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的结果是没有结果。
殷明未曾要求元守立刻马上给出答复,元守需要考虑一段时间,这是殷明提前就想到的。
回到客栈之时,恰逢斜阳西下。
天国的斜阳很是美丽,因为天国地处平原,斜阳便挂在地平线的尽头,宛如一轮火红的车轮,正在地平线燃烧最后的光明。
元启与元珏在殷明回到客栈之后不久也来了。
他们知道殷明的初衷是好的,可是他们心里还是无法接受殷明要一统八国的事实。
这让他们一度觉得很恍惚,以为变天了。
但事实上并不是这样,他们只是在心里难以接受这样一个事实而已。
他们能够接受文道,也能够接受文道昌兴,势不可挡。
可是他们很难接受自己的国家将成为别人的国家。
换句话说,他们还没准备好脱下他们身上的身份。
殷明相当理解他们,所以并未强求。
只听元启道,“夫子传道八国,为的便是一统八国?”
元启很难想像殷明一开始就是这么打算的。
因为这样一来,殷明传道八国的初衷便不纯,便不再单纯的为了兴盛文道。
他有些失望。
他甚至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心里有些失望,难以接受这样的事实。
一旁的白彦冷笑道,“这个天下,自私自利的人多得是。”
“偶尔冒出一来一两个为天地立心,为百姓立心之人,反倒要被说出动机不纯。”
“我该笑这世道,还是该笑这世道里的人性?”
这就好比,众人皆醉你独醒。
他们都是醉眼朦胧的看着你,而你却说自己是清醒,那自然会世人所不容。
元启不敢出言反驳,因为他深知白彦所言非虚。
可是他不服气,只盯着殷明。
想听殷明说个明白。
只听殷明道,“其实一开始,我并非要一统八国。”
“对于我而言,八国是否统一,很大程度上于我没有任何意义。”
“只是经过元南一战,你也瞧见了,并非妖魔势大,而是人族式微。”
“在这种情况下,倘若我们不能聚集所有力量共同对抗妖魔两族。”
“到最后烟消云散的只会是我们人族。”
殷明顿了顿,目光看向远处的夕阳,“我知道你很难接受。”
“正如你很难接受老皇帝会死一样。”
“可事实就是事实,我们无法改变的时候,只能逆来顺受。”
“悲天悯人,怨天尤人都显得太狭隘,我们做不到博爱,但也不要狭隘。”
所谓博爱,那是儒道里的至高之爱。
兼爱众生,是为平等。
只是这种博爱太过尖锐,容易刺伤身旁之人。
殷明不想刺伤身旁之人的同时,也不想让身旁之人因为未知的风险而殚精竭虑。
他乃人族未来,肩膀上所扛着的担子不允许他有任何的自私自利,他所能做的,只能是更好的为人族去创造与坚守。
创造从未有过的道,坚守那些已然存在的道。
元启不知该如何回答,他一时间竟找不到合适的词来表达自己内心的感受。
他毕竟是皇子,当这种几乎变天的事发生他的身上,心中的抗拒是难免的。
殷明对着他道,“你不必在意我传文道于天下究竟是为了什么。”
“你只需知道,文道将是人族战胜妖魔两族的唯一途径,便足够了。”
这句话不难理解。
武道已经在这个世界试验过了,武祖成为鬼祖之后,武道便没落了。
圣王不出的年代,谁也无法真正的击败妖魔。
由此可见,以武道来争取人族未来是行不通的。
而而今文道已经传遍八国,只要殷明最终传下文道修炼体系,那必定造就一个空前盛世。
无论是以武入文,还是以文入武,只要稍有天赋之人都能够从其中得到莫大助益。
由此一来,人族战力必定飙升,对抗妖魔,无论如何也会多几分胜算。
这其实很简单,很容易让人领会。
只是人们很难接受而已。
这时,白彦忽的道,“从黄国到而今的天国,八国立道水到渠成,只要人族一统,遑论什么妖魔。”
“到时候便是打开鬼煞环带又如何?”
白彦的语气里忽的透出一股子豪气。
这与他的人设很不相符,大抵是因为此时此刻他已经看到了人族未来昌盛的画面了吧。
曾为人族昌盛作出过贡献,只怕任谁也会感到自豪。
尽管白彦之前对人族不屑一顾。
元启沉默半晌,忽的一叹,“当年古皇朝分崩离析之时,妖魔退守鬼煞环带之后。”
“而今妖魔蠢蠢欲动,八国再度一统。”
“难道,这就是注定么?”
他不知道自己“叹息”些什么,他只是觉得此时此刻叹息一声会显得比较有味道。
这时,殷明却是笑道,“哈哈”
“先别急,还早着呢?”
“就算八国都已立道,要一统八国,可不是随便说说这么简简单单。”
“到时候我们所要遇到的阻碍是空前的,那时候你再叹息,也还来得及。”
是啊,传道于八国,在八国立下道统。
可实际上八国的掌权者仍旧那些老人,只是他们心中的道发生了改变。
所以要一统八国,并不是立下道统即可。
更为重要的乃是让八国主君都能放下以往的恩怨,同仇敌忾,这才是关键。
天国的国丧一直在持续进行,为天国交好的宇国曾派人前来。
至于天国旁边的坤国与荒国,却是毫无音讯。
坤国与天国外乃是旧仇,自是不会前来“猫哭耗子”。
而荒国国内最近战事连连,穆雷哪里抽得出身来。
三日后,殷明第二次进入皇宫内。
元守这一次没有任何疑虑的直接回答道,“不可。”
他拒绝了殷明,没有丝毫拖泥带水的拒绝了殷明。
就连元启与元珏都大吃一惊。
他们没想到三日之后,元守的态度竟然会发生如此之大的转变!
而殷明却好像早已猜到了一般,脸上毫无愠色,反而生出一缕淡淡的笑意。
元守奇道,“夫子难道不问本宫为何要拒绝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