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卉看看一脸天真的阿依,又望向不远处东平王和唐参的背影,怎可能放得了心?咬了咬牙,一把紧握住阿依的手,坚决地说:“我也一起去。”她深吸了一口气,虽然自己也明白此时此刻自己的力量是多么的有限,但仍然不容置疑地说:“我也一起去,不能让他们有机会栽赃。”
万平引着东平王和唐参来到了国公府的后院,指着院墙道:“王爷,那堵墙便是与后巷相……”话还没说完,就被生生地梗在了喉咙里,一张脸也在刹那间变得惨白。紧随其后而来的嘉卉的目光刚落在院墙上,脚下便是一个趔趄。若不是被夏至扶住,几乎就要瘫倒在地上。后院那面粉白的墙上,张捕头手中火把的光亮所照之处,赫然一片殷红的血痕,自墙顶向下延伸,到中部偏上的位置中断。而顺着血痕的方向再看,地上竟然也有一条拖拉出的血痕。
唐参兴奋又激动地对着阿依厉声喝到:“证据确凿,你还想抵赖吗?”
阿依却若无其事地抓了抓脑袋,一脸的不解和好奇:“咦,我没有翻墙进来,这血痕,哪来的?”嘉卉绝望地望向阿依,软软地瘫靠在夏至身上,只颤颤地唤了一声“阿依”,便再也发不出一个声音。
阿依并没有注意到嘉卉的反应,她不等唐参和东平王再说话,自己竟主动地蹲下身子研究起地上的血痕来。看了一会儿,更是顺着血痕前进的方向追踪起来。一面循着血痕向前走,一面喃喃自语道:“顺着血痕应该能找到了,对吧?”
万平此时已经不知道该骂阿依痴傻愚蠢好,还是该骂她忘恩负义好。他只觉得天旋地转,仿佛已经看到了万家被抄家灭门的惨相。
长刀出鞘的声音在冬夜里显得格外地刺耳。唐参右手握紧了手中佩刀,左手拨开正全神贯注循着血迹低头前进的阿依,自己顺着血迹,轻手轻脚地走到小径旁的一丛灌木前。是夜无风,灌木丛却轻轻地颤动着,发出轻微的簌簌声。耳力好些的人甚至还能听到夹杂在枝叶颤动的簌簌声里的喘息声。在场除了阿依之外的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东平王低沉阴寒的声音再次响起:“唐参,抓活的。”
唐参用刀尖轻轻拨开一条树枝,刚要向里探看,突然,从树丛里窜出一道黑影,对着他的面门直扑而来。因为东平王刚刚下了要活捉的命令,唐参和张捕头都不敢用刀砍,只能用身体挡住那个黑影。等黑影落地,众人才终于看清,那根本不是个人,而是一条通体黑亮的獒犬。獒犬足有半人高,全身绷紧,炸着毛,前腿伸直,脑袋下压,咧着嘴,露出尖利如刀锋的牙齿,一双黑亮的眼睛充满敌意地瞪着面前的两个人,喉咙里发出嗬嗬的警告声。
“小黑!”阿依惊讶地叫道:“一下午都没找到你,你怎么在这?”
“这是什么畜生?”唐参厉声喝问,“叫它闪开!”
“你才是畜生!”阿依这天晚上第一次露出愤怒的表情。其实唐参的身份虽然比不上万度归和万致宁,但从三品的职衔其实也不算是个小官了。可阿依却完全不在乎这些,愤怒地回骂他。
“你!”唐参勃然大怒,雪亮的刀尖转而指向毫不示弱的阿依。
“阿依!”嘉卉脸色苍白地软靠在夏至肩上,“让小黑让开。”事已至此,无论树丛里有没有藏人,藏的是什么人,都不可能阻止禁卫军去搜查了。负隅顽抗,只会更加坐实窝藏钦犯的罪名,让整个国公府万劫不复。
阿依委屈地看向嘉卉,这才发现嘉卉极其难看的脸色和虚软无力的身体。她惊呼一声就要过来,却被嘉卉坚定的眼神制止住:“阿依,让小黑让开。”嘉卉又重复了一遍,声音虽然不高却带着不容违拗的力量。
阿依气恼地瘪了瘪嘴巴,双颊憋得通红。她狠狠地瞪了唐参一眼,终于还是低下头,轻轻对小黑咕哝了两声。小黑的眼睛里虽然露出不解,但仍然立刻收起了攻势,温顺地摇了摇尾巴,让开了路,走到阿依身边。
看到这只比狼还要高大凶猛的獒犬居然对一个小姑娘这般驯服,不要说唐参和张捕头大为惊诧,就连平时降鹰驯马惯了的东平王也不由地有些侧目。短暂的冷场后,东平王再次出声提醒:“唐参,进去看看。”
唐参收回神,握紧了手里的长刀,和张捕头一人一边,小心谨慎地一步步靠近灌木丛。用刀尖轻轻拨开乱生的枝杈,将火把凑近了照明。
“咦?”火光照亮了乱枝下的阴影,看清了眼前的情景,唐参和张捕头异口同声地咦了一声。
“怎么样?”东平王的视线被两个人挡住,看不真切,见两人在灌木丛前面面相觑,忍不住追问了一声。
听到东平王发问,张捕头立刻弯下腰,在灌木丛里摸索了一阵,等他直起身子转回头时,手里拎着一只红黑白交错的物体,在火把下仔细辨认了一会儿,东平王才认出,这竟然是一只被吃了一半的大鸟。身体已经被啃食得血肉模糊,脑袋也不知所踪,只剩下一条黑色的脖颈无力地垂着。
“这是……”东平王诧异地看向唐参。
唐参一头雾水,转头看向张捕头。张捕头抓了抓脑袋,想了想,转身钻进灌木丛又翻了一阵。
“里面还有一些零散的骨头和羽毛,拼凑起来看大概是一只仙鹤。”片刻后,张捕头从灌木丛里钻出来,手里拎出两个鸟头和几条细细长长的鸟腿。
血腥味在冬夜的空气中渐渐弥散开来,看见张捕头手里拎着的仙鹤残骸,嘉卉再也忍不住,顾不得有东平王在旁,扶着夏至的手,踉跄到路边翻天覆地地呕吐起来。
东平王以帕掩口皱着眉头后退了两步,挥手示意唐参和张捕头把这些血腥的尸骨拿远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