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暄勾唇,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来,他低下头去,凑到风陌染的面前,那一双墨眸退了方才的吊儿郎当多了几分认真和紧张,他启唇,缓缓问道,“那你喜欢本王吗?”
风陌染霎时一愣。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他。脑中也是一片空白。
半晌,她眨眨眼,悻悻地将高举的小手缩了回来,嘟哝道,“不要拿我开玩笑罢,这栗子我还是不吃了。。。”说罢,转过身去,逃似的飞快地跑开了。
南宫暄勾唇笑了一下,将手中的栗子放在身侧的圆桌上,深邃的眸子中却是沉了些许的孤寂和失落。
她是当他在开玩笑么?
纷纷扬扬,飘飘洒洒的雪下了整整一夜。路面上积了厚厚的一层雪,人走在上面,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有些脆弱的树枝因为无法承担积雪的负重,而吱呀一声被折断。
雪后的清晨,一切都明亮的刺眼。南宫暄推门走了出来,迈步走向风陌染的房间,却是老远看到她的丫鬟在低头扫雪,而房门,紧闭。
“王妃呢?”他微微蹙眉,问道。
丫鬟朝南宫暄慌忙行了礼,“天还不亮,王妃就出去了。奴婢并不知她去了哪里。”
出去了?南宫暄点点头,淡淡道,“王妃回来,你记得告诉她来狩猎大会找本王。”
“是。”丫鬟低头应道。
一年一度的狩猎大会,今年有所不同。恰逢瑞雪,山上蒙了一层厚厚的白雪,远远望去,甚是漂亮。参与大会的皇室宗族却是不怎么怕冷,穿的很是简便,清一色的干净利落的骑马装,以便不久之后上马打猎。
狩猎大会最为重要的项目便是男女两人搭配,比赛狩猎。男的负责射杀猎物,女的则负责拾捡。一般来说,已婚宗族都是夫妻参加,未婚的则是互相钟情的男女一同参与。
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慎贝勒刚刚拿出宝贝的弓箭来,一身紫色骑马装的风陌紫便跑了上来,抱着他的胳膊不肯放手,“慎哥哥,我和你一组好不好?”她满脸期待地看着他,小脸因为兴奋而红扑扑的。
慎贝勒冷眼瞥了她一眼,诧异地冷声问道,“你怎么来了?”这狩猎大会一般都是皇亲国戚才有资格参加,或者是极负盛名的大臣家眷,她不过是一个身份低下的庶出之女,有什么资格?
风陌紫笑嘻嘻地说道,“我姐姐让与我的。我今天和你一组,你可要加油哦!”
“谁要与你一组?”慎贝勒冷哼一声,猛的甩开她的手,有些期盼的眼睛朝不远处的粉色人影痴痴地望去。
谁知那粉色人影却是左右张望着,似是在寻找什么人。
突然,她的眼前一亮,兴致冲冲地迎上那缓慢走来的黑衣身影,甜甜地说道,“暄哥哥,如月要和你一组。”
南宫暄朝她微微笑笑,转过头去淡淡瞥了一眼周围的人群,依旧没有看到那抹身影。。。
沉静的墨眸垂下去,再度抬起来时,蕴了些许的幽深和怒意。“如月,上马!”一句话说的干脆,却又咬牙切齿!
慎贝勒看到心中的那抹粉色人影随暄王离开,失望地撇撇嘴,赌气地对身旁始终不肯离去的风陌紫气急败坏地吼道,“你还愣在那里干嘛?还不快点上来?本贝勒都要被你拖累了!”
风陌紫一喜,连忙爬上了马,心里满是受宠若惊的欢欣。
参与狩猎大会的宗亲们悉数离开,每个人都分到了不同的狩猎地点。计时是两个时辰。
不远处的一块高地上。南宫墨看着大家尽数离去,转过头去看向身畔的风陌染,“既是风陌紫为了慎贝勒连命都可以不要,你怎么不求我去给他们直接赐婚?”
