开你!”
天之佛双眸一闭,抬手附在了魔皇紧扣在腰间的手,一个指头一个指头的用力掰开,任由腰间的温暖离自己远去。
魔皇小手如何大得过天之佛的力气,手背的温暖,指尖的掰离,缓慢而决绝,没有任何犹豫,这无异于如利刃穿心,一切纠缠一切努力都无济于事。
绝望!无望!
娘又一次不要自己了!
魔皇只觉钻心的疼痛席卷而来,心口瞬间冻结,天昏地暗,全身冰冷僵硬,瞬间失去意识,颓然倒地。
天之厉神色一震,横跨一步急忙接住了倒地的质辛,将他紧紧搂在怀中,一手抚在他紧缩的胸口,着急唤道:“质辛!质辛!爹在这儿!听见了没有!爹在这儿啊!”
天之佛察觉质辛又患病,眸光怔愣,脸色猛地一白,心头早已拧在了一起,可是自己不能回身!不能回身!
她不能再让质辛沉溺于虚假之中!她亦不能再受俗世牵动!
天之厉在这里,他会无事的!
她越费尽心思要屏蔽来自质辛的干扰,心中的担忧心痛却越来越强,愈来愈烈!静寂的青芜堤万籁无声,只有天之厉低沉呼唤带着心痛的安抚之音。
半晌过去,质辛却没有任何恢复迹象。
天之佛脸色惨白,怒然回身,一把从天之厉怀中抢过质辛抱在自己怀中,厉声怒道:“你怎会让他得了此病!连自己的孩子都救不了,当初为何要生下他!”
怒声间她已然飞身坐到了石床之上,紧紧搂住质辛,化周身佛气护住质辛心脉,俯身在其耳旁轻声道:“质辛!质辛!你若能安然无恙,吾便亲自陪伴送你回异诞之脉!”
石床上的暖气有所感应察觉到了订立血盟之人的危险,顷刻间散出浓浓热气,紧紧缭绕盘旋在二人身旁,热气源源不绝不断渗入质辛身体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