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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被封了郑国夫人之后,众人的态度明显不同了,连带着又体面的仆妇们,对她说话都存着小心。
回门的时候,家里颇为热闹。连靖国公和沛国公都带着夫人、女眷们来了。这场回门宴办的热热闹闹的,大家的态度也都亲亲热热的,之前的种种不快仿佛根本没有存在过。
涵因在里面应酬女眷,挨个敬酒,虽然每次只是一小口,没多久,脸上也晕上了浅浅的酡红。皓宁也来了,今天确是出了奇的安静。
涵因笑着向她敬酒,她却没像她想象的那般,对她嫁为继室冷嘲热讽,只是绽开一抹灿烂的笑容,一如从前般胸无城府,对涵因说道:“我嫂嫂怀孕了,所以这次在家里安胎,没有来,哥哥陪着她,涵姐姐你可要快些哦。”
——“我怀孕了,你要是有自知之明,就别再纠缠!”涵因还记得那时杨嫣脸上得意的笑,皓宁此时的表情与她如出一辙,那种张扬与得意,让涵因觉得有些刺眼。
涵因扬起眉毛,回了一个很是欢愉的笑容:“真是喜事,妹妹回去待我向表哥表嫂道声恭喜吧,这件事知道的仓促,来不及准备礼物,待我过些日子再送贺礼过去。”她都是从来叫皓轩大哥哥,这次“表哥”的“表”字却不自觉的加重了些。
皓宁意味深长的盯着涵因,想要从她的眉宇间找出一丝不自在,最终却一无所获,有些意兴阑珊,半哼半笑的说了声:“好说。涵姐姐这份心意我一定带到,哥哥嫂嫂一定很开心。”
回去的车上,涵因如来时一般沉默,但眼神中却多了几许茫然。
李湛连唤她两次,她才回过神来,笑道:“夫君,怎么?”
他似乎想说什么,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是看着她,眼中灼灼的光芒,仿佛要穿透她那深潭般眸子,涵因不知道为什么,不想与他对视,垂下了眼帘。
李湛抓住她的手,还是那样凉凉的。仿佛在外面冻了好久。
涵因没有把手缩回去,任由他握着,她不知道李湛是否知道些什么,又或者察觉出了什么。
但她知道,他问不出口,她也说不出口。他们两个都是多心的人,态度亲切,却小心翼翼的保持着距离,相互猜测着对方的心思。
李湛的婚假只有七天,很快就每天去衙门了。京兆尹的事情杂而琐碎,他请了这么多日的假,衙门中的公务已经堆积如山了,于是这两日几乎都泡在了衙门里。
李湛在家的那几日。几个妾室很是勤快的跑过来给涵因问安,其实不过巴望着多看几眼李湛,贺兰姨娘尤其跑得勤,天还没亮就等在厅里了,看着李湛的时候。水汪汪的大眼睛里露出几分思念,几分惆怅。还有几分委屈,涵因看着都觉得我见犹怜。
不过。她并没有做贤妻的觉悟,再说这才刚刚嫁过来几天,哪有把新婚丈夫往外推的道理。因此也并没有让她们立规矩,早早的就把打发走了,眼不见心不烦。
只有谢姨娘,自从那次磕头敬茶之后,就在没露过面,李湛也含含混混的提过,不用谢姨娘来请安。
现在,李湛大早上就去了衙门,几个姨娘就没这么高的兴致了,来请安的时候也是无精打采的,只盼着涵因说一句“你们都散了吧。”
贺兰姨娘干脆就没露面。涵因见如此,倒不忙着叫她们散了,也不派人催贺兰姨娘,传了早膳,让薄姨娘和钟姨娘伺候她用饭。
涵因饭用了小半,外面却吵嚷了起来。涵因的眉头略皱了一皱。祈月刚要出去,一旁的瑶华却先走了出去。她这些日子对涵因甚是恭顺,生怕涵因看她不顺眼,先被赶出去。此时正是表忠心的时候,忙赶了出去。
原来,贺兰姨娘这会来了,要进屋给涵因请安,却被沁雪拦在外面:“姨娘来晚了,夫人正在用膳呢,万没有打扰的道理,姨娘请在廊下等一会儿。”
贺兰姨娘“哼”了一声,她的丫头翠儿笑道:“你没看见公子、姑娘都来了么。你不让进去,冻坏了,你担待得起么。”
瑶华出去,先啐了翠儿一口:“这也是你嚷嚷的地方。”转头又冲贺兰姨娘笑道:“姨娘也该好好管教管教自己的丫头,如今不必当初了,可不能这么没规矩。”
贺兰姨娘和瑶华相斗多年,平时都是她凭借地位和儿子压瑶华一头,不过瑶华仗着自己是李湛的跟前人,时不时刺她一下子,如今她要向涵因表忠心,自然是死踩贺兰姨娘。
没等贺兰姨娘说话,瑶华冲着带着李令彦和李令娴的丫鬟们说道:“之前夫人已经吩咐过了,让公子和姑娘用过早膳后再过来请安,你们是糊涂了,上次的板子这么快就忘了。”
