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氏追到厨房门口,牟氏已经拉着郁成安进了堂屋。
她恨恨的跺了跺脚。
咬了咬唇,忍着脸上火辣辣的疼,心里不甘又没有办法。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牟氏是主,她是仆。
牟氏要卖掉她占理,她要是敢闹事,早前那些身份被查出来,被唾弃都是轻的,指不定会被沉塘、浸猪笼。
形势比人强。
不会她得学,洗衣做饭得学,打扫收拾得学,还得讨好了牟氏这个当家太太。
至于老爷郁成安,得慢慢来。
她如今黄皮寡瘦脸上没几两肉,丑的不行,人家也看不上。
很快的,刘氏便想明白过来,目前自己应该怎么做,才能不被卖出去。
就她这个年纪,真被卖出去,往后怕是没人会买了。
牟氏拉住郁成安回到堂屋,看着他的眼神里,有几分委屈,还有几分说不出的情绪。
若郁成安对她有几分真心,兴许会发现,转而安抚她,可郁成安没有,反倒用力甩开她,呵斥道,“收起你那副嚣张跋扈,你以为这还是在乡下,刘氏就算是个奴婢,那也不能随便打骂,传出去你名声还要不要?珍珠还嫁人不嫁人?”
牟氏一颗心坠坠的往下沉。
若说之前对郁成安还有点希冀,此刻已荡然无存。
“呵,呵!”牟氏冷笑出声,“一个奴婢而已,还要当主子供着?郁成安你是不是搞错了尊卑!”
“我一会就去牙行,重新买个会洗衣做饭的婆子,至于这刘氏,我会直接卖了,你给我银子吧!”
郁成安闻言,有些讶异。
讶异牟氏的态度和她说话的语气。
“都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嫁你这些年,我生育三个孩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牟氏继续出声。
她没去看郁成安的脸色。
这一刻,她也不想去看,倘若今日郁成安不给她银子,那就别怪她自己出去找银子。
作为一个女人,只要豁的出去,赚银子的方式太多了。
“早前在乡下,万事不用我管,不用我管家也就罢了,但是如今来到镇上,我得出去与人打交道,是否需要银子买礼品?别人来家里,我是否要端茶、端糕点、瓜子花生出来招待?我是当家太太,手里没点银子走出去谁会瞧得起?谁会跟我打交道?我还如何为珍珠、耀祖相看人家!”
牟氏说完这些,才抬眸去看郁成安,“刘氏什么都做不来,留在家里做什么?若是来了客人,也是一口热水也喝不上?你觉得脸上有光?”
“很多时候,妇人间的走动,可比你们男人可靠、便利的多!”
郁成安更震惊了。
他一直以为牟氏是个蠢的,就知道磋磨、虐待南风,倒不曾想,她竟还知道这些。
郁成安更不知晓,牟氏其实是识字的。
她早前曾在外祖家住过四年,外祖隔壁就是个秀才先生,收了些孩子在家里教读书认字,她也去学了四年,识得字其实不少。
只不过郁成安从未去了解过她,也没有认真的去看过牟氏,不知道她喜好,不知道她到底会些什么,也不知道她到底怎么想的。
从未在意,滋长了牟氏心里的怨恨,将气出在南风身上。从娇俏期待爱情的小姑娘,到恶毒继母。
牟氏的转变,郁成安从未往心里去,任由她越来越恶毒。
但今日,牟氏不想这么过日子了。
紧紧巴巴、扣扣搜搜手里没几个钱。
她倒是有点嫁妆,可这些年都贴补在了三个孩子身上,除去那几个箱子、衣柜,一文不剩。
堂屋里,郁成安沉默。
牟氏也沉默。
郁珍珠坐在里屋椅子上,大气不敢出。
她自是希望娘能成功要到银子,那样她就能穿新衣裳,能吃的更好,过的更好,打扮的更漂亮,比郁秀更好。
她一直都觉得自己比郁秀好看,可偏偏郁秀比她强一些。
郁秀她识字,针线活也很好。爹疼娘宠,莫名的,就是想把郁秀比下去。
仿佛那样子,她就赢了一般。
良久后,郁成安才说道,“那往后一月给你五两银子吧!”
五两……
其实是很多了。
至少牟氏觉得很多,但她很快就想到了这可是在镇上。
“五两怕是不够,咱们一家子要吃要喝,就是跟葱都要钱买。还得把耀祖接家里来,他明年就要考秀才了,总得跟同窗好友走动……”
牟氏句句在理,郁成安竟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那就一月十两银子,十两总归是够用了,至于刘氏……”郁成安略微一顿。
卖不卖对他来说没有什么关系。
就是刘氏那双眼睛,像极了牟敏娘,比牟氏还像。
他有了几分不舍。
“再请个会做饭的人来帮忙,顺便教一教刘氏,若她学不好,再卖也不迟!”
刘氏端了热水过来,在门口听到这话,差点没吓厥过去,浑身都抖了起来。
心里是真的害怕了。
连忙进了屋子,便跪了下去,声泪俱下,“老爷、太太,求你们不要卖掉奴婢,奴婢一定会好好学,两个月,不,不,一个月,奴婢一定学会做饭,洗衣打扫也会做好,再不敢偷懒了!”
牟氏哼了一声,冷冷笑了笑。
郁成安看着刘氏那双眼睛,心里颇不是滋味。真要卖掉,以后就再也看不见这样子一双眼睛了。
沉声道,“既然如此,就再给你一次机会!”
“谢谢老爷,谢谢老爷!”刘氏立即感恩戴德。
这一次,她是真的怕了。
也决定好好做人,那些勾人手段,都藏起来。
“下去吧!”郁成安沉声。
刘氏搁下热水,连滚带爬的出了堂屋。
郁成安轻轻的呼出一口气,去看身边的牟氏,牟氏神色淡淡,一副并不是很在意的神情。
“……”
郁成安有那么瞬间,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他在牟氏身上,看不到大嫂对大哥的好,也看不到戴氏对成昆的情谊,这些年,她仿佛每日做的最多的,就是磋磨、虐待南风,然后照看两个孩子,对他平淡无奇。
就连房事,他要她就给,没多余的热情,也没有那种勾着他不让他下炕的妖媚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