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素响带领十几位鸟枪护军,浩浩荡荡出城而来。眼见快到“达官门”,赵素响没有勒马减速,士卒见是官军,就推开栅栏,赵素响带领众人出了城门。那士卒追着喊:“哪个衙门的?”
赵素响摘下一个腰牌,朝他晃了几晃,人已经远了……
士卒:“嗨。没看清楚,哪个衙门的啊?我也要上报交差的。”
说罢还要追,正遇见一身官服的叶广昌骑着马从城内跑来,于是叫住他。
“行了。我认得他。是委属鸟枪护军。”
士卒啐地一口:“呸。没比我高多少?神气什么。”
叶广昌笑了笑,跳下马来。盘问了手下几句,打算上角楼去,就听见老远天心在喊他:“师叔,师叔。”
徐闯带领着几十位精干镖师,押着五辆镖车,与马之良师徒一道,骑着高头大马,浩浩荡荡朝达官门而来。叶广昌立刻正了正顶戴,把刚摘下的腰刀又还了扣,带着两个手下,迎了过来。自古北京城走镖的只能从此门过,一进一出还需履行手续。见到徐闯近前了,叶广昌急忙抱拳。
“徐总镖头。”
“叶大人。”徐闯等人全部下马。
“您这趟镖到哪里?”
“太原。”
“交情归交情,您出达官门,我还是要验兵器的。”
“这个自然。”
叶广昌点点头,两个士卒立刻上前逐个询问、查验镖师随身携带以及镖车里所放兵器。出门带走多少兵器,回来还是多少,数目不能错。
马之良和苏百川几个都在问叶深。陶士均手搭凉棚看向远处的角楼,也没看到人影儿。马之良疾步走上近前,小声问叶广昌。“深儿呢?怎么还没来?”
“我也纳闷呢。我打徐闯那儿出来就打发人回去催了,这会儿还不过来。”
马之良眉头紧蹙:“这孩子。向来谨慎的。他昨天喝了多少?”
叶广昌:“呦,可是没少喝呢。”
此刻的叶深,还在家中中堂半步没有离开。穴道早给解开了,可是换成了五花大绑,坐在太师椅上动弹不得。屋里还有三个面无表情的下人,手里端着食盘和水杯。伺候吃喝可以,问什么一句不答,任喊任骂,没听见一样。
这边的士卒统计完兵器,一一记录入册。捧到叶广昌面前过目之后,叶广昌递给徐闯官文:“这个收好了。徐大当家的,一路顺风。”
徐闯抱拳:“多谢叶大人。”转身吩咐一声:“上镖旗。”
一声令下,徐闯的弟子们纷纷拿出了橘黄色的镖旗插在了每辆车最醒目的车头位置,上写:广顺镖局。
徐闯知道师兄弟二人要话别一番,就冲马之良点点头,指挥镖车缓缓走出了达官门。
苏百川焦急起来,天心更是心急如焚。
天心:“我师哥怎么还没来?要不我去找他……”
正这时,打城里方向飞来一匹快马,庞知飞速跳下来。
“老爷。”
“怎么是你,深儿呢?”
庞知抱拳:“少爷下不了床了。”众大惊。苏百川低头拧住了眉毛。
马之良厉声问庞知:“怎么回事?”
庞知:“他说,昨天夜里的牛肉吃多了,又喝了那么多酒。难受了一晚上,肚子疼得厉害。”
叶广昌:“糊涂。这太耽搁事儿了!”
庞知:“少爷还说,让师父先走。等自己好起来,顺官道一路追你们。”
苏百川看着庞知,心里一沉。回想起这几天发生的事,他直感到不妙。可那夜跟踪大哥去到家中,什么也没有听到。当夜究竟发生了什么?与大哥今天的消失有没有直接的关系?苏百川拿不准,也不敢随便跟师父开口说此事。
天心:“那万一他一时半会好不了呢?这趟镖怎么办?”
苏百川忙说:“师父,要不我替师兄去太原吧。等师哥身体缓过来,他代我坐池子。也不耽搁。”
马之良微微摇头。这不是不耽搁,如果叶深不能好起来,王府就只剩天心一人,断不可行。
庞知看着苏百川的身形,特意转到他的身后扫量,怀疑他与那天的夜行人有几分相似。亦不便当面告之叶广昌。
天心:“二哥,还是我走太原,你和大哥都留下。”
马之良沉吟不语。
叶广昌:“师哥,要不,改天上路吧?等深儿好起来。”
马之良看着门外的镖师们,弓箭在弦了,不得不发。摇了摇头:“镖车走不快的。希望他尽快好过来,能追上我们。还是我和士均吧。川儿、天心,你们按部就班。”
“爹,这怎么行啊?少一个人,少一份力的。如果大哥好不了,又怎么办?”
