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晨光遍洒之际,阿辛住处殿门吱呀一声开启。
质辛刚出门便看到站到门口不远处等待之人,黑眸一喜,“爹!你什么时候来的?”
“半刻前!”天之厉深眸刻意扫过将他送出的阿辛面色,俯身抱起他奔来的小身子:“今日取血可疼?”
质辛对着他关心的黑眸,欢喜一笑,摸摸右胳膊,“见到爹就不疼了!”
说罢冲站在门边的阿辛高兴挥了挥手,“姐姐,改日见!”
“嗯!”阿辛笑笑,也学着他的样子挥挥手,收回望着他们父子二人的视线,关上了房门。
“我昨晚上想爹和娘了!”质辛挥动的手直接搂住了他的脖子,欢喜看着他絮絮交代:“晚上义父、十九和魅生他们没睡觉时我就睡了,爹说过让我早睡早起的话都记着呢!”
天之厉走动的步子微顿,斜眸对上他欢喜的黑眸:“那是你娘说的!”
“呃,”质辛微怔后,募得又笑嘻嘻看向他揪着头发玩儿:“娘是爹,爹是娘,她讲过的不算是爹你说的吗,有区别?爹不是常说娘和你不分你我的吗?”这是咎殃叔叔说的,套用一下应该没问题,爹不可能记得说过的每句话。
后面那句他何时说过?天之厉幽深的黑眸狐疑一闪,见他澄亮贼不溜秋的偷看他的眸色,霎时明白怎么回事,收回了视线,唇角微勾:“是没区别!”
质辛微有的紧张瞬间散去,笑眯眯道:“就是嘛!爹和娘就该这样!”
天之厉摇摇头,关心问道:“今日取血和昨日是否一样?”
质辛小眼泛亮,两只小手当即边演示便详细道:“也差不多,还是姐姐控制针,哥哥拿竹筒。”
说完小脸笑意突然顿了顿,仔细回想方才,质辛又看向天之厉兴冲冲道:“有不一样的地方!”
天之厉黑眸微动,看着他仔细问:“何处!”
质辛万分确定道:“竹筒和针的色泽不一样!”
天之厉诧异:“如何不同?”
质辛身子动动换了个姿势,转眸看向他:“昨日针和竹筒都是银白色,今日的是青色。”
天之厉托在他腿间的手微微一紧,似是想起了什么,抱他贴近了自己心口,深眸若有所思问:“第一日是何色?”
质辛皱眉想了半晌:“金色!”
天之厉微怀疑,看向他再强调问:“当真是金色?仔细想想。”
质辛垂眸,长翘的黑睫毛回忆地轻轻眨了眨,片刻后,猛得抬头惊喜补充:“也不全是金色,姐姐拿出来针时好像还有一点点赤色,就一点点儿,被针上金色的光芒盖住了!那个竹筒也有点儿发赤色。”
赤金,白,青,还有熟悉的气息,难道!
天之厉深眸凝住,转眸一手扣住他的胳膊,急声问:“那个竹筒可是那日他化断灭取回石莲时,在爹寝殿中所见?”
质辛不解他为何突然眸色波澜翻涌,轻轻点点头。
天之厉眸色一怔后,按住他胳膊的手不觉收回,隔着二人紧紧按在了心口。
“扑通,扑通……”替入其中之心平稳规律跳动着,会引起心疾的心绪自有其再无犯过。
那日熟悉的气息他若还只是震惊猜测,现在便足以确定……
“爹!”质辛见他垂眸不语,黑眸一变,急担忧问:“是不是心疾又犯了,我们赶紧回去让哥哥看看吧!还没走远!”
天之厉回神,看着心口突然轻轻笑了笑,当即转移按心的手到质辛肩头,紧紧一搂,“爹无事,不用等到十日了,再过五日我们去见你娘!”语气中竟然透着一丝从未有过的欣然。
质辛难以置信一怔,反应过来募得搂紧了他的脖子,激动问:“真的吗?怎么又突然提前了?是不是娘的魂魄病情好些了?这么早见,会不会影响娘治病啊?”
