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阳大军经过数日跋涉,终于穿越冰雪封路的大别山,在黄州木子店镇外三十里处扎下营寨。
不问可知,秦阳的目标,正直指黄州军事要镇麻城。麻城离木子店镇不过五六十里路,一旦收复木子店镇,新秦家军就可以以此镇为跳板,直逼麻城。
新秦家军进入黄州境内已有两日,至今未交一战,贼兵依然是望风而逃,但秦阳反而谨慎起来,他下令减慢行军速度,将探马派出到数十里之外收集情报。
这一日,秦阳带着夕岚、展昭和十名亲卫,登上营寨附近的山坡,观察地形。
连日的风雪已经停歇,耀眼的阳光一扫阴霾,使人心情愉悦。
夕岚穿着一身雪白的貂裘,欢快地在山坡上奔跑,粉嘟嘟的小脸上洋溢着快乐的笑容。
她身上的貂裘是小绮从广陵托传讯兵带来的。
自从夕岚来到自己身边后,秦阳怕小绮等人担心,专门派了手下带上书信送回秦府。小绮和孟青等人已发现夕岚不见了,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孟青甚至带着杨赞追出广陵城外五十里都一无所获,小绮几乎要闯进王城找星儿帮忙了,幸而这时秦阳的书信送到,大家这才放下心来。小绮匆忙整理了夕岚的数套衣帽,托那传讯兵带回来给夕岚。因此夕岚才有了较漂亮的衣服。
展昭这些天与夕岚一直跟随秦阳左右,两人关系极好,此时见夕岚活泼可爱,不禁菀尔一笑。夕岚见状,冲他扮了个鬼脸。
夕岚本想叫秦阳陪她一起玩,奔回秦阳身边,却见秦阳正脸色阴沉地注视着远方,不禁奇道:“阳阳,怎么啦?”
秦阳没回答,一手抱起她跳上黑骠马,对展昭等人说道:“走,跟我去看看怎么回事。”
说罢,一夹马肚,黑骠马当先开路,扬起铁蹄奔下山坡,向着数里外的官道直冲下去。
夕岚大觉奇怪,她顺着马跑的方向向前面望去,远远见到大批平民百姓拖儿带女,扶老携幼,惊慌失措地哭喊着从官道向寿州方向奔去,似乎是黄州的难民。
难民身后追着数十骑兵士,他们早已追上难民的队尾,大肆抢掠财物民女,稍有反抗者举刀便砍,难民们惊呼连连,哭声震天。
夕岚看得大为恼怒,她捏紧小拳头,正要叫秦阳过去教训这些坏人,回头一看,却见秦阳脸色阴沉,双眼杀气毕露,早已提枪在手。
黑骠马如旋风般迎着那数十骑冲去。展昭等人见状,也纷纷拔出兵刃,快马加鞭,紧随其后。
夕岚从怀中掏出十余颗铁弹,用力捏在手中——这是秦阳给她的“奖励”。那日霍山县一战,夕岚的小聪明确是帮了秦阳不少忙,秦阳见她手头挺准,便找了些铁弹丸,送给她作为防身之用。
奔得近了,这才发现那些骑士竟身穿淮南军的服饰!
一名淮南军兵士正要掳走一个长相清秀的少女,少女的爹爹死命拉住女儿不放手,淮南军兵士手起刀落,将老人砍倒在地,少女悲呼不已,淮南军兵士狞笑着正要夹起少女,忽然马蹄声如骤雨急至,他只觉得喉头一凉,已被冰冷的钢枪刺个了大窟窿!
热血狂涌。
秦阳甩开他的尸体,冷然下令道:“全杀了!”
展昭等人本来已看得血脉贲张,此时得到秦阳的命令,更是下手不容情,刀光剑影掠过,顷刻间已有十余名淮南军被杀。淮南军的兵士们还想顽抗,但秦阳的亲卫都是从御林军中精选出来的好手,个个均能以一当百,寻常兵士哪里是他们的手脚,何况还有秦阳和展昭两大高手在,片刻之间,五六十名兵士死伤大半,八九骑慌忙要逃走,夕岚小手接连扬起,铁弹丸夹着凌厉劲风击出,骑兵们纷纷中弹落马,所有劫杀难民的淮南军兵士,无一幸免,死伤殆尽。
展昭提起一名侥幸未死的兵士丢到秦阳马前,秦阳喝问道:“你们是何人麾下?”
那兵士早吓得脸无人色,叩头答道:“大将军饶命,小人是西路军石元帅麾下危迪将军的下属,奉命出外搜集粮草,以抗贼兵。”
“你是危迪的人?”秦阳哼了声:“听说危迪带人潜伏在黄州,就是你们?”
