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电影之后,叶临西跟傅锦衡出门。
商场超过十点已经停止营业,他们两个从电梯里出去。一到了外面,原本像玻璃房子一样闪亮又精致的商场,彻底暗了下来。
夏夜里的燥热没有完全退散,哪怕有丝丝风吹过来。
也带着散不去的热气。
叶临西似乎还对刚才那个结局愤愤不平,一路上嘴巴微撅着,满脸不开心的模样。
傅锦衡看了半天,突然捏了下她的嘴巴:“带你看电影是为了让你高兴,可不是让你这么生气的。”
叶临西:“哎,这个结局太奇葩了。”
突然她转头盯着他,冷不丁道:“你上一段恋爱分手,是因为什么?”
对于这种陷阱式的问题,傅锦衡丝毫不慌张。
他淡声反问:“你呢?”
“是我先问你的,”叶临西说。
傅锦衡含笑看着她,“怎么突然关心我的感情史了?”
呵呵。
叶临西发出一声冷笑,谁关心了,她就是随便问问,随便问问不行啊。
“不说就算了。”叶临西转头就走。
她刚转身,手臂就被人抓住,还有耳边低沉的声音:“没有上一段。”
叶临西看着他,有些诧异。
可是傅锦衡却径直越过她往前走。
她站在原地琢磨了半天,还是对这个没有上一段很是琢磨了一番。
没有上一段!
难道只有她这一段??
叶临西猛地一摇头,今晚她确实是喝了点酒,可是也没彻底喝醉吧,连这种念头都敢想,是她疯了吧。
可是一直到上车准备回家,叶临西还在想这件事。
要说傅锦衡为了伪装自己纯情暖男形象,故意胡编乱造,倒也不至于。
毕竟他这种人,一向不屑干这种事情。
叶临西心底又有那么一丝丝开心,一路上眼角都是上扬。
之后几天,她的心情都格外愉悦。
连跟她一起工作的徐胜远都看出来,还好奇问她:“叶律师,你这几天是有什么好事儿吗?”
“怎么了?”叶临西被他问的一懵。
徐胜远指了指她的脸颊:“就是你这几天每天都特别开心的样子。”
叶临西:“我没有一直笑吧。”
徐胜远说:“是眼睛里透着开心。”
叶临西差点儿拿起手机照一下自己的眼睛,看看到底自己是不是开心的很明显。结果她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是前台打电话让她过去一趟。
说是有客户找。
叶临西:“当事人?”
前台:“对,她说是您的当事人。”
挂了电话,叶临西直接去了一趟前台,就看见曹芸站在前台,一看见她,曹芸激动道:“叶律师。”
叶临西:“你怎么来了?是保险公司又出问题了吗?”
曹芸赶紧摇头:“不是保险公司。”
随后她赶紧从身上带着的大背包里拿出一块折叠起来的红布,待她打开时,笑道:“我是来给您送这个的。”
叶临西定睛一看,整个人僵住。
因为这是一道红色锦旗,上面只写了两句话。
――律师维公平,铁肩担道义。
铁肩……
她的肩膀,倒也不至于那么结实。
曹芸:“叶律师,之前你也不收我们的钱,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应该给您送点东西。”
叶临西尴尬道:“这个案子是我们宁par接的,我只是负责跟你们联系而已,真正做事的是我们宁par。”
“我知道,我知道,所以我给宁律师也做了一份。”
叶临西:“……”
曹芸又把另外一块锦旗从包里拿了出来,依旧是两行字。
――正义的守护者,人民的好律师
叶临西突然觉得她的铁肩,好像也没那么难以接受了。
相较于叶临西头一次遇到这种事情的尴尬,旁边的前台小姐姐好像见怪不怪,甚至还主动开口问:“叶律师,需要我给你拍照吗?”