天之厉看着他晶亮的黑眸笑笑:“不会!”
说罢还觉不妥,当即盯着他的黑眸严肃补充道:“到时别跟她提任何有关昙儿的事情,让她回家后自己去看。”
质辛愣了愣:“为什么?娘想我也肯定想昙儿呀!”
天之厉望进他眼底微笑解释:“我们给她个惊喜!离开这么长时间,昙儿样子已经长得变了些,她能不能认出来还是问题。”
质辛听了突然斜眯着小眼伸出小手直戳他的肩膀:“你好笨呐,爹,只有昙儿一个躺在床上,谁都知道那是妹妹啊!娘那么聪明,怎么可能认不出来嘛!”
天之厉大手一包他的小手,胸有成竹道:“抱六个像昙儿大小的婴儿放一起,穿同样的衣裳,遮住脸。爹封出结界,让你娘不能靠近,站在一丈外认。”
“啊!”质辛一怔,还能这样啊?
定住的黑眸想了片刻后,突然贼兮兮一笑,冲着天之厉竖起大拇指:“爹!你真高明!”
天之厉刻意低沉问:“爹和你娘谁高明?”
质辛不假思索笑嘻嘻道:“当然是爹了!”
天之厉笑笑,微垂头抵住他的额头特别强调:“我们父子二人的秘密,绝不可让你娘知晓!”
质辛笑眯眯点头,拍胸脯保证:“我是男子汉,一言九鼎!”
天之厉抱稳了他乱动的身子,继续补充道:“到时候她若认不出昙儿,我们两个惩罚她。离开我们这么长时间,不惩罚不行。”
质辛一点儿都不反对,当即看向他点头:“对,一定要罚!”
说罢,突然皱了皱眉:“可罚什么好呢?”
天之厉笑笑,望向天际流云:“不急,慢慢想,何时想到何时罚,你罚一次,爹罚一次!”
质辛没想到这次的惩罚是这样,惊喜道:“可以罚两次吗?不是一件错事只罚一次吗?”
天之厉不觉得如此有何不可:“规矩由爹定,罚几次自由爹说了算!”
质辛倏然笑嘻嘻捧着脸看他:“那干脆再多罚几次吧,两次还太少!”
天之厉微挑眉:“哦?”
质辛搂住他的脖子,认真解释道:“我有好多事想让娘陪我做,一次惩罚不够用啊!第一个罚她不能离开我,爹和妹妹,第二个罚她看我练剑,就像婶婶看小四一样……第三个……”
天之厉见他眸底的渴望神色,手臂涩沉紧了紧,露出丝淡笑颔首:“看你娘以后的表现决定!不过爹特许你多罚几个!”
质辛黑眸一喜,啪的在他脸上亲了一口:“世上只有爹最好!嘿嘿嘿……”
天之厉瞥了眼眼他,懒懒收回了视线,这臭小子有娘便忘了爹,和她的话一样不可信任!
片刻后,质辛笑着无意扫过的眼突然一顿,急收手,狐疑扒开天之厉脖颈黑袍斜银领褶皱处。
这是?
“爹,你做什么事情了?怎么衣服里会有土啊?”他从没见过爹黑袍上会有杂物,向来都是一尘不染,这是怎么回事?
天之厉垂眸一扫,昨夜选址建神殿留下的。
“吾特意将此置入,考验你之眼力!”
“啊?”质辛一怔,准备帮他拍去泥土的手僵住。
天之厉回眸,拨开他的手,轻弹衣领,“你过关了!”
难道这是爹又新想出考验他功力的刁难办法?质辛黑眸微紧张,急忙垂下滴溜溜一转,一定要探查清楚敌情,要不然以后岂不时时都在危险中,爹的考后严训,他尝过一次再也不想了。
“爹,是不是以后都不提前告诉我,就开始考验了?”
天之厉弹动的手突然一顿,抬眸看着他赞赏一笑:“好提议,为父可以采纳。”
“啊!”质辛黑眸死死僵住,啪的一把掌堵在了嘴上,满脸痛苦的揪成了一团。他以后的好日子就这么毁在了自己嘴里了吗?小身子瞬间蔫在了天之厉怀里。不行,他一定要想办法扭转乾坤,决不能坐以待毙。
天之厉见他满脸纠结,搂着的手一紧,故意关心问:“想什么呢?!”
