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却足以发生很多的事情,也足以改变很多的局面。无论外界怎么样的变化,对于西陵的南云城中百姓来说,都不关他们的事情。他们的生活永远不曾改变,不断的担惊受怕。
一辆马车缓缓行驶过来,在南云城门口被守门的士兵拦住。
“入城按人数缴费,将车帘打开让我看看里面有几个人。”面黄肌瘦的士兵朝赶车的车夫呵道,态度恶劣又懒散,吊着眼睛打量着马车,似乎在估算着马车的价值,猜测马车里面的人是有钱人。
车夫没有说话,一指弹出,打中士兵的腿部,令其狼嚎一声,后退跌倒。
这一幕被周围其他的守门士兵瞧见了,不但没有帮那倒地的士兵,反而退到一旁,放忍着车夫将马车赶进了城门内。
这就是南云城的规矩,也可以说是没有规矩。只要你的拳头够硬,你就可以做任何的事情,反正天高皇帝远,谁也管不着你,哪怕你在这里杀人放火,只要不怕被抓住,同样可以做。
南云城路过的外来人不少,大多都是路过的行商和江湖人士。前者来此一定聘佣高手护航,后者本身就不是好惹的,随身一定配着兵器。不过,像眼前这样,只有一名车夫赶车而来的倒是很少。
南云城街道上只有稀稀疏疏的几个人流,见到马车的到来也没有过多的去关注。一个个的面色难看,神情麻木,一眼就可以瞧出他们生活的不如意。
马车左边的车窗帘子被一只白皙如玉般的手掌撩开半边,让车内的人可以瞧见外边的景色。
阁楼破旧,街道狼藉,空气散发着干燥的臭味。
这南云城真不愧是西陵的毒瘤,恨不得弃之不顾的一块地方。
只是这块地方为什么还能生存下去,并没有完全荒弃?只因为男运城的地理环境实在很特殊,四面环海的同时,又是诸多城镇国家的必经之路,且还是抄近之路。因此,哪怕明知道南云城危险混乱,那些行商还是宁可高价聘请高手护航,也要路过南云城。
一处墙角,两三个衣着破旧的孩子正在嬉闹。说是嬉闹,倒不如说是两个欺负一个,被欺负的那个时瘦小男孩满脸泪痕,哭得口说鼻涕横流,嘴里叫骂着些什么。
男孩边哭边挣扎,想要躲过两个孩子的殴打,忽然抬头就看到了路过的马车,一眼望进了半开的车窗内,神情立即呆滞如同木鸡,哪怕被两个孩子打得歪倒,竟也一动不动。
“啊!虎子被打傻了!”打人的一个孩子惊叫。
另外的一个孩子听到他的话,被吓了一跳,不敢再继续打了,“他装得,一定是装得天地杀场!”
被他们称作虎子的男孩目送着马车,一直到看不见那车窗了才回神,嘴里打叫一声,“仙女,我看到了仙女了!仙……仙女,等我,等等我!”
这孩子大吼大叫,迈着两只小短腿,竟然朝马车追赶过去。
“我就说他是装得!”高个子男孩恶狠狠的说道。
“仙女?哪有仙女?”一开始说虎子被打傻了的孩子,好奇心则被吊了起来,也跟着虎子跑。
马车走得并不,眼前那孩子竟然就追上来了。
车夫对车内轻问一声:“主子?”
“保持这个速度。”从车内传出来的声音轻柔婉转,极为好听。
这车内坐着的人,是一名女子。
“是。”车夫没有任何的异议,不再对后面追赶的孩子有任何的关注。
这个速度恰到好处,眼看就要被孩子追上,可又偏偏就是差那么一点。马的耐力可比孩子们好多了,没一会儿后面的孩子就跑累了。高个子男孩对虎子大骂:“臭虎子,你再不等下来的话,下次见到你,我就打死你!”