那些丫头们一脸委屈,看着李令娴。李令娴的两个大丫鬟那日被打了二十板子,这两个神色很是惶恐,向来主人家斗气,受罪的都是底下人。
李令娴倒是很有担当:“我的主意,今天就是想早点来见母亲。”说着,并不理瑶华,径自走进屋里。贺兰姨娘也走了进去。
涵因正在吃一碗胭脂米粥,薄姨娘和钟姨娘伺候在一旁,屋内静悄悄的,连一声咳嗽声均无。
李令娴走进去,行了万福礼:“给母亲请安。”
贺兰姨娘也略弯了弯身子:“给夫人请安。”
涵因却看都不看他们两个人,仍然慢悠悠的喝着粥。周围的丫鬟也仿佛没有看见她们两个似的。
李令娴和贺兰姨娘此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好站在一边。
时间仿佛过得特别慢,李令娴只觉得极其尴尬,她在郑州的时候,在府中说一不二,谁敢不把她当回事呢,如今却被凉在一边,心里又是气又是羞,又挨了一阵子,终是忍不住,又大声说了一句:“给母亲请安。”
涵因抬起眼皮,冷冷的看了她一眼,李令娴只觉得那一眼一直凉到心里头,心中一凛,忙低下头,避开那目光。
那目光逡巡半刻,终于收了回去,李令娴觉得那目光离开之后,身上的压力就是一轻,才察觉,自己脖子后面竟见了汗。心里想:不管怎样,自己是府里的正经姑娘,就凭她一个继室,也不能把自己怎样,如果她对自己喊打喊骂,就去告诉父亲,在不行就告诉祖母。打定主意,心里踏实多了。
涵因慢慢把粥吃完,方叫人把早膳撤了。漱了口,又吃了一口茶,方问道:“谁是教四姑娘礼仪的妈妈?”
罗妈妈说道:“是裘妈妈。”
涵因点点头:“我看她也教不好姑娘,就礼送她回乡养老吧。”
罗妈妈点头称是。
贺兰氏脸变得煞白,四姑娘身边的人,都是她的心腹,这样就被涵因随随便便打发了。
李令娴急了,再沉不住气,大声问道:“你凭什么打发我的人!”
“你在跟谁说话!”涵因猛地抬头,看着李令娴:“你啊,我啊的,就冲你这副没规矩的样子,就知道这些年她怎么教的你,这样失职的礼教妈妈还有什么脸面留下来。”
李令娴到底年轻女孩,被噎得不知怎么说,瞬时红了眼圈。
贺兰氏气的嘴发抖,冷笑道:“夫人气大的很,姑娘不过说错句话,这就打发起人来了。”
涵因却并不跟她说,只对罗妈妈说道:“妈妈,告诉姑娘和姨娘,她们错在哪了。”
罗妈妈清了清嗓子:“姑娘若是给夫人请安,理应在夫人用膳前或者后来,万没有夫人吃着饭,您就进来的,就算您来早了,也该在外面候着,现在天冷,夫人体恤让您进屋等,您也应该在外间候着,等夫人吃好了,您再进来。再有,食不言寝不语,夫人用膳的时候,没有大声喧哗的道理。至于贺兰姨娘,您今天请安晚了两刻,还纵容自己的丫头在外面吵嚷,自然是更错。”
涵因满意的看了罗妈妈一眼,她原有个女儿,也是伺候李湛的丫头,总想让她也跟了李湛,贺兰姨娘不知道如何说动了李湛,李湛本来那时候对这些事就不上心,把她女儿嫁了一个小厮,这让罗妈妈恨死了贺兰姨娘,只是平时拿她没办法。
涵因本想从自己的庄子上,选几个陪房进来好逐渐替代罗妈妈,沁雪打听出这些告诉涵因以后,涵因才开始放心的用罗妈妈,毕竟她在太夫人面前都是有体面的,很多事她出面更方便。罗妈妈也知道今后要仰仗涵因,才能呆的踏实,也极为配合。
李令娴咬了咬嘴唇,向涵因跪倒说道:“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不关裘妈妈的事,请夫人责罚我便是。”
“你犯了规矩,自然是要罚的,回去抄写《女诫》一百遍,写不完不准出屋子。”涵因的语气并不因李令娴的激愤而出现一丝波动,她接着说道:“裘妈妈作为礼仪妈妈没有教好你,是她失职。你是国公府的姑娘,要牢记自己的身份,作为一个上位者,要时刻记得你对下面的人有责任,你做不好,她们就要倒霉。今天谁伺候姑娘,带姑娘回去吧。”
李令娴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当时脸上便挂不住了,抽抽搭搭的回了自己屋子。
待她走了,涵因方瞥了一眼站在一旁冷冷盯着她的贺兰姨娘,轻蔑的笑道:“我听说姑娘这些年都是姨娘再带着,怨不得这么不懂规矩。我看姨娘就每天来我这里学规矩吧。”(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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