质辛极为沉重转眸:“想怎么绝地逢生!爹,你今日千万就别和我说话,要不影响思考!”
“可以!”天之厉故作不知颔首,这才提功化光回双天寝殿。
就在一日过去,用晚膳时,走神扒拉饭菜的质辛倏然腾得坐直身子,浑身轻松看向对面的天之厉,哈哈大笑:“有了!”
爹最听娘的话,娘又听他的,只要那日娘别认出昙儿来,一切问题就解决了!他不用担惊受怕的好日子又回来了!
天之厉却仿佛没有发觉他的动静,平静用着膳食。
质辛笑了半天却不见天之厉有反应,狐疑皱眉:“爹,你怎么都不看我?也不问问我有了什么?”
天之厉这才抬眸,夹了青菜放进他碗中:“你早上说,不让吾今日与你说话。”
“呃,”质辛夹起魅生刻意教会膳食坊做的青菜塞入口中,含糊不清问:“有吗?”
天之厉瞟了眼他,沉声:“你觉得呢?”
质辛看着他的意味不明的面色,嘿嘿一笑:“那就算有吧!”
天之厉把整盘青菜推到他身前:“全部吃完才能动鸡腿!”
质辛看着特意被天之厉摆放离他最远的鸡腿,金灿灿,油亮亮,忍不住轻轻舔了舔小嘴唇。
天之厉见他盯着鸡腿,竹箸一动不动,沉声:“质辛!”
“啊?哦!”质辛偷偷瞟了眼他的黑眸,只得压下眼底亮光,默默收回视线,垂头啃青菜。幸好被魅生做成了鸡腿味!要不然第二恐怖的便是吃青菜。
厉族众人和蕴果谛魂、野胡禅离开异诞之脉后便按照计划分头行动。贪秽、魑岳、剡冥、克灾孽主、野胡禅已急速分散进入苦境各处。咎殃和蕴果谛魂做完二人之事,随后进入了天佛原乡。
“水之厉!”矩业烽昙微诧,转念一想,倏然明白了怎么回事。
咎殃挂着常年不掉的不羁笑容,蓝眸陡然泛出见到猎物的亮光,一抚刘海发丝,脚下却不急切,一步一步缓缓靠近:“许久不见,审座比那时消瘦了不少,可是想吾想的?”
说着垂眸抬手一抚肩叹息:“这里因你留下的痕迹深入骨髓,吾可是没有一刻忘记你啊!”
矩业烽昙以前见他都是直接短兵相接,从不知他竟是如此言语风格,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
咎殃见到笑意更甚,募然惊呼出声:“审座居然也会皱眉,原来也知晓七情六欲。”
矩业烽昙负手而立,一展眉心,平静看向越走越近的熟悉蓝色身影:“不必言语讥讽,既为天之佛来,看在她面上,吾不会与你动手!这里是佛乡,勿造口业。”
“呵!”咎殃嗤笑一声停步,利眸盯着他,淡淡道:“口业?吾什么都未说!你妄加下罪的老毛病还是没被治好!”
蕴果谛魂见他看见矩业烽昙不掩的怒厉,当即行步立在二人中间:“此次为血傀师之事,不必争执浪费时间!”
咎殃转向蕴果谛魂一字一字咬道:“昙儿险些葬身在他手下!大嫂之死,吾、劫尘之伤,那夜守城死亡之人,若大嫂能复活,厉族可以放过佛乡其他人,但他,罪魁祸首,绝不放过!”
矩业烽昙看向他沉声:“吾自会领该得之罪!”
咎殃刷的转眸,冷声:“好一句领罪,错事做尽,再让你功德圆满,滑天下之大稽!”
蕴果谛魂眸色一闪,接过他的话看向矩业烽昙:“带我们去见血傀师吧!”
矩业烽昙扫了眼咎殃飞身化光而走。
未几,三人来到了囚禁之处。
云沧海和苇江渡一诧,合掌行佛礼:“见过地藏圣者,审座!”