风陌染瞥了一眼那白雪皑皑的山头,摇了摇头,“皇上赐婚,慎贝勒也许会碍于皇上的威严而奉命娶了风陌紫。但是,他也会怀恨在心,对于风陌紫的厌恶有增无减。她嫁过去,怕是比现在更要痛苦。”
“所以你求了朕将狩猎大会提前到大雪之后,又暗中分配给他们二人山路最崎岖之处,便是希望他们能更多一些彼此了解的机会?”南宫墨转过头去看向风陌染。
风陌染笑笑,“山路本就崎岖难走,下雪之后,却是路面湿滑,更加困难。要完成狩猎,两人必须互帮互助,共同进退。若是出了什么意外的事情,更需要彼此的悉心照顾,彼此扶持。慎贝勒所以厌恶风陌紫,是认为她不过是看上了自己的身份地位,若是两人能够共患难,他也许就能看清她的心意了吧!”
“你是希望慎贝勒能够被她感动。但是,风陌紫当初为他上吊,他都无动于衷,如今这一点感动就值得情愫萌动了吗?”南宫墨有些怀疑地说道。
“风陌紫上吊此举并不会感动慎贝勒,反而会让他觉得她任性胡闹,但共患难这事却是截然不同,却是能让他发现她也是极其温婉贤淑的。”风陌染顿了一顿,微眯起眼睛来,“但是风陌紫若不好好珍惜机会,继续嚣张跋扈的本性的话,那我也是无可奈何了。”
“你考虑地倒是不错,但是若慎贝勒没有像你预想的一样和风陌紫一组呢?”
“怎么会?”风陌染摇摇头,“我刻意让风陌紫代我前去,一则她本不具备参与的资格,可以让她有机会参加;二则,若是我参加,南宫暄必会碍于夫妻之名与我一道。如今我没去,他会和关如月一起。慎贝勒看到关如月不搭理他,必然会赌气和风陌紫一组。这样一来,一切不就理所应当了吗?”
南宫墨扯唇看向她,眼中存了毫不掩饰的赞赏,“没想到你竟是连暄也算计进去了。”
风陌染云淡风轻地笑笑,“我之前刻意打听过。近几年,他都是和关如月一组,我不过是成全他们,不破坏这么多年的传统罢了。”
南宫墨皱眉看向她,沉声问道,“你可是认为暄喜欢如月?”
风陌染一愣,随即满不在乎地笑笑,小脸之上尽是坦然,“他喜欢谁都是他的事,与我无关。这事,皇上似乎是之前已经知道了。”
“阿风。。。”南宫墨呢喃一声,伸出手想要去碰她。风陌染却是后退一步,恭敬地行礼,认真地说道,“今日皇上帮了我,算是民女欠您一个人情。也还望皇上能够遵循之前答应民女的,能够瞅准恰当的时机为他们二人赐婚。民女还有事,便先走了。。。”
她说罢,站起来准备转身离去,却是被南宫墨唤住,“朕可以不多做纠缠,任你自由。但是,朕只想问你一句,你曾说过,最喜欢下雪,如今和朕在一起却是连赏雪的心情都没有了吗?”
风陌染挺直了身子,回眸淡淡地望向他,“皇上尊贵,民女高攀不上,没有资格同皇上一同赏雪。”
“好,既是你不喜欢朕的皇帝身份,那宿墨呢,你还记得他吗?”
“不存在之人,又如何有记得的意义。还请皇上不要再追究。”
南宫墨点点头,不再说话,心中却满是苦涩。
洁白无暇的雪地之上留下一串串脚印,蜿蜒向远方。
***
“两个时辰已到!暄王胜!”
相较关如月的欢呼雀跃,南宫暄的脸上却是平平淡淡的,他的目光越过层层人群,依旧是没有那抹人影。
心中隐隐荡涤着不悦,他冷眼抛下前来恭喜的众人,大步朝人群之外走去。
他抿唇走着,却是敏锐地听见了一声来自角落的两个宫女的议论。
“你知道为什么狩猎大会提前吗?好像是暄王妃特意找了皇上,皇上便改了时间。”
“皇上与暄王妃的关系这么好?”