啊?还要拍照。
前台:“咱们律所专门做争议解决的律师,经常有人送锦旗这些东西过来。”
最后叶临西还是在前台小姐姐的热情之下,跟曹芸拍了照片。
至于宁以淮那个横幅,因为他没在律所。
所以曹芸请叶临西帮忙转交。
临走时,曹芸还特别不好意思的说:“本来我应该亲自交给宁律师的,可是小亮和孩子都在家里,我得赶回去。”
叶临西:“没事的,我一定帮你代转的。”
曹芸:“叶律师,孩子的手术很快就要进行了。真的太感谢您了。”
叶临西摇头:“都是我应该做的。”
她把人送走之后,拿着两块锦旗回了自己的工位,一坐下,身后的徐胜远就笑嘻嘻说:“叶律师,你当事人给你送锦旗来了啊。”
叶临西猛地转头:“你怎么知道?”
“小梦发到群里了,大家都给你撒花呢。”
叶临西赶紧点开律所的大群,因为这个群每天都有好多人聊天,她嫌太吵,一直是屏蔽信息的。
她一点开,就发现一溜的大拇指表情。
等她终于最开始的那条信息。
就看见小梦发的照片。
小姑娘还挺懂事,用的是美颜相机拍摄的照片,叶临西把图片点开。
还好,依旧是美的。
本宝的美貌没有被辜负。
她在心底松了一口气,随后又发现现在好像不是应该只关心她美貌的时候,她嘀咕道:“小梦怎么还把照片往群里发呢。”
徐胜远不在意说:“咱们做非诉的,没客户给我们送锦旗是正常。诉讼那边,经常有客户送锦旗过来,他们也都会发在群里。”
叶临西:“……”
原来做律师这行,还这么求表扬的吗?
很快,小梦就把照片发给她了,还一连发了好几张。
小梦:【叶律师,我特地给你多拍了几张,你可以选一张最漂亮的。】
小梦:【但是我觉得每张都好漂亮呢。】
小梦:【主要还是叶律师长得太好看了。】
如果说原本叶临西对小梦还有那么一点点小芥蒂,因为她自作主张把自己照片发到群里,此刻她被夸的有点儿小开心的同时,那点小芥蒂也烟消云散了。
反正这么漂亮的照片,发了也就发了吧。
叶临西很快给傅锦衡发了微信。
叶临西:【今晚回家吃饭吗?】
傅锦衡:【有事情吗?】
叶临西:【也没什么吧。】
她也没直接说,弄得她好像四处炫耀似得,不过叶临西要是真的小孔雀的话,只怕这会儿尾巴早就支棱了起来。
似乎对面的傅锦衡也感受到她这句没什么蕴含着的小快乐。
傅锦衡:【是有什么开心的事情吗?】
叶临西:【晚上回家再跟你说吧。】
傅锦衡:【好。】
叶临西把锦旗规整的放在了自己的包里,她问过徐胜远,这种锦旗律所并没有强行规定放在哪里,想要带回去的也可以。
谁知还没到下班时,她就接到一个电话。
是个陌生号码。
待她接通,听到的是一个熟悉的声音。
“临西,妈妈回国了,晚上一起出来吃个饭好不好。”
是沈明欢。
叶临西怔了半晌,许久她轻声说:“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天凌晨到的,睡了一觉就给你打电话了。”
叶临西心底一下好受了点,她低声:“好呀。”
沈明欢:“不如你把锦衡一起叫上吧,说起来我还没跟你们两个好好吃过一顿饭呢。”
“嗯。”叶临西应道。
