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度归的神情微微一滞,很快又摇了摇头:“那才多小的一件事?不是没有受伤吗?连我训他两句你都嫌小题大做,陛下又怎么可能会为这件事问责?”
“你说的也有道理。”万夫人最后仔细检查了一下万度归腰带上的佩玉,忧心忡忡地说:“但愿没什么大事。”
万夫人将丈夫送到府门口,致远已经穿戴整齐,牵着马在门边等候了。致宁应该也听到了消息,陪在弟弟身边。因为是要进宫,致远并没有披甲,只穿了窄袖公服。父母未来时,兄弟俩也是满脸疑惑地商讨着皇帝这不寻常的突然召见会是为了什么事。然而一看见母亲担忧愁虑的模样,便立刻不约而同地换上一副轻松的表情。致远还笑嘻嘻地对母亲说:“娘你别担心,说不定是皇上在宫里呆得闷了,叫我们去陪他一起过年呢!”
万度归和万致远先后上了马,向着皇宫方向疾驰而去。万夫人望着二人离去的背影,娥眉紧蹙,一只手紧紧地按住胸口,对致宁说:“娘的心一直砰砰地跳,你们去出征我都不会这样担心!”
万致宁命七月再去牵一匹马来,道:“娘,您别担心,我跟去,在宫门外守着,看能不能打听出一点消息。”
万夫人连连点头:“如果没什么事,也早些回来让娘放心!”
“哎!”万致宁翻身上马,俯下身子安慰母亲:“娘,您回屋里去吧,不会有什么事的!”
万氏父子在曹德宝的引领下直奔太华殿。宫城内亦是处处张灯结彩,一派新年的喜庆气象。然而一进太华殿殿门,二个人就明显感觉到殿中完全不是过年应有的气氛。殿中人不少,但不仅没有一人谈笑,并且当万氏父子应召上前觐见时,殿中所有人都屏气禁声,让殿中原本就严肃的气氛更加沉重。
父子俩在殿上行了叩拜大礼,皇帝却没有立刻让他们起来。二人只能匍匐在地,额头抵在冰冷的砖面上,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皇帝的态度令他们明白,今日的召见是祸非福。虽然俯在地上,却仿佛能感受到皇帝冷冽的目光正直直地盯在他们身上。二人只觉得芒刺在背,心底忐忑不已。
片刻后,皇帝方才清了清嗓子,沉声道:“平身吧。”
父子起身,这才看清殿上的人。除了太子、东平王、南安王和高阳王这些皇帝近年来倚重宠信的皇子皇孙之外,还有兵部尚书郑仪和刑部尚书范子梁。太子和诸位亲王都穿着簇新的王服,戴着新打造的王冠,打扮得光鲜亮丽;郑仪和范子梁身穿官袍,看样子应该是在皇子皇孙们一早进宫向皇帝拜年时,两位尚书大人进来禀报了什么重要的事情,皇帝才让所有人都留在了殿上。太子和高阳王面色凝重,东平王和郑仪一脸愤怒,南安王却都是一副事不关己,漠不关心的神情。只有范子梁是毕恭毕敬,公事公办的样子。
皇帝又盯着万氏父子看了半晌,终于向刑部尚书抬了抬手,道:“范卿,你来说吧。”
范子梁向皇帝行了一礼,侧过身面向万氏父子,沉痛道:“今日丑时平城郡府接到报案,禁卫军统领唐参于昨夜在家中遇刺身亡。”
“什么?!”不仅万致远惊呼出声,连万度归也倒吸了一口冷气。
刑部尚书继续说:“由于被刺的是从三品武官,平城郡作为地方官府不方便直接侦查审理,便即刻上报了刑部。经刑部仵作验尸,死者身上除后脑外没有别的外伤,初步判断,是被人从背后猛击后脑,致使其枕骨碎裂而亡。”就在范子梁讲述案情的同时,万氏父子同时感到有两道锐利的目光自龙座上直射下来,牢牢地将父子二人锁在目光之中,仿佛要从他们的反应和表情中挖掘出什么秘密一般。万度归明白了,致远和唐参在街上的那一次偶然的冲突让他成为这桩命案的重要嫌疑人。
果然,东平王已经按耐不住心中的怒火,质问道:“万致远!刺杀朝廷命官罪不可恕!陛下面前,你还不认罪吗?”
“我?”万致远懵了,“跟我有什么关系?”
“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你为报私怨,当街殴打唐参,可是事实?”
万致远张着嘴愣住了,好半天他才反应过来东平王的意思,只觉得可笑至极:“我前几天跟他打了一架,他昨天被杀就是我干的?王爷您可真会断案!”
“致远!不得放肆!”万度归一听便知道东平王是想利用致远的涉世未深故意激怒他将其诱导到极为不利的位置。然而在御前他无法事先给予提醒,只能在致远出言反驳后适时地打断他的话。“陛下面前,怎容得你这般出言不逊?事实究竟如何,照实禀奏便是。陛下英明,自会判断。”
致远此时也反应过来东平王是故意在挑逗自己的情绪,听了父亲的提示,立刻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向着皇帝恭恭敬敬地禀告:“皇上明鉴,微臣确实于前天下午在铜场街上遇到唐参,并且和他发生冲突。但绝非如东平王殿下猜测是为报私怨。微臣和唐统领虽然算不上朋友,但也没有什么私怨。当时唐参借缉匪之名搜查一家玉器店,搜查时顺手牵羊从店铺里拿了好几件值钱的玉器。微臣实在看不惯,就出面要求他退还私拿的玉器。唐参恼羞成怒,就和臣打了起来。微臣那日是奉母命出门置办年货的,身上没有带兵刃,唐参却是手执利刃,刀刀直逼要害。臣恐在闹市斗殴伤及无辜,一直没有还手,只求自保。后来被唐参逼至墙角,无后路可退,才出招绊了他一跤以求逃脱。当时围观的百姓甚多,陛下可以去查,必有人证可证微臣清白。微臣和唐参打架完全是打抱不平,后来逼得他归还了私拿的玉器事情就算完了,犯不着为了这事上门刺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