“我刚才从前面那个山头过来,看到暄王妃与皇上在聊天呢!”
听到这里,南宫暄的眸子越发阴冷了几分。。。
“你们这两个丫头议论什么呢?慎贝勒摔伤了腿,赶紧去叫人!”一个比较年长的声音打断了正议论纷纷的二人。
南宫暄转过头去,冷冷地瞥了一眼慌忙向前方跑去的两个宫女,冷冽的薄唇紧紧抿起,眼神又幽深了几分。
到了傍晚,风陌染才回到了王府之中,她厚厚的披风上沾满了白色的雪花,远远望去,宛若纤尘不染的仙子。
谁知,刚进府,便看到南宫暄坐在院子里,他身上还穿着骑马装尚未换下来。
看到风陌染缓缓走近,他的墨眸微眯,斜着眼睛去看向她,出声问道,“去哪了?”
风陌染走到他对面坐下,一脸轻松地低下头去朝冰凉的小手上哈了哈热气,随意地回答道,“去赏雪了。”
“没去参加狩猎大会?”他挑眉。
风陌染一愣,随即摇摇头,似是想起什么来,她笑着问道,“王爷可是赢了?”
南宫暄并不作答,却是说,“你没有参加,却是有人看到你和皇兄在一起。到底是怎么回事?嗯?”
“呃。”风陌染张了张嘴巴,只能老实回答,“我。。。我求皇上办一件事。”
“是你让狩猎大会提前的吧?”南宫暄冷哼一声,“为什么?”
“因为想撮合慎贝勒和风陌紫。。。所以我。。。”风陌染看到他遍布阴寒的脸色,不禁有些手足无措。
“此事怎么不与本王商量,而是直接去找皇兄?本王在你风陌染的眼中,就是这么没有存在感吗?”南宫暄冰凉的眼神紧紧锁住她有些紧张的小脸。
“没有。”风陌染摇摇头,“只是你最近忙于西玦国的事,所以不想再麻烦你。。。”
“所以就去麻烦皇兄?”他不依不饶地追问。在她的心里,到底还是南宫墨更近一些啊!“你的心里,是不是还。。。”
他还没说完,却是被风陌染一下子打断,风陌染皱眉朝他嚷道,“南宫暄,你不要无理取闹好不好?我如何想如何做和谁在一起都是我自己的事,不是吗?”
南宫暄冷笑,气急败坏地呢喃道,“又是这句话,又是这句话。”“风陌染,在我还是阁主时,你说我不是你的谁,没有资格管你。那好,现在我是以你的夫君身份来说话,可是有资格管你?”
风陌染笑了笑,淡淡道,“王爷错了。我们不过是名义上的夫妻。”
“你便是这样看的?”南宫暄咬牙切齿,一字一句地问道。
“是。”她咬了咬下唇,犹豫了一下,轻声答道。
“好。”南宫暄点点头,看向她的目光毫无温度,“那本王以后再也不管你,以后我们便互不干涉,毫无关系!”说罢,愤愤地甩袖离去。
风陌染看到他愤愤远去的身影愣了愣,站在原地好久才回过神来。
轻叹一口气,她走回自己的房间,却是惊讶地发现圆桌上摆了一盘刚刚炒好的糖栗子。
“这是怎么回事?”她转过头去,问向一旁的丫鬟。
“王爷今早来找王妃,王妃却是早就出去了。他还嘱咐奴婢等您回来让您去参加狩猎大会。看样子,王爷很想和王妃一组呢!没过多久,王爷又回来了,给了奴婢一包栗子,让奴婢做好了端给您吃。。。”丫鬟认真地回答道。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风陌染拿过来一颗栗子剥好,缓缓放入口中,味道甜糯馨香,很是好吃。
脑海中突然冒出来南宫暄刚刚说的那一句话,“那本王再也不会管你,以后我们互不干涉,毫无关系。”她有些迷茫地动作一滞,轻轻叹了一口气。
今天这事,是不是她做错了呢?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