蕴果谛魂微撩佛珠,合十双掌还礼。
在阵法佛骨铸成之牢笼中,骤然响起几声急促凌乱的锁链划之声。
“蕴果谛魂!是你!”蕴果谛魂在他圣魔大战时算计下该是死了,怎会活着?
咎殃按圣魔元史中所载也该死透了,他怎会活着?是没死还是被人又救活了?
蕴果谛魂见他瞬间闪过的难以置信眸色,心有诧异,却还是平静走向牢笼:“血傀师!为恶作孽,你该知会有今日之果!”
血傀师扫向咎殃对上二人:“被佛乡怀疑相助之心,吾不怨,一死而能救苍生,值得,只是看你们现在被厉族愚弄,吾不吐不快,厉族之秉性,定会利用天之佛死亡威胁佛乡,从中取利,进至占领佛乡,你们不得不防。”
“说得好!”咎殃看着血傀师笑笑:“不愧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血傀师,厉族心思全被你料中了,以后可如何是好!”
血傀师冷笑一声:“你们之害,若非亲历之人,又怎会明白!”
咎殃当即转向蕴果谛魂:“这句话如何?”
蕴果谛魂颔首:“对错各半。”
咎殃挑眉:“何解?”
蕴果谛魂转眸:“世无绝对,害与利,一念之间。”
“这才是大师嘛!”咎殃赞叹后,当即转向血傀师惋惜:“你若不只看圣魔元史,多涉猎些其他书籍,比如、,呃,最好深入研究其中一种,以你之智,定能成就一方大家。可惜了,临死前只能让你长这么点儿见识,不过也好,死前听地藏王之言,不枉来此世一遭。”
说着突然长叹一声:“毕竟,你是无来世之人,要不吾定然会让地藏王多给你颂两部经,超度一下亡魂,下一世定能生个好人家,不至于为虫为仆,杀女杀女婿再加杀徒弟!”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血傀师心底陡然不受控制盛怒,他们对不起他,通通都该死!
“呵呵!”咎殃抚额,“果然是圣魔元史看多了的后遗症!吾都劝你多看些其他书了!”
血傀师垂眸压下心底怒恨,恢复平静后才扫向他,淡淡道:“无用之书,自有无用之人去读。圣魔元史本是祥物,唯有心思不正之人才会引之为害。”
云沧海和苇江渡皱了皱眉。
矩业烽昙陡然厉色道:“至死尤不知悔改!”
说罢不愿再听废话,转向咎殃沉声:“天之厉要如何处置?”
咎殃淡淡道:“先锁住他全部功力!”
矩业烽昙微怔,他本以为只会直接处死。
“云沧海、苇江渡,将他剩下的功力锁住!”
血傀师眸色微变,天之厉,不杀他报仇,他要做什么?“慢着!”
咎殃冷声:“立刻!”
矩业烽昙和蕴果谛魂并未出声,仅平静看着。
云沧海和苇江渡见二人如此,当即连臂合功,一展蓝色袈裟,一动手臂之威龙,沛然功力上手,陡聚强势光刃。
丧失圣魔元史之功,血傀师情急之下只能运使曾为人时的逸踪功力护体,绝不能让他们伤及经脉根骨,否则以后再得际遇,如何翻身一报此仇!
咎殃眸色一闪,忌霞殇的功力果然与他一脉相承,比他之暗藏阴损却是正气浩然。
光刃在二人功力加持下越发强韧,嗖然一声,二人四臂连招,急对牢笼中人射出。
血傀师以守为主,心知躲不过,急旋身,以对自己伤害最小的身势对上光刃。
眨眼间,只闻怦然一声,光刃顷刻没体而入,急速游走奇经八脉,封锁他各处聚功关键部位,最终聚于他之内元中,彻底压制,并无任何阴损之招
夺目光满散去,血傀师安稳无忧站立地上,除却不能运使功力,面色依然如常,眸色中露出一丝阴狠的暗喜,幸得他还有逸踪功力护体。
咎殃嗤笑一声:“其实你刚刚白浪费了力气,这两个大师偶尔脑袋被驴踢了干些糊涂事,一般还是比较规矩的!你完全可以省下功夫等一会儿逃跑!”
