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宪宗刚继位,年仅十三岁的襄城公主就请命做了和亲公主,嫁给了蛮族也可那颜(大首领),后六十三岁的蛮族首领亡逝,又再次下嫁给其子,至今乌尔木叛乱,谋夺蛮族皇位,襄城公主才得以逃脱,回归故土。
林熙菡对襄城公主这样苦命的公主既怜且佩,若是平日不相干的相遇,林熙菡必是上前结交一番,但是此时襄城公主如此礼下于人的折交,让林熙菡总有一种来者不善的感觉。
“什么襄阳公主,不过是一个飘零无依的苦命妇人而已……”
襄阳公主垂泪,“还望妹妹切莫嫌弃。”
襄阳公主的自爱自怜让林熙菡顿时起了几分警惕。
“公主说笑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整个天下都是皇家的,公主回自己家中,怎么会是飘零无依。难道陛下这个做叔叔的还会薄待了公主,撵走公主这个嫡亲的侄女?”
林熙菡反将一句,让襄阳公主神色有些一僵,只能尴尬道,“皇叔亲厚,自是待侄女如同亲女,哪会薄待了吾等。只是想到多年不曾归故里,心里酸涩难当。”
襄阳公主说了客套话,林熙菡也不曾反驳,而是接着下去,一脸虔诚道,“今上圣明仁慈,待天子臣民皆如子,林熙菡一个孤苦无依的孤女能得陛下恩典,心中感激不已,恨不得日日夜夜替陛下念经,保国泰民安。陛下万寿无疆。”
襄阳公主不知道林熙菡是真傻还是假傻,一时也只能寡淡道,“陛下圣明。”
场面气氛尴尬,崔大表哥好笑地看着自家表妹过于耿直的表演。心里对这个过于冷清的表妹越发感到欣慰,原先还担心自己小表妹过于冷情,与人交往必是要受了挫折的。
要知道这世道便是如此,会说的总是比不会说的讨巧,尤其是一些看似不会说话,却总是爱背后说话的更得巧。
林熙菡不爱说话,除非被逼得不能不说的时候。
更别提背后论人长短了,旁人诋毁她,污蔑她,她哪怕清楚。也不屑解释。不是解释不通。而是懒得疲于奔命的去应付一群对她不真心的人。
林熙菡这样的性子看似简单直白,她自在了,旁人对她多有误解。林熙菡不在乎身外名,作为她的亲人却在乎不已。
人是群居动物,林熙菡这样的性子在大家族中终究太吃亏了。
但是彼非鱼,焉知鱼之乐。
林熙菡做好了孤独终老的准备,她自然无所谓什么有个好名声,将来好嫁入豪门,冠盖满京华。
崔大表哥看了小会儿戏,看了时间差不多了,便呵斥了林熙菡和崔明椘几句,让她们回内宅。
崔明椘理解大哥的意思。眨眨眼,便拉着林熙菡下了阁楼,朝内宅跑了回去。
“表姐,你去哪儿……”二人跑出中庭,穿过花廊,在几个院子交接口,林熙菡突然拉住崔明椘,崔明椘不及细想回答道,“襄阳公主必是要先拜访老太太的,自是去老太太那处通知一二。”
林熙菡看了两眼四周,才嬉笑地拉过崔明椘,耳语,“老太太那儿,有的是人回禀。大哥是让咱们安排住处来着。”
“襄阳公主自是回宫中来着……”崔明椘不曾说完,她想起刚才襄阳公主的举止,心里有几分明了,“公主住在咱们崔府,怕是短时期的吧。”
“自是短时期的,大表哥必是刚刚上报了朝廷襄阳公主的事儿,只是如今朝廷还没个说法,咱们还是需要多安排个妥帖的地方,我看襄阳公主一时半会儿走不了的。”
林熙菡不知道襄阳公主打的是什么主意,但是看她不似高宗那些各个眼睛朝天的公主,反而亲热和蔼的故意和林熙菡二人拉近关系的态度,就知道怕不是什么好打发。
林熙菡不清楚襄阳公主是否真的对崔大表哥起了心思,但是她想不出来崔府除了崔大表哥这个和襄阳公主回来的少年郎,崔府还有什么是公主所需的。
崔明椘不傻,尤其是经历了白霜霜和林熙蕙疯狂爱慕伍敬行,干的那一连串的傻事儿,她就清楚有些女人是没有妇德的,她们对爱慕的男人会做出诸多不符合礼法的事儿。
“这事儿还要和娘亲,嫂子商议一下。”
“怎么商议?这事儿直接和大表嫂说,怕是会越发让她难过的。”林熙菡清楚这事儿麻烦,二人愁眉不展,还是先将事儿禀报了崔大舅母。