跑在最前面的虎子听到话语,身体饭条件的打个颤。也不知道什么信念支持着他,竟然不听高个子的威胁,依旧跟着马车后面跑。
这一幕被高个子男孩瞧见了,气得不行,竟也不顾身体的疲惫,追在他的后面,心想着:等他逮到了他,非要好好的教训一顿不可。
至于中央那个瘦脸孩子,依旧坚持着的原因,却只是好奇心罢了。
三个孩子,各有各的理由,理由又那么的简单普通,竟然跟着马车跑了一条街,累得气喘如牛也不等下来。街道上少许的人看见了,却没有一个人动容,甚至有些还露出看戏的戏谑神色来。
在南云城中央就是城主府。
这里居住的人不是城主,也不是当地的官差,却是一个镖局。虽然名义上镖局,实际上平日里做的却是打劫的强盗行为,整个南云城就属这个镖局的势力最大。
只是南云城中的百姓还不知道,这个镖局早在五天前就被人灭伙。这时候在里面的人,早就换成了另外一方势力。
马车就在城主府的门口停下。
虎子和后面的两个孩子也都随之停下。
他们都瞪大了眼睛看着城主府,眼神里面浮现着惊恐,原本因为跑步涨红的脸瞬间褪色变成了苍白,小小的身体还颤抖着,明显对城主府很惧怕,或者该说是对城主府里面的人很惧怕。
车夫跳下马车候在一边。原本在城主府守着的两个灰衣人也走了过来,恭敬的站在马车旁边,态度证明了马车内主人的地位。
冰蓝色的车帘被撩开,一双撩着车帘的纤手皓白如玉,映着布面,便如透明一般。
里面的人走了出来。
外面车夫和另外两人都低着头,似乎是不敢看来人的面容,下垂的视线只看得见那淡紫色的衣摆,犹如紫色睡莲绽开,伴随着那人清闲无声的步伐,要拽着花瓣,清幽动人。
他们看不见,不代表虎子三个孩子看不见。
孩子之前还惊恐的目光瞬间就化为了呆滞痴迷,也许因为孩子天性,这样的表情没有任何的猥琐,只有让人好笑的天真呆傻老婆,诱你入局最新章节。
“仙女,真的是仙女耶。”瘦脸的孩子最先回神,他脸色涨得通红,眼珠子似乎不知道往哪里看,那种分明想要继续看着,却又不敢看的样子,充满孩子的真挚。
虎子和高个子男孩则比他呆多来,眼睛死死的盯着,似乎怎么看都看不够。
“一起进来吃点东西吧?”下车的紫衣少女朝他们浅声笑语。
三个孩子好像根本就没有听到她说些什么,看着她招手的动作,就好像三只听话的忠犬,重重的点头就往她那边跑过去。
城主府的大门早已打开,三个孩子迷迷糊糊的就走了进去。
淡紫衣裳的少女慢他们一步的行走,步入城主府大门前一刻,不动声色的朝不远处的一座楼檐看去一眼。
当几人进入城主府,那城主府的大门再次关闭的时候。
不远处的楼檐冒出一个人影。
“她……是谁?”不自觉的呢喃,声音沙哑,让男子自己都吓了一跳。
他埋伏在这里,本是想要看看,到底是那方人马将原先的霸远镖局给端了。一连几天,新来的这方人都闭门不出,让他找不到任何的线索。直到今日看到这辆陌生马车的到来,以及……那个紫衣女子。
他从来没有看见过那样好看的女子。
往日书读百卷,竟寻不出一句词句去形容那个人。只觉得,她的肤比雪白,色比桃艳,眉似笔画,万般灵气尽堆眉宇朱砂,眉下的那双眸子,波光潋滟,他看了一眼就没敢再看,犹记得她唇比朱红,浅笑净雅,宛若清雪消融,晨阳初生般,能破开人心底的万千阴霾。
只怪他被惊住了,只扫一眼就躲了起来,并未将女子的容貌看得真切,可就那一眼看到的冰山一角,深刻他脑海不能忘怀,犹如蒙了一层薄雾,使得那女子更显不真实。
男子深深的吸了一口浊气,望着城主府的大门,眼神热切复杂。
他的心神就跟猫爪子抓着一般,一股冲动让他想要再去看看,看看那个女子一眼,只需一眼就好。只是理智在挣扎的告诉他,太危险了。那个女子太危险了,生的那般的模样,天生就是祸国殃民的……妖女!