血傀师冷眸不语。
云沧海和苇江渡眉心一拧,“施主……”
矩业烽昙出声打断了二人:“无须与他计较!”
大嫂既然仁慈未让你们留记忆,吾暂时可以不跟你们算账!咎殃淡淡扫过云沧海和苇江渡转眸看向他:“把血傀师交给吾和蕴果谛魂,云沧海苇江渡随行。”
矩业烽昙微诧异:“天之厉意欲何为?”
咎殃转向眸色越发带了丝不甘和隐隐恐惧的血傀师,嗤笑了声:“想知道,你可以让云沧海日日回报。说出来会少些趣味。”
“开牢门吧!”
矩业烽昙看向云沧海和苇江渡吩咐:“随地藏王去,他有何命令照做!”
云沧海和苇江渡微俯身领命。“是!”
矩业烽昙掌心横空一劈,特有之审判佛光刺目划过牢笼之锁,咔嚓一声,锁断佛骨之牢笼虚化消失。
血傀师一步不动,平静看着几人。
“都不逃走,这么好的机会1”咎殃信步走到血傀师身边,遗憾道:“本来还想看看你追我赶的好戏,原来吾是无福消受。”
云沧海和苇江渡翻掌化出佛光,准备为其上枷。
咎殃停步在血傀师身边,急出声阻止:“不需要!吾相信血傀师在离开佛乡前,定不会中途逃走。”
云沧海和苇江渡见此收起了佛枷。
却不料,下一刻,
扑通一声,
血傀师满眼怒火瞪着咎殃倒地昏迷。
矩业烽昙转眸看向右掌还是手刀之状的咎殃。
咎殃抬脚踢了踢血傀师身体,抬眸望向错愕的云沧海二人,甩了甩右手,勾唇一笑:“吾不信任自己说的话。把他扛上吧,立刻离开佛乡。”
蕴果谛魂这才出声:“走吧!”
矩业烽昙送离几人后,回到了藏经处,继续翻找所谓的复活之法,假亦要假得毫无破绽。
苦境公开亭不远处的道路旁,烈日旷昭之下,本该平静,此时却是哭声恸天,闻者哀伤,听者惨然。
一座被人在路边惊现的棺材大开,并无腐臭之气,内中尸体保存完好,完全还是死时模样,尤能辨认出其模样,本该是死了许久之人却呈现出刚死不久之象,根本看不出任何已死很久的端倪。闻讯早已失踪媳妇和妻子赶来的一名老妇人跪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男子是死者之夫,已是神智恍惚。
有懂验尸之大夫细细查看尸首,武林人士,普通百姓,各种来来往往之将路途包围的水泄不通。
“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一名老妇擦着眼泪,不忍再看,“惨呐,惨呐!”
一声不断的叹息,旁边之此起彼伏的怒斥之声不绝于耳。
“这妇人和孩子也太可怜了!惨无人道啊!”
验尸之人查看完毕,望向围观的众人提功发声:“死者为一妇人,一七月大之男婴,妇人被人强行剖腹断骨碎心血尽而死,男婴不足月,一剑穿心而死,母子脐带尤连。”
“这是什么人干得!简直散尽天良!”
“这是人干的吗!畜生都不如!”
“什么丧心病狂之人干的!逮到了非五马分尸不可!”
“做出这等残忍之事,我城夜不闭户路不拾遗,已有百年太平盛治,此等恶事若非亲眼所见,怎敢相信!”
……
众人怒气滔天,直恨不得当场逮住将此人就地正法。
一片吵闹声中,突然急出一道尖利震惊之声,
“快看,那边草丛里鬼鬼祟祟有人!”
“快逮住!别让他跑了!”
一直躲藏在草丛中颤抖的身子急忙堵住耳朵,“别抓我,别杀我,我什么都没看见!不要打我!不要杀我啊……”
一名剑者飞身而过追赶的几人急揪住此人的后颈衣裳一拽,彭得一声落在了棺材前。
众人看清,才诧异:“怎么是个小乞儿?”
