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沙漠里,夜晚要比白天危险得多。
温凉并没有急着赶路,而是又在原地一直坐到了第二天早上。八点多钟的时候,他站起身来,沿着记忆中来时的方向,一步一步慢慢的返回。
阳光真的像是在燃烧。
远处有一截干枯的木头,温凉亲眼看见它慢慢地冒起了浓烟,最后变成了一团通红的火焰。
这真是个恶劣得不能再恶劣的世界了。
一直走到太阳落下的时候,他便又挖了个坑,将自己埋了起来。
沙底下是动物们的世界,并不能说是绝对就安全。
但是比起地面上可能遇见的东西来说,动物们要可爱得多了。即便是不幸遇上了毒蛇,也不过是被咬一口的事情。这个世界上,可没有什么毒液是能够致命的。
说起来,这个世界实在是有些诡异。
所有人,天生便是长生不死的。
如果没有外力干预的话,理论上,所有人即便是不吃不喝,都能够永远的生存下去。他们的身体表面,皮肤的纹路已经进化成了可以自动吸收灵力的灵阵,能依靠无所不在的灵力为身体提供能量。
听起来很不错,对吧?
然而,实际上,绝大多数人,都没有机会能够活过二十岁。
如果他们不能在二十岁之前突破第十境,这就会被这个世界判定为没有用的废物。有一种看不见也摸不着的意志在主宰着这个规则,让所有年满二十却又在十境之下的人,在他们生日的那一天成为傀儡人。
温凉认识好多个,他原来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朋友,现在,他们正在青棠城第三区的工厂里,不眠不休的劳作,不知疲倦,也没有意识。
也许很多很多年以后,他们的身体终究会到达极限,然后要么崩溃死去,要么被放逐到城外,成为游荡的野人。就像温凉昨天击杀的那一只一样。
想到这里,温凉忍不住叹息。
还有一年,他也满二十岁了。
他还没有想好,究竟是找个机会让自己战死,还是抱着最后一线希望拖到变成傀儡人为止。
“也许,该去白水园试试运气了!”
他心里想着。
“等将红色药丸给小连服下,我就该去白水园试试运气了。争取加入白水园,成为一名外门弟子,那样的话,十年之内,我都不用担心会被变成傀儡人了。”
在经过一处沙丘的时候,他看见了两只野人在争斗。
其中一只手里居然有一柄明晃晃的砍刀,另外一只虽然没有武器,但是却会使出一种类似于“风暴聚集”一样的法术,卷得漫天烟尘。
温凉只能竭力让自己隐藏起来。中午得沙子被晒得滚烫,埋在里面感觉很快就要变成烤肉了。
之前还在第三境的时候觉得高温不是太大的问题,现在退步到了第二境,觉得高温简直是他经历过的第二痛苦的东西。
就这样走走停停,一直到太阳落下山去。
他找了个沙丘背阴的地方,挖了一个深坑,又将自己埋了起来。
这一次,他特意将四周那些可爱的小虫子们都预先清除掉了。
从昨晚到现在,他都还没有睡过一觉。
现在,离昨晚战斗的地方已经足够远了,他需要好好的休息,陷入沉眠,准备迎接早在意料之中的,“复制”的后遗症了。
深坑在十米以下,这里已经能感觉到阴凉的丝丝水气了。
只是巨大的压力依然让人有些不适,沙砾也会往身体所有的孔洞里面钻。
这些在第三境的时候根本没有感觉的东西,现在都成了不大不小的麻烦。
他很快就陷入了沉睡。
那只已经开始金质化的吞金野人的记忆,很快便如期而至。
在他“复制”成这个野人的3秒钟时间里,他也拥有了这只野人的所有记忆。在他醒着的时候还好,可是只要一旦陷入沉睡,那个记忆便会成为他睡梦中的主宰。如果他不能从里面挣脱,那他就将永远陷入长眠了。
这就是他觉得,他所经历过的所有痛苦中最痛苦的东西了。
……他需要采集铁矿石,如果有铁含量更高的矿石,那么就放弃眼前的矿石,继续采集铁含量更高的矿石……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逻辑,也是一个无限循环的逻辑。
至于这里是哪里?他为什么要这样做?要做到什么时候?……所有的问题都没有意义。在他睡梦中的世界里,不会有这些问题存在。
直到他醒来之后,其实都不记得自己在睡梦到底经历了什么。
只记得自己在不停的采集铁矿石。
至于怎么醒来的?好像是看见了一间小屋子。屋子的样子已经记不清楚了,只记得那是一间小屋子。
当他从沙地里游上来的时候,正是清晨,月亮正要落下。
“还好,这一次沉睡没有太久。毕竟是野人的记忆,没那么复杂……”他松了一口气。
但是旋即,脸色一变。
月亮的颜色不对!
他从储物囊里掏出一块钟表,看了一下时间。
惊讶得张大了嘴。
现在的时间,是凌晨四点,没错。
但是,距离他入睡的那天,已经过去了整整一个月了!
他居然睡掉了整整一个月!
这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
而这个持续了整整一个月的梦境,他什么都不记得,只记得自己在不停的采矿,不停的采矿……
他再顾不得掩藏形迹,从沙丘上一冲而下。
他所选择的道路,都是他之前所熟悉的。这条道路他已经走过了很多回,所以,即便是在危险区,但还算是相对安全。
这一次他的运气也很好。
直到看见沙漠边缘的蓝色晶壁,还什么危险都没有碰到。
“一个月了,希望小连还能坚持啊……”他在心里说。
他毫无阻碍的穿过晶壁。
下一秒,他出现在了一个宽阔的大厅里。
大厅里吵吵嚷嚷,到处都是人。
这里是黑沙会的交易中心,方圆十多个街区的物资集散地。
他逆着人流,从大厅旁边的一个小门走了进去。经过光亮整洁的走道,最后来到走道末端的一扇不起眼的小门前。
“咚咚咚!”他敲了敲门。
“谁?”过了很久,才从里面传来一个似乎没有睡醒的声音。
“我!”他回答到。
“哦,进来吧!”
门内发出“撕拉”的一声,然后门便自动滑向一边,打开了。
“嘿,温凉啊!你出去一个多月都没有回来,我还以为你已经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