挂了电话,她才有点儿回过神,原来真的是沈明欢给她打的电话。
或许沈明欢就是时下女生最羡慕的那种生活状态,虽然年过五十却看起来只像三十多岁,有钱又有闲,做着一份自由的工作,全世界各地飞,不受任何的约束。
哪怕是对子女,也不会过于管教。
当然,也不会过分关心。
叶临西还是打了个电话给傅锦衡,在对方听说是沈明欢回国时,显然也有些吃惊。
当初叶临西结婚时,沈明欢是有参加的。
只不过她只待了一天就离开了。
下班之后,傅锦衡过来接叶临西,两人一起赴约。
吃饭的地点是沈明欢定下的,也是在北安江附近的一家餐厅。
待他们到的时候,沈明欢还没来。
叶临西转头看着外面的江面,波光粼粼美得不输之前,可是她此刻的心情却不如之前那样轻松。
傅锦衡见她一直沉着脸,“临西。”
叶临西转头,不管是嘴角还是眼神都看得出她的心情并不愉悦。
傅锦衡正欲开口,突然叶临西的眼神微变。
待傅锦衡转头看过去,就见沈明欢来了,还有她身边跟着的一个年轻男子。
“这是江臣,我这次去非洲的合作对象。”
沈明欢笑着给他们介绍。
叶临西没动,既没点头示意也没开口,至于傅锦衡则是起身极绅士的拥抱了沈明欢,开口说:“好久不见,妈妈。”
沈明欢对于这个女婿,心情也是格外复杂。
叶临西从未跟她聊过自己的感情问题,唯一一次提及,也是直接让她来参加自己的婚礼。
她还是婚礼当天,第一次见到傅锦衡。
除了知道他是傅家的儿子,其他几乎是一无所知。
叶临西的眼睛则死死盯着江臣,似乎想要看透他。
还是傅锦衡从桌下,轻轻握住她放在膝盖上的手掌,轻声说:“临西,想吃什么。”
这顿饭叶临西吃的一直很敷衍。
不管上了什么菜,她就浅尝了几口。
好在还有傅锦衡在,她一直以为他并不擅长交际,其实并不是的。
如果他有心,他也可以做到长袖善舞。
此时他们正在聊沈明欢和江臣这次的非洲之旅,沈明欢是自由摄影师,而江臣则是一名导演。
“我们想做一个关于非洲野生动物的纪录片。”
江臣看得出来是个很有抱负和理想的人,他侃侃而谈,讲关于他们在非洲的见闻,还有那些狂野又透着浪漫的经历。
因为这是江臣和沈明欢的经历,所以他们两个人时常说着说着就笑起来。
偶尔对视一笑。
尽显默契。
叶临西看得只觉得糟心,整顿饭下来,几乎连话都没说过,哪怕沈明欢主动跟她聊天,她也只是神色恹恹,一副不欲多说的样子。
直到沈明欢说:“锦衡,我知道你在国内人脉很多,所以我想请你看看,能不能帮江臣推荐一下影视公司,毕竟我这几年都不在国内。”
“这个纪录片是我们两个一起的想法,我也很……”
突然,银叉重重放在瓷盘上的声音乍然响起。
清脆响声。
刺的每个人都忍不住抬头看了过来。
叶临西面无表情道:“我现在好不舒服,我想回家了。”
说完,她直接站了起来。
等她往外走的时候,傅锦衡立即站起来,冲着沈明欢歉意:“抱歉。”
他即刻追了上去。
叶临西还没走到电梯,身后傅锦衡已经追了过来。
“临西。”
他喊她的名字,却看见叶临西轻轻抬起手,似乎想要阻止他说话,“我现在什么都不想说。”
很快,沈明欢也出来。
她喊:“临西,你怎么了?”