没错,这样的女子,怎么可能会是仙女,她的存在,只会惹来祸事。
这时候正在城主府里沐浴的水珑,自然不知道,才一眼就被别人断定为妖女。
一连三天马不停蹄的赶路,说不疲惫那是不可能的。
水珑浸泡在温热的池水里,背靠着浴桶的边缘,脑中一闪而过一个念头:浴桶太小了。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沉寂了,可是水珑却忍不住轻笑。
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一直以来,无论是郡主府还是武王府都有浴池,设备齐全又舒适。尤其是长孙荣极绝对是个会享受生活的人,与他在一起,别的不说,生活方面好得让人寻不到错来。
如果是和长孙荣极在一起的话,她绝对不会像这样日夜不歇的赶路,也绝对不会随意的入住这还没有装修的破旧城主府。不是她受不得苦,而是有种特别的心态,舍不得长孙荣极去受这个苦。
——长孙荣极,天生就该是个精致的人。无论是他本身,还是他生活——
这种念头,也不知道是什么入驻脑海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就生根发芽了醉卧花都最新章节。等水珑发现的时候,已经难以阻止,也不打算阻止。既然是她的人,她自然就责任给他最好。
只可惜,对方太强大,她能给他的外在物质似乎太少了,真的是伤脑筋又伤自尊呀。
水珑将一旦放下来,就能垂到小腿处的头发撩起来,然后踏出浴桶。伸手一招,就将浴巾抓入手里,将头发包裹住,吸收着水分。
这一个月来,不仅仅她的容貌变化了,连头发也疯长。从原来的垂腰到现在垂到小腿。原来她嫌头发太长,挽发比以前更不易,想要一剑斩断的时候,偏偏半途想到长孙荣极似乎很在乎她的头发,这才放弃了,任它留到现在。
相比起长孙荣极和沐雪都对她头发的喜爱呵护,水珑本人则要随意太多了,随便用浴巾揉动擦拭,将水滴吸收的差不多后,再用内力蒸发干。如若不是她头发天生顺滑,这样的粗略对待,绝对会让这一头秀发毛躁。
头发干了后,水珑又将身子擦干,拿过一套月白色的衣裙换上,待衣裳穿戴整齐,水珑走出屏风外,一眼看到梳妆台镜子反印出来的女子,忽然一怔。
不算太透亮的镜子里印着一名年少女子。
她秀眉轻颦,眼神迷离,似隔雾看花,分明面无表情,却能让见到她的人都产生无尽的怜惜,恨不得将最珍贵的一切捧到她的面前,只求她舒展眉睫,展颜一笑。
该怎么形容这样的一副容颜呢,只觉天地繁华三千红尘十丈,所有灿烂美丽皆在一瞬间黯然失色,那眉点朱砂有种渗入骨髓般的妖媚,那雪肌玉肤容纳天下纯净灵气,无论男女看了,都会不禁的惊叹。
水珑看了又看,像是旁观者去打量自己的容貌。
这三天的时间她都不曾看过自己的相貌,相比起三天前,似乎又有了些变化。
这样一副尊荣,远远超出了水珑的估算。
她总算明白夙央为什么从小给白水珑喂毒药了。如果白水珑从小就展现真容,那么她的生活绝对会天翻地覆,从小就要遭遇无数的危险和爱护,谁也不知道会有什么的结局。
不过,真正让夙央喂药的最大原因,不是这幅倾国倾城的容貌,而是她身体潜藏的秘密。
这秘密,伴随着她的容貌,一起暴露了出来。
水珑轻笑,不知道夙央是否会后悔那日将自己从兰远山庄带走。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她又怎么能从他身上打探到那么多的信息呢。
从梳妆台上取了一条发带,随意将额前的头发绑在脑后。不管这样的发饰与男子相当,水珑就走出来了厢房。
她一向不怎么喜欢用发簪挽发,动作太大的话,很容易就会散乱下来。
在城主府内的人不多,林林总总也不过百人罢了。
一名绿衣女子出现水珑的身边,“主子,午膳已经备好。”
“嗯。”水珑应了一声,对女子唤道,“绿菤。”
绿菤:“是。”
水珑问道:“红燕那边怎么样了?”
绿菤依旧低头回答:“按照主子的吩咐,已经将信传到了。”
水珑点了点头,不再说话。这时候,她们已经来到了前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