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子见了,急急忙忙地跑过来把他家婆娘扶了起来,小声嘀咕道:“地里收成不好,我们也不好过,说得好像是我们害的一样。”
郁青染没说话,淡淡地扫了一眼这些人。
黑子婆娘瞪着黑子,拿手肘捅了捅他,让他别多嘴,两个人一起往外面走去,周围那些围观的人也慢慢地散到了院坝里。
郁青染递了张手帕给绡儿,“有什么值得哭的,你越哭得厉害,坏人就越笑得开怀。”
绡儿抽抽搭搭的,接了手帕擦了眼泪。
郁青染看着众人,道:“目前地里的情况大家都看到了,能过就过,不能过就散了,大家好聚好散,我们这边也不会亏待你们,工钱一分都不会少。”
这一番话说得让众人傻了眼,难不成这三姑娘刚接手田庄,就要让它自己垮掉?
黑子婆娘站出来,“不行啊,大伙儿都上有老下有小的,都靠着这些地里的收成吃饭,您不要我们干活了,我们全家老小都喝西北风去啊!”
众人也纷纷附和抗议。
“诸位,”郁青染沉声道,“你们靠地里的收成过活,我们郁家又何尝不是,我们请你们帮我们种地,除了粮食要分给你们,还有工钱也要给你们,但如果你们不能够为我们创造收益,我们郁家凭什么要拿闲钱白养你们这么多人?”
这话一出,众人都哑口无言了。
郁青染接着道:“看得出来,大家也不想离开田庄,地里收成不好也不能完全怪你们,毕竟这是看天吃饭的活计,大家现在群龙无首,什么事都没个主张,心里应该也很焦急,不过请大家不要担心,我自会替大家选出个合适的管事的。”
众人听了这话,不由又沸腾起来了,纷纷猜测谁会是这新上任的管事。
郁青染举手示意,“大家静一静,虽说今年收成不好,事已至此,再多说也无益。大家祸福共依,我会为大家办个酒宴,以表示下我的诚意。”
众人不由又欢呼起来。
郁青染这种先打一巴掌,再给颗糖的举动,在这群庄稼汉面前,似乎很奏效,她也很满意这种效果。
“姑娘,”绡儿把郁青染拉到一旁,气恼地说着,“您还给他们举办酒宴,凭什么啊!”
郁青染轻叹了口气,低声道:“有什么办法,我们现在没有别的人手,不先把他们照顾好,到时候真不给我们干活了,吃亏的还是我们。”
绡儿听了,这才没再说话。
这两天,郁青染都忙着写菜谱,找人采购东西等等,正当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蔡康突然上门了。
荷姑把他迎进来,正巧郁青染去了田庄说事情,只好先为他添杯倒了茶,还寒暄了几句。
“你说青丫头是不是不待见我啊,每次我来她都不在。”
荷姑连忙打圆场,“姑娘不是忙着田庄的事嘛,这几天又在筹备酒宴,事情比较多。”
蔡康点点头,“我自然知道田庄的事,要不今天也不会来。”
荷姑心下一动,想起蔡康答应过姑娘给她找人手,这可是大事儿,当下就忙着叫绡儿去把郁青染找回来。
“田庄的事说复杂不复杂,说简单不简单,首先需要一位很有经验的管事,我这回给青丫头找的人啊,别看年纪不大,也就四十出头,但经验丰富啊,对地里的事很在行,管事的能力也很强,就是脾气太怪,我可是好说歹说,人家才愿意来帮忙的。”
荷姑听了,忙不迭地道谢,又说了很多好话,把个蔡康哄得笑眯眯的。
郁青染急冲冲地走进屋子,还喘着气,荷姑见了,又连忙担忧地上前道:“累坏了吧,快坐下来歇歇。”
郁青染哪有功夫歇息,赶忙过去跟蔡康简单说了下田庄的情况。
蔡康脸色有些严肃,摸了摸下巴上的白胡子,微微笑着:“你办酒宴拉拢人心这事儿做得不错,可庄子里有些个害群之马,欲除却除不得,倒真让人揪心,可是这事儿也好办,你得尽快发展自己的势力,我帮你找的人倒是找好了,可是能不能收服人心,为己所用,就得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郁青染听着,点了点头。
蔡康说的这人叫庄明,住在城中青果子胡同里,以前当过聚贤钱庄的大掌柜,后来辞了差事,回家伺候体弱多病的老娘去了,好几年都没有外出做事了。
那人答应来郁家田庄的条件,是要把他母亲也一起接过去。蔡康倒是豪气,替郁青染做了主,承诺把田庄上最好的房间让给他母亲住,另外还有专人伺候,能让他安心给田庄做事,没有后顾之忧。
郁青染听着绡儿去青果子胡同打听的消息,微微点着头。
“这人倒是个孝子,想必人品不会差。”她喝了口茶说道。
荷姑在一旁道:“是啊,相信蔡伯的眼光不会有错。”
晚上,酒宴开席了。
一开始,气氛还比较拘谨,因为都是头一回遇上东家请客,这些人都束手束脚的,生怕哪个地方做的不好。后来,酒过三巡,这些庄稼汉性子本就豪爽,喝红了脸,什么礼节都给抛到了脑后,脱衣服的,猜拳的,嘶吼的,各个原形毕露。女人想管住自家丈夫,不让他们在东家面前丢脸,却被丈夫一巴掌扇过来,被打得老老实实的,再也不敢多说一言。
黑子会看脸色,抬头看见郁青染脸色黑沉沉的,赶忙高声喝道:“都干嘛呢?要疯回家疯,成何体统!”
黑子在这些人心中,早就被公认为新管事的不二人选,他平时对着这些人吆五喝六的,所有人都习以为常了,他在众人之中的威信也很高,听他这么一吼,这些醉酒大汉不由酒醒了一大半,纷纷呆呆地看着他。
“看什么看呢!婆娘们还不把自家的酒鬼男人带回去,丢人现眼的!”黑子家的也在旁边高声帮腔道。
女人们这才站起身,上去搀扶起自家男人,过来和郁青染道歉。
郁青染淡淡皱着眉,轻轻挥了挥手,“嗯,都回去吧。”
酒宴的人也就渐渐走了,一会儿,就只剩黑子和他女人还站在那儿。
“三姑娘,”黑子家的先开口,走过来看了眼绡儿,“这话怎么说的,妾也是不长眼,就是个暴脾气,得罪了绡儿姑娘,该打,该打!”
绡儿红着一张脸,扭过头没说话。
“罢了,难道还让绡儿打回来?”郁青染起身看了眼黑子他们两人,“你们也回去吧。”
黑子这下沉不住气了,都这么几天了,姑娘始终不宣布新上任的管事,这究竟是在考验他呢,还是另有打算?他已经好几个晚上没睡好觉了,今天必须得把这个问题落实了。
“三姑娘,”他叫道,顿了顿,“小的斗胆毛遂自荐,请姑娘让小的升任新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