叶临西转头看着她,眼底透着失望。
沈明欢立即说道:“你别误会我跟江臣之间的关系,我们真的只是合作伙伴而已。”
叶临西:“我没误会,我只是对你失望而已。”
沈明欢一怔。
此时电梯叮的一声提醒,很快电梯门打开。
沈明欢又上前几步,叶临西走进去,转头望着她,突然她开口说:“我以为你真的只是想跟我还有傅锦衡一起吃饭,不是出于别的目的。”
我以为你真的只是想来见我而已。
沈明欢:“临西,妈妈当然是。”
电梯门慢慢合上。
叶临西最后的声音从电梯的缝隙里透出来。
“我不信。”
-
到了家里,叶临西直接上楼,一丝开口说话的欲望都没有。
傅锦衡看着她的背影,又接到了沈明欢的电话,他只能先去书房接电话。
沈明欢跟他解释说:“抱歉,锦衡,我没想到临西会这么介意江臣。这件事真的不是她想的那样。”
她说:“我只是觉得江臣的想法很好,所以想要跟他一起做这个项目而已。”
她解释了这么多,傅锦衡也颇有些头疼。
他轻捏了下眉宇,低声说:“这件事您应该直接跟临西说的。”
沈明欢无奈:“她脾气一向不太好,我跟她说什么,只怕她都听不进去吧。”
“不是的。”
傅锦衡突然微抬声音,他说:“临西不是这样的,只要您跟她好好解释,她是会理解的。她虽然偶尔会有点儿任性,但是她并不是脾气不好。”
电话另一端,沈明欢的声音也停住了。
挂了电话,傅锦衡在书房里坐了很久,直到他听到外面的动静。
傅锦衡起身走出去,就看见略有些昏暗的客厅里,有个人站在沙发旁边,突然间她倒了下去。
“临西。”
傅锦衡走过去,正要扶住她。
紧接着,他就闻到一股浓烈至极的酒味。
待他低头看见她手上还捏着的洋酒酒瓶时,眉头又差点儿锁住。
可是沙发上的人又伸手四处乱摸,一边摸还一边吸鼻尖:“灯呢,好黑呀,我怕黑。”
傅锦衡见她摸了半天,可是客厅的灯在另外一个地方。
于是他走过去,又把灯打开。
刚打开,叶临西又把酒瓶对着嘴巴喝了一口,他这才发现瓶子里的酒居然只剩下一半了。
“叶临西,”傅锦衡怒气渐起。
他正要伸手去抱她,却被她伸手推开。
她指着傅锦衡的鼻尖,委屈道:“你还敢凶我。”
傅锦衡深吸一口气,知道他这时候不应该跟一个酒鬼讲理,可是下一秒这个酒鬼晃悠悠站了起来,她伸出一根手指在他胸口戳了一下。
“你说怎么这么没用啊。”
?
他又怎么了?
叶临西继续控诉道:“你跟那个江什么差不多大吧,你看他跟沈明欢怎么就那么多话聊,沈明欢怎么就那么喜欢他,你怎么一点都不讨她喜欢呢。”
傅锦衡突然觉得一口大锅砸了下来。
可是没一会儿,叶临西又抽泣了下,她一把抱住傅锦衡:“对不起,其实是我没用。”
“是我不讨她喜欢,所以她才会不喜欢你的。”
“都是我连累你。”
“对不起。”
如果说刚才他还对她的说法极度无语,觉得这是一个醉鬼的话,可是这一刻,他却又有种说不出的感受。
明明他不应该理会一个酒鬼的话。
可是她一句又一句的对不起,一句又一句跟他道歉的话。
傅锦衡握住她肩膀:“临西,你没有对不起我。”
“好了,你没有,”他轻轻抱住她,“她也没有不喜欢你。”
叶临西委屈:“她有,她真的有。”
傅锦衡:“临西那么优秀,谁会不喜欢呢。”
这句话仿佛真的被叶临西听进去了。
随后,她又推开他,将手里的酒瓶放下,回头去找东西,她一边走一边说:“我的包呢,我的包。”
傅锦衡知道这时候强行把她抱上楼,她肯定还会闹腾。
于是他帮忙把她的包找出来。
只见叶临西从包里掏出一块红布,待她打开,将有字的一面冲着他举着,明明眼底里还挂着晶莹的泪,可是脸上却又带着得意:“这可是我的当事人送给我的。”
“律师维公平,铁肩担道义。”
叶临西猛地拍了下自己的胸口:“说的就是我,我叶临西。”
她又把锦旗贴着脸颊,像是安慰自己一样。
“对呀,临西这么好,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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