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听史令沣好听的声音在耳边道:“你过来,我要把那天没说完的话,说给你听。”
史令沣随手扯了一见白色的中衣披到身上,然后就静静看着宁韵,不放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波动,放佛能从她的表情看透到她的内心一般。
“怎么?怕我让你还命,还是怕我以此威胁你让你替我卖命呢?”史令沣笑着道:“早知道让你变的这般胆小,我就不救你了。”
这一句话,让宁韵这只被”吓“懵了的小猫顿时气恼了。
“你说错了。不是我胆小,而是我怕以后还不轻你的这笔恩惠,与你算不清这笔账呢!”宁韵鼻子里轻“哼”了一声,她自己没觉得,可在史令沣眼里,她的这个样子倒有些小女子撒娇的姿态在里面了。
史令沣想伸手把宁韵拉到身前,无奈才伸出胳膊,就牵动了背后的伤,虽然没喊出声,但也让猝不及防的他倒吸了一口冷气。
宁韵赶忙走上前,扶着他又躺下,口中道:“你想说什么,躺着说便是,我听着呢。”
史令沣顺势拉过她的手,紧紧攥在手里,放佛一松手,就怕她跑掉一般:“给你找可以有所依傍的庄子和铺子的时候,我从没想过会有今天。”
“会有今天的什么?“宁韵表情淡淡的,天知道,她的心里其实已经乱成一锅粥了。她不傻。史令沣眼里的情义她不是看不到。她只是有些乱,她会抽丝拨茧,也会快刀斩乱麻。可是眼前这事儿,却是拨不开,也斩不断的东西。让她感到陌生的东西。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史令沣脸上的笑意变成了一种让宁韵陌生的表情,似严肃认真,又似是郑重非常。他一字一顿道:”我后悔了。”
“后悔给你傍身的庄子和铺子,我应该什么都不给你才对。”
“你依傍的不应该是这些,应该是我。”
史令沣的语气,温柔像蜜糖一样,丝丝密密渗进宁韵的心里,让她一时语塞。
这些年来,宁韵从来没有想要依靠谁。多年的古代生活,让她学会了各种生存法则,这些东西像一个网,把自己护在里面。外人进不来,她自己也出不去。她一直觉得,自己一个人,这样也挺好。
而现在,有个人跟自己说,她应该依靠他。依靠,就意味着信任,就意味着依赖,这对宁韵来说,就像让一个一直拿着武器作战的战士,放弃他手中的武器,开始躲在另一个人身后面对一切。
这样的生活,让宁韵想到了哥哥。那个时候,他就是这样让自己依靠的。
宁韵那双好看的眸子里,又一瞬间的悲伤闪过,史令沣看到了,心头也跟着一阵抽痛。他伸手把宁韵揽到胸口,低声道:“以前是我不对,我不该跟你谈什么合作。你本就是我妻子,护你是我之责。从今往后,只要我在史家一日,我就定不让你半点儿委屈。若是我……有一日离了史家,你就……”
“我就什么?你若是离开,我就怎样”宁韵转过头,没有了方才的彷徨,反而就像一个揪住问题不放的孩子,正一脸认真的看着他。
史令沣原来以为自己是在自言自语,没想到宁韵会响应,更没想到她还会像这样反问自己,一时不知怎么回答。
他是要离开史家的,这在他这一世的计划中。再过三年,现在的汉襄帝就会病逝,他的胞弟静王爷远在封地,没能及时赶回京见皇兄最后一面,而当时的宣王爷,却正好在京。不管是宣王的精心谋划,还是命运使然,总之,宣王很快控制了皇城,拿着据说是汉襄帝留下的遗旨,登基为帝。
就在京都里风言四起,各派系忠臣公府都犹疑不定时,汉襄帝的胞弟静王那里传来要进京吊唁的新消息。
静王一直以来都是汉襄帝疼爱有加的胞弟,封地是诸王爷里面最富庶的不说,就连兵力,也是诸王当中最强的,这也都是沾了汉襄帝这个同母一胞哥哥的光。
如今静王来京吊唁,宣王这个”冒牌”皇帝自然是害怕的。而且静王如果带兵前来吊唁的,那可还了得?宣王当即就驳回了静王的要求,让他在封地老实呆着,哪儿也不准去。静王自小和汉襄帝手足情深,自然也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于是他就带兵强行从封地一路北上,直逼皇城,以”为国靖难“为名,掀开了一场乱世的序幕。
上一世,史令沣一个人寄人篱下,在史家是步履维艰,勉强撑到了这场乱世的结尾,最终亲眼目睹了静王登上皇位。而白小初,却是在这场动乱初起时,就……
史令沣严重冷光一闪,下意识的就握紧了宁韵的手,字字用力道:”如果有一天,我要很长时间离开史家,比如……出兵打仗什么的。你就去我给你找的那个庄子里等我吧。不管发生什么,我定回来接你!”
