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唱会进行到高/潮部分,绚丽的火花冲到舞台顶端,沈煦仿佛回到了十七岁的那一天。
嘈杂的世界里,有人叫他的名字,那么清晰,那么动听。
有人靠近他,贴上他的双唇。
他们在没人注意的角落,热情拥吻。
有人在他唇边,一次次呢喃着他的名字。
沈煦,沈煦……
“沈煦,我回来了。”
沈煦掐着太阳穴让自己清醒过来。
已经过去十二年了,沈煦,不管是你,还是----都已经,不再年少。
他加快脚步走出体育场。
呼吸室外清冷的空气,他渐渐缓过神来,把手机重新放在耳边。
“喂?”
“沈煦,你那边很吵。”
“嗯,是啊,在听演唱会。请问,你是?”
手机那边传来低低的笑声,沈煦心里冒出一个名字。
“河流?”
停顿了一会,那边答道,“嗯。”
沈煦心情慢慢好起来,也不想再回到那个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嘈杂世界,干脆沿着大路慢慢往家的方向走去。
手机贴在耳边,他专心听着河流的声音。
低沉、温柔,好像给这个冰寒刺骨的天地配上了动听的音乐,温暖着对面倾听的人。
“你出什么事了?为什么这么久联系不上?”
河流轻轻叹息一声,“出去旅游了一趟,手机关机就是不想联系任何人。一个人,静静地,想些事。”
沈煦走得很慢,大街上许多店铺都没关门,靓丽的霓虹照亮他前行的道路。
“想通了吗?”
河流的声音轻柔,抚慰着两颗受伤的心。
“沈煦,我该把他,从生命里,一点点,除去。”
扔掉所有他的东西,烧毁和他所有的照片,删掉有关他的记忆。
让他,同那段无法挽回的青春,一起埋葬。
“沈煦,重新认识一下,我叫何磊。单人何,石头磊,从今天起,我算重生了。”
沈煦笑,“恭喜重生,有空的话记得教教我方法,我也想,重生一回。”
结束这条不可能的单行线,重新过一段,没有他的,精彩人生。
沈煦的高一过得还算精彩。
李达没有上技校,据说是他叔劝他先上完高中再花钱读个专科,到时候凭着他叔的关系,分到厂子里那就是技术员身份了。
自此三兄弟又聚到了一起,虽没打家劫舍、坑蒙拐骗,却也少不了小打小闹,小错屡犯,荣升让所有代课老师头疼让所有女生反感的三贱客。
而万辰的高一过得并不理想。
开头炮没有打好,打架事件虽然平息,却仍在校园造成了不可忽视的影响。
一些好学生躲着他,一些坏学生笑话他,尤其跟过李炳军的人三天两头来找他麻烦。
沈煦看不过去,几次出面要替他出气都被他拦下了。
沈煦吼,“你万辰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囊气?!”
万辰把书一本本整理好塞进书包,平静地说:“跟垃圾讲囊气?沈煦,别降了自己的品格。”
沈煦恼,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装蒜,骂人都不带脏字的!
回了家,沈煦刚打开门,万辰站在楼梯口说:“抓紧时间吃饭,吃完就上来。”
沈煦抓着门的手在发抖,瞅着人刚刚拐过楼梯口,他伸出了拳头,对着空气挥舞。
每天,每天,沈煦成了万辰发泄怒火的对象。
学习,学习,沈煦的脑屎都快被他学出来了。
沈煦扔笔拍桌,怒吼道,“老子不学了,将来反正是考不上大学的,你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干嘛!要学你自己学!”
万辰也扔下笔,打开窗户伸出头,对着楼下喊道,“沈叔叔,沈煦说----”
沈煦捂着人嘴巴把他拉进屋,紧紧关上窗户。
“大哥,大叔,大爷,我错了,我错了成吗?我学,我学,脑袋砍掉我也学,行不行?!”
万辰捡起被他扔掉的笔,递到他面前,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
沈煦服了。
在他脑袋彻底变成一团浆糊前,万辰终于大赦天下,休息十分钟。
沈煦一头倒床上变死猪,任他怎么叫也不挪窝。
万辰挨着床边坐下,瞥了一眼被枕头盖住的脑袋,低声说给自己,也说给他听:“就算不是本科,上个大专也行,沈煦,我不可能停下脚步等你。如果想和我站在同样的位置,只能由你,来拉近这段距离。”
沈煦,我不可能走进你那种平凡到让人乏味的世界。
如果,你也和我一样----
我愿意在遥远的前方,为你留一个重要的,位置。
高一下学期班里新进了一个漂亮女孩,柳宣。
她活泼、可爱,不时撒个娇卖个萌,很快成了让男生心仪让女生喜欢的焦点人物。
李达不知怎么就中了招,成了小妮子的裙下之臣。
放了学三个癞□□相聚在犄角旮旯村,守着那块嫦娥肉从天而降。
柳宣刚一走出校门就被三人堵到了犄角旮旯村,李达向前一步,大胆示爱。
“我我我我我我,喜喜喜喜喜喜……”
沈煦一脚踹出去,“你个没用的东西,不就是我喜欢你四个字吗,至于你结巴成这样吗?!”转身向柳宣,一甩头一昂脸一抱胸一抖腿,流氓气十足地说:“怎么样小丫头,我这兄弟看上你了,你给个话,成你们就处处,不成----不成也得成!”