小孩儿坐在地上恐惧地蜷缩着身子,颤抖叫喊:“别杀我,我没看见!没看见!”
人群中走出一名道长,从怀中拿出瓷瓶,取出一粒药丸,正要给他喂药。
剑者眸色微拧,横剑一挡:“药给吾!”
道长见他怀疑,也未拒绝,将药放在了他手中:“只是静心之药,这孩子吓着了!”
剑者交予旁边方才验尸的明显是大夫的身具武功之人:“好友,是否有毒?”
那人抬眼一看,接过塞入男孩儿口中,掌心凝功按在他之背心,灌注缓和之力。
半晌后,男孩儿神智才微微好了些,眸底却仍是有恐惧一把楼主了给他喂药之人的腿。
大夫蹲□子,安抚地放在他肩头,温和出声:“别害怕,现在没人能伤害你。”
男孩儿见他眸色柔和,惊惧的眸色微好了些,却在看见那具棺材时,吓得面色苍白,手指死死扣进了此人腿中。
大夫微疼,却仍是耐着性子安抚道:“别怕,这里这么多人,没人敢害你!”
低沉不徐不疾的声音带着一股莫名的安抚之力,男孩儿半晌后突然坠下泪水低低哭泣着:“你带我走行不行,只要你带我走,我就把看到的都说出来,要不然你们离开了,他会回来杀了我的,我不想死!我不要死啊!”
剑者出声:“可以!”
哭泣的老妇人流着泪却是停下了哭声,满眼恨意地忍痛听着。
“我在草丛里睡着,被尿憋醒了,起来撒尿,刚撒完躺下,就听到一阵脚步声,紧接着彭得一声,有个女人尖叫又哭又吼,大半夜吓得我不敢动,没一会儿突然有小孩儿哭,女人叫喊不要杀孩子,孩子哭了一会儿没声音,那女人最后骂声我做鬼也不放过你,也没了声音。再后来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远,我悄悄抬头看了一下路边,那人突然回头……”
人群中倏然几人迫不及待问道:“可看清了?”
那孩儿摇摇头,脑中想起那个眼睛,看不见,却是冷意,心有余悸颤抖道:“那人的眼睛太可怕了,好像穿得是个黑大袍子,还带顶黑帽子,大半夜,我看不清,我不敢看。”
中途说着,他的手都颤抖哆嗦的搂着大夫的腿,大夫抬手拍了拍他的背。
众人见这孩子也可怜,凑了些前帮这家人暂时收敛好棺材。
“老大娘,报官吧!”
老妇人这才反应过来,急颤巍巍起身走到悲伤至极已恍惚的儿子身边,老眼满是泪:“儿啊,你在这儿看着,娘去报官!”
幕然从人群中走出一名热血青年剑者,豪迈出声:“官府是官府,我们也不能放过此人!各位侠士,百姓,诸位若是能提供线索,不妨都说出来!一同缉拿此人,绝不可放过凶手!”
“是!是!这名侠士说得对!”
“一定要拿到此人!”
人群中已有负剑之人悄然离去,顺着方才男孩儿所提供的线索寻找。
老妇人还未动身,已有官府之人到来,将相关之人带回府衙了解了所有事情后,将验尸结果公布,在女子手中找到了一截黑袍衣角,向各州县下达了悬赏通缉令。
佛门各教派武林正道皆出动,开始根据此基本线索寻找。只不过许多日过去后,仍然没有一丝好讯传出。
夜□临,漫天繁星,黑漆漆的树林深处,掩抑着一处山洞,必经山洞的山路之上,不时仍有乘着夜色行路之人。
本该黑魆魆的山洞此时却透出一丝若隐若现的篝火之光,令死寂的夜色多了丝诡谲。
洞内,咎殃兀自用树枝挑动着正在燃烧的干枝树叶,不时透过火光看着对面昏迷躺在沙地上的血傀师,一身黑袍满是泥土,团纹之上尤沾着暗了的血迹。
偌大的山洞中只有这两人身影,被火光照得闪闪烁烁,暗昧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