这一世,他一定不会让她有事的,绝对不会。
宁韵一时听不懂他说的什么,还要再问几句。就听外面丫鬟传话,老祖宗来了。
宁韵赶忙起身,对着铜镜略收拾了一下,就亲自迎了出去。
史老夫人和史老国公这次是一起来了,二人一进屋,看到史令沣已经醒了,两位老人都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怎么这么不小心呢!若是有个三长两短的,可怎么是好那几个狗蛋包天的奴才,真该千刀万剐!”史老夫人拉着孙儿的手,左看右看,仍是看不够的样子。
宁韵猜测老祖宗是对昨晚的事儿都清楚了,赶忙面带歉意道:“都是孙媳不好。昨夜若不是孙媳兴师动众的去抓贼,二爷就也不会为孙媳受伤了。“这种事情,孙子替孙媳挡了伤,不管出于何种情况,婆家总是要埋怨孙媳的。宁韵早适应了古代的这种观念,倒也不觉得委屈,所以很是诚恳的先道歉了,接下来,不管老祖宗怎么怪罪,她心中也都早有准备了。
史令沣可不会让她吃这个委屈,当即就表示:“昨夜原是孙儿兴冲冲要跟去抓贼的,还是孙儿硬拉着她去的呢。好在她没事,不然孙儿我可是罪过大了。再说了,孙儿这点小伤也没什么,养几日便好了。”
史老夫人使力气拍了拍史令沣的肩膀,也不顾惜他后背的伤,大声笑道:“可不是!亏得你昨夜做的好,若不然,让我看到你媳妇儿少了半根毫毛,祖母我可饶不了你!”
宁韵没想到史老夫人会这样说,闹了个红脸儿的同时,心里也甜丝丝的。
史老夫人又看了看史令沣的气色,关切道:“太医不是说这伤没甚大碍,怎么才醒?莫不是诊错了?要不要再请来看看?”
这时候,一旁坐着喝茶的史老国公终于开口了:“哈,老婆子你懂什么?!这点儿小伤能病住我孙儿么?”
“那怎么……“史老夫人一时没反应过来。倒是宁韵先回过味儿来了,狠狠剜了史令沣一眼
史老国公瞅着史令沣,一脸的得意:”我的好孙儿,你这苦肉计使的不错,我要是你啊,起码也要再睡个三五天,让人着着急才好。“
被史老国公这一番说道,满屋子的丫鬟婆子都捂着嘴偷笑起来,倒把史令沣的脸也给笑红了。即便如此,他也只管瞅着宁韵看,丝毫不在意旁人的眼光。宁韵倒也不好当着老祖宗的面拿眼斜他,只好低头红着脸摆出一副羞涩的样子来。
史老夫人一愣,又瞅了瞅小夫妻俩,这二人眼神儿明显和以前不同了,史老夫人脸上顿时笑开了。
“那几个奴才呢,可处置了?“史老夫人想起来,又问。
宁韵忙了一晚上,哪顾得上这些,此刻也是才想起来:“还没呢。听丫鬟范妈妈被压断了一条腿,其他几个倒也有伤的,只是不严重。都暂且绑了关着呢。”
“好。这事儿,你和沣儿就别管了。若是和你母亲有关,这就更不好插手了。这几日,你就和沣儿好好在院子里压压惊。后面的事儿,我给你俩出气去!“
正说着,又有丫鬟来报,说四小姐过来了。史老夫人忙让丫鬟领进来。
史令霜还是一副怯怯的样子,对着屋子里的人,声音小的跟蚊子哼哼似的,史老夫人看了心里直叹气。她把史令霜安排到墨香院这里,实在是不得已。眼下,她母亲史孙氏是指望不上了,她姨娘更是不敢指望的。剩下一个桓儿媳妇和沣儿媳妇,二选一,她自然是选后者了。把管家权教给沣儿媳妇,也是一样的缘由。
多年前离京这个事儿,史老夫人现在是后悔的。当年老大没了,她一时心灰意冷,就有了躲到京外去图个清净的意思,可没想到……多年没回来,现在再看史家,还真是乱的不成样子,原本子嗣就单薄,现在让史孙氏这一通闹,更是雪上加霜。桓儿心智有别于常人,又让史孙氏找了那样一个有心机的媳妇孙秒茹一旁把持着,若自己再不插手,这家可真是要倒了的。虽然现在孙妙茹还没有开始动那些小心思,但长此以往,可是说不准的。
史老夫人她有心扶一把眼前这个沣儿媳妇,让她能以一家长嫂当得了这个家的女主人,也好全了自己的心思。希望自己没看错人。
送走了老祖宗,宁韵这次总算找了个话头,避免了史令沣重提前面的话题。这个话头,就是史玲霜了。
“祖母把霜妹妹安排到我这里,想必是寄予我厚望的,希望我当好这个嫂嫂的。我便让她彩月玉钗把东次间好好收拾一番,让霜妹妹住到那里,二爷觉得如何?”
“不好。“史令沣一口就回绝了,看上去还有些不高兴。
“这是为何?”东次间离她最近,也好让她时时照看和教导史玲霜,想来想去,那里是最好不过的了。
“东西厢房都比东次间好很多,就让四妹妹搬去那里吧。“史令沣知道宁韵是个有主意的,当即就凑近她,又补充了一句:”没听祖母说吗?她让四妹妹来,是让你提前跟小孩子亲近亲近,以后也做好当母亲准备的。她若是住得离我们太近,岂不是……“
“岂不是什么?”宁韵怒视。
史令沣正儿八经的认真道:“岂不是耽搁我们给老祖宗添孙么?”
宁韵如今倒有些适应史令沣的厚脸皮了,不怒反笑起来:“二爷还是别想怎么给老祖宗添孙了,还是想想怎么处置这个吧!”宁韵在他面前扔下一封信。
史令沣低头一看,竟是白家来的。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