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星抬头望过去,只见忽拉拉的一个长队,蜿蜒数丈,缓缓而来。这些人并不是什么大人物,都是些小娄罗。不过他们四人一组,都抬着担架,每副担架上都横着两具死尸,死尸上都蒙着白布。虽是四月天气,但还是有一股令人作呕的腐败气味传出来,路过的人都不禁唔住了鼻子。更多的还是惊愕。
韩星暗道:“东方明的确是要大做文章了,否则怎么会把我杀的这些人抬到这里来?”
再向队伍看一眼,突地觉得不对,暗道:“胡千秋死无全尸,谅他们也寻不到尸骨,只不过能找到春三娘,昆山老怪一伙的尸体,算起来不过四十几人。可为什么抬来了这么多人?”下意识地一数尸体,足有二百具,心中更是奇怪。暗道:“难不成东方明故技重施,将当年杀人诬陷的伎俩又使了出来?”
思忖间,抬尸的队伍已安顿停当。便听有人高声喊道:“盟主到!”
韩星循声望去,只见东南角,群雄左右分开,东方明一身素服,缓缓而来。他的脸色看起来很苍白、表情十分凝重。但仍是丛容,静逸,温文尔雅。不是江湖中人,谁也不会想到他会是统领豪杰的盟主,只以为是一个超尘脱俗的雅士。
东方明身后跟着胡宝堂,一身孝衣,像是好些天没有梳洗,一脸的络腮胡子,模样看起来十分的憔悴。二人身后还有一些随从,却没有看见东方明唯一的徒弟齐风。
仇人见面分处眼红,韩星几乎忍不住冲上前去。冷静一想,还是不能操之过急。何况,韩飞云还没有出现。
临近“大雄宝殿”时,胡宝堂及若干随从自动退入殿下人群,东方明便一人沿石阶缓步行向大雄宝殿。此时殿中诸人已然迎出殿外,纷纷拱手。东方明一边拱手还礼,一边走上了石阶顶端。没有进殿,在檐下转身面向群雄。楚悠然等人便在其身后,分左右一字排开,肃然而立。众人居高临下,且各个都是精英人物,身姿魁伟,气宇轩昂,殿下之人抬头望去,好一派威然之气,羡慕不已。
楚悠然见东方明一身素服,汗颜地道:“东方兄能为无辜死难素装致敬,相信他们九泉之下有知,也瞑目了。”
东方明眉头紧皱,沉重地道:“血冤未伸,岂能瞑目?东方无能,致使数人死于非命,是东方愧对武林。”
楚悠然忙劝道:“邪魔出道是我等始料未及,并非东方兄之过,还请东方兄不必自责。”
东方明轻叹一声,缓缓一挥手,殿下群雄顿时安静下来。
东方明拱手一周,缓缓地道:“东方禀赋平庸,却蒙各路英雄推举,接任盟主。三年来殚精竭虑,寝食难安,深恐力所不及,有负重望。幸蒙上苍庇佑,群豪齐心,武林才得享三载太平……熟料风云难测,辗转之间,魔枭又现。东方唯恐武林再度陷于水深火热,不敢擅做主张,是以才慌忙聚集群雄于此,共商大计,还望众同道万众一心,捍卫武林……”他语气极为舒缓,平和。声音也并不高,却用一股强劲的内力将声音推得很远,使每一个角落的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韩星不禁暗道:“东方明的内功的确已达炉火纯青的地步。”
东方明话音未落,又接着道:“三年前,韩星习‘恨天剑法’乱杀无辜,群雄倾巢而动,围捕于他。那韩星虽说暴虐,终是自作孽不可活。本以为江湖从此太平,熟料,他竟死而复生,重出江湖,现今已有二百余人死于非命,为免武林再度生灵涂炭,东方愿身先士卒,与众位同道齐心协力,与魔少一决生死……”
话音刚落,阶下群雄哄声应和:“与魔少一决生死……一决生死……”声威浩大,气势恢弘,山谷回音不绝于耳。
韩星不禁毛骨肃然,暗道:“好一个东方明,居然不惜杀死这么多人架祸于我,看来我真的是太小看他了。是啊!胡千秋臭名昭彰,我杀了他,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暗中解恨;无论是杜悠娘还是春三娘,都已是水性杨花的妖孽,我杀她非但无过,反倒是为民除害。‘昆山老怪’貌似朴实,为人阴险毒辣,早已为正道中人所不容,人人得而朱之,那些**人物更是死有余辜。仅凭这些人非但不能引起公愤,反倒还会令人怀疑这其中另有隐情……可是他将这些无辜架祸与我就不同了。当年群雄正是因为对‘长风镖局’、‘肖家寨’‘大成山庄’的灭门痛心疾首,才丝毫不肯听我的解释,认定我是凶手。今日群雄见到这么多无辜,义愤填膺,定会更信东方明的调拨,认定我是魔头……我倒无所谓,不过爹却危险了,群雄听信谗言,恨我入骨,寻我不着,定会拿他老人家泄愤……韩星啊韩星,你已经和东方明一起将父亲逼上绝路了……”
群雄应声刚落,楚悠然便拱手道:“韩星已死,岂能复生,不知东方兄为何如此肯定是韩星杀人呢?”
未待东方明开口,殿下胡宝堂已抢着道:“韩星杀死家父是我亲眼所见,若非是父亲截尽全力送我逃走,恐怕我也难逃一死。”
楚悠然道:“你说此话有何凭据吗?”
胡宝堂道:“我便是凭据。”
楚悠然微微一笑道:“牵强。”
胡宝堂冷冷地道:“胡宝堂再他妈不是东西,也不至于拿老子的死说瞎话。”
楚悠然冷“哼”了一声,道:“谁知道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胡宝堂气愤难抑,冲上前来,道:“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东方明忙一挥手,道:“胡少侠稍安勿燥!”
胡宝堂这才安静下来。
“神笛”朱阳冷笑道:“此事干系重大,我们当然要防范有人借题发挥。”说着下意识地盯着东方明。
一旁的冷清杨见势,忙拉了拉朱阳的衣角,低声道:“事非未明,你不要胡乱猜疑!”
朱阳这才冷笑一声,不再言语。
东方明仍很平静、沉稳,对楚悠然等人道:“看来,众位对于此事还是不能相信。”
楚悠然拱手道:“此事关系重大,又如此不可思议,我等实在不敢轻易相信。还请盟主明示。”话落檐下其他人也随着点了点头。
韩星暗松了口气,忖道:“虽然那些无名走卒将此事议论得沸沸扬扬,楚悠然等对此事还是不肯轻信。只要他们有所疑虑,东方明行事必受桎梏。看来一时半刻,爹还没有性命之忧,我且稍安勿燥,静待时机。”
东方明道:“此事确实匪夷所思。就算是东方,开始时也不敢相信。可是,金陵城里接二、连三的发生命案,东方亲临杀人现场,查验尸体后,却又不得不信了。”
楚悠然道:“这些人都是死在‘恨天剑法’之下吗?”
东方明道:“死难者的尸体已运到钟山,众位随东方一验便知。”说着当先走下石阶,来到那些尸体跟前,楚悠然等人也随同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