叶广昌忽然眼睛一亮:“师兄。我倒有个主意。倒不如让庞知替深儿,陪你们去太原?”
苏百川心里咯噔一下。他看了看师叔,又看看庞知。二人没有异样。
马之良一愣:“他?”
叶广昌笑道:“他都跟了我十年了。武功非常好。就算深儿不去,有他陪着,路上也是个大帮手呢!”
庞知:“前辈,您儿子刚才也说,如果人手不够,请我替他的。”
陶士均道:“师父,也许这是权宜之计!”
马之良看天心,女儿也向他点了点头。唯独苏百川表情木然。
马之良想了想:“也好。那就有劳庞老弟辛苦一趟了。”
庞知一抱拳:“这是我份内之事。”
叶广昌:“庞知,路上一切都要听我师哥的安排,不可节外生枝。”
庞知:“老爷放心。”
叶广昌点头:“师兄,别让徐兄等急了,上路吧。”
马之良看着他,眼神冒出精光:“先别急,广昌,借一步。”
说罢,自己先行走开了,叶广昌盯住他的背影,不知道师兄有什么事需要背过众人?只得跟着他走出很远,直到二人一起走上了城楼的石阶,爬了一半,马之良停了下来,回身看向他。又换了一种眼神。
叶广昌一凛:“师哥,什么事?”
马之良:“三天之后,深儿如果还没好起来,就不要让他勉强了。”
叶广昌:“知道。”
马之良:“我走之后,家里的一切,还要靠你多照应啊。”
叶广昌:“哥哥放心,这里都有我呢。我今晚就回菩提巷住。”
马之良点了点头,数次欲言又止。
叶广昌:“师哥,您,是不是还有话要对我说啊?!”
马之良叹气道:“广昌啊。我当然有话讲。而且很重要!”
叶广昌一惊。
马之良:“这趟线镖虽然要紧,可我身上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东西。思来想去,应该暂交你保管。”
叶广昌:“是什么?”
马之良自怀中取出秘笈来,轻轻递了过去。低声道:“通天秘笈。”
叶广昌听来如同凭空打了一个焦雷,他万没想到梦寐以求的东西,师兄居然随便就要给了他。登时慌了。
叶广昌:“师哥,这可不行。秘笈,只能是传人持有,我连看都不能看,更别说保管。这坏了规矩。”
马之良:“我何尝不知?可这太原一路,凶险难料。‘通天秘笈’是本门的命根子,这么重要的东西,我不能随身带……”
“那您也不能交给我呀?!”
“不给你给谁?你是我师弟,是我最信任最倚重的人,不给你给谁?你给我找出第二个人。”
叶广昌心里一阵绞痛,他知道师哥说的是肺腑之言,可正因为如此,他才觉得字字穿心。
“我昨天想了一夜,东西不能我带走,应该留在北京,留在通天拳门里。如若不然,路上万一有个闪失,我死事小,秘笈出了岔子。那可就……”
叶广昌五内怆然,流泪道:“师哥,出门远行,何谈“死”字啊?!”
马之良一笑:“我就是怕这个万一。”
叶广昌感慨道:“没有万一。师哥,凭你的武功,普天之下保镖的达官里,如果你称第二,谁敢自称第一?徐闯找你,就是这个道理。师哥不要多虑,尽管早些上路,弟弟我在这里,等你平安回来。”
“广昌,你听哥的话,把东西先收着。”
叶广昌把‘秘笈’塞回师哥的手里,扑通跪倒在地:“师哥,您还记得我这肋骨是怎么断的吗?“
马之良愣住了。
“祖师他罚我,废了我两根肋骨。一辈子不许我沾手,对‘秘笈’,连一个念头也不许有。我们都不能违背师命啊!”
“可是广昌,这件事我和大师兄都,都觉得是师父,草率了。”
叶广昌扑通跪道:“师哥,有您这句话,我死而无怨。可是‘秘笈’,我绝不能收。一来,我信师哥你的本事,‘秘笈’不会有失。再者,我也要让天上的师祖看看,要他知道,当年是他老人家,错怪了我!”
叶广昌说完,嚎啕大哭。马之良双手将他扶起,眼角含泪。
“广昌。这些年,苦了你了。”
……
许久之后,叶广昌擦干眼泪:“哥哥走吧。我看你出城。一路多保重啊。”
马之良:“弟弟,保重。”
两位老英雄躬身抱拳,洒泪而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