“是是……托东巡御使秦统领的福,寿州已经收伏,危将军便带了我们回来,暗中袭击贼兵的运粮部队。”
秦阳脸色一寒:“那你们不去抢贼兵的粮食,怎么劫掠起百姓来了?”
那兵士全身发抖:“我们营军士人人都有规定的任务数量,如果搜集的粮草不足,是要受责罚的。我们人少敌不过贼兵……”
“敌不过贼兵不代表你们可以劫掠百姓,杀害平民,强抢民女!”秦阳怒极,对展昭道:“看看有没有活口,全杀了,这些人作恶多端,死有余辜。”
“是!”展昭跟了秦阳这些天,早知他嫉恶如仇,对于侵犯民众者从不手软,当下也不多说,带着亲卫们将所有未死的兵士尽数歼灭,至于他们的坐骑马匹则老实不客气全部收了下来。
百姓们见有人替他们出头,杀了这群恶兵,纷纷涌过来叩头致谢。
秦阳翻身下马,扶起他们,温和问道:“你们是哪里人,要逃往何处?”
一个老人泣道:“大将军,我们都是木子店镇的百姓,近日齐天王的兵马和石元帅的残兵四处搜掠粮草,烧杀抢掳,无恶不作,我等实在呆不下去,只得背井离乡。听闻东巡御使秦阳秦统领目前在寿州,他的大军秋毫无犯,我们打算暂时逃到寿州去,寻个活路。”
秦阳呆了呆,环目而视,见这千余百姓个个面有饥色,神色仓皇,却依然不舍得抛下盘碗锅碟,破衣破被。
这里去寿州,相距百里,前路漫漫,冰雪封路,仅仅只是因为自己曾带大军肃清过贼兵,便给了这些百姓们一点活下去的希望……
迎着百姓们茫然中带着希望的目光,秦阳鼻子发酸,他再次感到自己肩上的担子何其重。
展昭等人立在他身后,同样热泪盈眶。
秦阳叹了口气,让展昭将那些俘获的战马让给这些百姓们,好让他们熬过历历冰霜的跋涉。
秦阳轻轻道:“取纸笔来。”匡伯和马上掏出笔墨纸砚,另一名亲卫则俯下身子以背作桌,秦阳匆匆写了几行字,又掏出官印,在落款处盖上东巡御史的大印,交给那老人,让他到了寿州见着县官,就交上这张纸,县官自会妥善安置他们。
那老人和周围的百姓都不识字,但见秦阳一脸和善,又送他们战马,纷纷连声道谢。直到秦阳等人去远了,那老人唤来个年轻人:“阿正,你念过几年私塾,看看上面都写了些什么?”
叫阿正的年轻人走了过来,接过纸张,高声读了起来:“致寿州知州、各县县令:这些都是黄州木子店镇的百姓,因避贼乱流落至寿州,望各位见此令,代为妥善安置,还有,那些战马是我送给百姓们的,不得征调使用。若有趁机敲诈欺压者,我决不轻饶,望好自为之!东巡御使、御林军统领秦阳……”
念到最后,他失声惊呼:“秦阳?他就是秦统领?”
百姓们一听,顿时炸开了锅,急忙四处张望,但见白雪遍地,只有点点马蹄印,哪里还有秦阳等人的身影?
阿正向百姓们解释这张纸上的命令后,百姓们大受感动,那老人和阿正带头,所有百姓都朝着秦阳离去的方向,恭敬下拜。
茫茫雪地中,近千人纳头敬拜,泪流满脸……
回营寨的路上,秦阳一言不发,展昭等人都感觉心头沉重,谁都没说话。
单调的马蹄声在冰天雪地中轻轻回响。
夕岚拉着秦阳的衣服,泪水汪汪道:“阳阳,那些人好可怜,你怎么不把他们带回军营安置?”
或者在小萝莉心中,秦阳的军营才是最安全最幸福的地方。
秦阳抚摸着她的秀发,缓缓说:“如今天下大乱,我们的军队是要出征打仗的,那些百姓们跟着我们反而容易送命。”
夕岚又不甘心地问道:“那天下间就没有什么安宁的地方,能让他们去安居乐业?”
秦阳沉默了好久,捏紧缰绳,一字一句答道:“以后,一定会有的,我会建立一个美好的国家,让民众百姓都能安居乐业,得享太平!”
他这话无疑是大逆不道,造反叛逆之意表露无遗。
但展昭、匡伯和等十一名内军亲卫听了,只是勒住马匹,向他恭敬地弯腰行礼。
没有宣誓,甚至没有话语,但他们眼中都透出发自内心的尊敬,以及,誓死追随的决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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