一般女孩遇到这情况不是吓哭就是尖叫,而柳宣不同,她压根就没觉得害怕。
扫了一眼标准三贱客,犹豫了一会,她点点头,“成!”
李达大喜,王棋大惊,沈煦大愣,这就成啦?
柳宣一手勾上沈煦胳膊,“走吧!”
三人齐懞,这是个什么状况?
柳宣眨眨眼,“你不是说喜欢我吗?那就处处呗!”
沈煦大窘,恼了个大红脸,“你耳朵走斜啊!我什么时候说过喜欢你,我说的是我兄弟,你听不懂中文啊!”
柳宣瞟了眼剩下二人,“不是吧,三贱客里就你长得还能看,你让我跟他们?是你眼走斜吧!”
李王二人霎时缩到了结满蜘蛛网的阴暗小角落。
沈煦攥着拳头,恨得牙痒痒,要不是看她是小丫头,那铁拳早就挥出去了。
回到家,沈煦和万辰说起了这事。
万辰抱胸低头笑了好一会,笑得沈煦把拳头捏得喀啦喀啦响。
万辰忍住笑,跟他分析,这是柳宣在刻意挑拨他们三人的关系,当真就成傻冒了。
沈煦愣了愣,“你是说,她不是真的喜欢我?”
万辰的笑冻在嘴角,“怎么,你希望她喜欢你?”
沈煦挠挠头,“那倒没有,就是,就是……”
万辰眯起眼睛看他,“是什么?”
沈煦心虚地瞟他一眼,“没什么,赶紧的,看书,学习,我将来还要考大学的。”
一个中午,万辰讲错三个方程式画错四个图形念错六个单词。
沈煦咬着笔杆子瞅他,“这春天来了,猫狗发情可以理解。你这算什么,脑子发懞了?该不会学傻了吧!”
万辰心烦气躁,合上书本一句要休息就把人赶出了家。
一个下午,万辰的目光都放在柳宣身上。
柳宣的同桌肥妞,悄悄跟她咬耳朵,万辰是不是看上你了?
柳宣好奇地朝万辰望去,并附送上一个甜甜的微笑。
万辰收回目光,手上的笔被他攥得死紧。
放了学沈煦留下来值日,柳宣也没走。
她坐在桌子上甩着两条细白长腿,很有耐心地看沈煦拖地擦玻璃。
王棋和沈煦同组,凑到他耳朵边说,“这丫头不会是真看上你了吧!”
沈煦眉头微皱,“放心,朋友妻不可戏,我沈煦不是会干那种事的人。”
打扫完教室沈煦拿起书包往外走,柳宣跳下桌子跟了上去。
从三楼到一楼,从教学楼到操场,他走,她跟;他跑,她撵。
沈煦停下脚步回过头,“你干嘛?!”
她回答得很干脆,“追你。”
沈煦脸烧得和天边残阳一样红。
一直等在操场另一边的万辰,冷眼看着他们的表演。
沈煦还在和柳宣争辩些什么,万辰紧紧闭了闭眼,转身朝校门口走去。
晚上沈煦惯例敲响万家门,李美香出来开门,有点为难地说万辰今天不太舒服,连饭都没吃就睡了。
沈煦带着疑惑回了家。
八点多的时候,万辰的小窗户上又响起了熟悉的“当、当”声。
万辰忍了又忍,最终没出息地打开了窗户。
窗外还是一片漆黑,楼下站着一个傻傻黑黑的影子
那影子对他小声喊道,“万辰,你怎么了?哪不舒服?”
万辰冷冷地说,“浑身都不舒服。”
黑影愣了会,“要不要上医院?”
也许是他的关心,也许是自己的定力不够,万辰渐渐泄了气。
“你上来吧!”
“啊?”黑影犹豫了一下,应道,“好。”
万辰回到床前坐着,揉揉跳个不停的太阳穴。
果然,还是不行。
沈煦,就是他心里的一根刺,扎着疼,却怎么也除不掉。
他站起身,刚想打开房门,身后却突然响起了不和谐的声音。
“万辰,窗户开大点。”
万辰惊诧地回过身,那家伙,是怎么爬上三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