“这事儿我这个做母亲的千防万防也挡不住当事人犯糊涂。你们便是告之我了,又什么大用处。”
崔大舅母冷笑,暗道好个不要脸的皇家女,怨怪唐朝的世家没一个肯娶公主的,“去把大少奶奶唤过来。咱们崔府还没个纳二妾的。”
崔柳氏穿着玫红色的金镶边的蜀锦团花大褙子,外罩暗色鹤氅裘,一下子将过于艳丽的颜色压制得多了几分素雅。
崔柳氏五官很具有柳家特色,五官深刻,个子高挑,眼睛有些大,琥珀色地眼珠子颜色有些淡,皮肤很白,嘴唇丰润,标准的北方丽人。
她站在崔大舅母身旁,少有几分温柔婉约,却多了几分明媚爽朗,特别是她一双有些英气的眉毛,高挑的鼻梁,给艳丽的五官有添上了几分端庄。
其实她的五官按照江南人的说法,算不上美人儿,但是却让人一眼看得极为舒坦,忘不掉。
崔大舅母突然唤来崔柳氏让崔柳氏有些不安,自家婆婆对她的不满,她不是头一天知道,但是她让夫君上战场,除了不想被家中姐妹比下去的私心,更多是几分热血抱国的思想。
崔大舅母也不和这个媳妇多说,单刀直入,“大郎,今个带回来一个娇客,你去安排一下住处,切莫怠慢了去。”
崔大舅母话一落,崔柳氏顿时如遭雷击,当场傻眼了,“婆母,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入门还没三年来着。”
崔柳氏入崔家门就知道崔家自来不纳妾的,所以她才对婆母的不满,不甚放在心上,只打算等夫君得了赏赐,再来缓和婆媳关系,没想到婆婆是个心狠的,竟然给违背了礼法给夫君纳妾。
崔大表哥现如今的地位按照大胤律是可以纳妾二人,但是崔家家规从来就没什么妾室的地位,早年家规严格规定妻子五十无子方可纳妾,几乎绝了崔家男人纳妾的可能。
崔柳氏不敢相信公婆敢违背礼法让夫家纳妾,更不敢相信公婆为无视崔柳两家百年姻亲关系。
“婆婆,儿媳做事有些小性儿,还望婆婆恕罪。”崔柳氏只当崔大舅母是在敲打她,赶紧和婆婆认了错。
“你不是小性儿,而是心气儿太高,眼光太浅。崔家不是那等子默守陈规,见不得女儿家干扰朝廷,但是崔家绝对不允许那等子私欲过重,无视家族利益的媳妇儿。”
崔大舅母淡淡看了两眼崔柳氏,唬得崔柳氏连连干着脸赔笑,崔大舅母叹了口气,“这做媳妇的都不容易,我亦是做旁人家媳妇,万不会鸡蛋里挑骨头,找揪你。但是柳氏你是长子嫡孙媳妇,你所做的任何事情都会影响到整个崔氏族人,所以我不得不对你有更多要求。大郎的事情不提了,你心中清楚……”
“婆婆我错了。我不该私心过重。”
崔大舅母说到这儿,崔柳氏有一阵羞愧,她清楚崔氏比不得柳氏得皇家信任,宪宗又在打压世家,崔家就成了其中之首,但她总抱着几分侥幸。
“好了,不多说了,你还是多去安排一下院子,给那位娇客入住吧?”
崔大舅母见儿子回来了,媳妇也知道错了,也不想当着小姑子面多说,伤了崔柳氏这个做大嫂的面子。
“婆婆?”崔柳氏见婆婆已经不计较了,为何还……
崔大舅母扫了林熙菡两个小姐妹,二人会意行了礼节,退出门。
“大郎来的路上救了北地来的襄阳公主,襄阳公主受了惊吓,不敢外住,就请命公主府未落成前,就暂住咱们家。”
崔大舅母其实早就疑惑了崔大表哥的来信,这会儿听了林熙菡二人的揣测,才明了。
崔柳氏也是熟悉大胤朝礼法的,她一听自然听出其中蹊跷。
公主府没落成,不是还有深宫和皇家别院来着,没的听过哪个做主子的要住在臣子家中的。
再来什么受了惊吓,不敢外住,不是还住在崔府来着?
难道崔府就不是外府了?
“襄阳公主不能吧?”崔柳氏惊吓。
“襄阳公主年不过三十余岁,膝下无子,二嫁蛮人,如今新寡,她和舞阳帝姬情况大不相同。”
崔大舅母说得是实话,舞阳帝姬母家身份低微,长相寻常,膝下还有子嗣,但她好歹只嫁了一个人,还不是蛮人。
要知道大胤人对蛮人厌恶到极致,像与蛮人有过瓜葛的皆受大胤人排挤,何况襄阳公主这个二嫁的,襄阳公主三嫁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