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守大人此话当真?”刘成仁震惊的听着,再次确认着有些晃神不已,“如今这时候,又出了这档子事儿?!”
“泉州城出了命案,遇上这个时段,可有什么问题?”齐昭月看着两人,因为一件命案就焦躁起来,有些诧异,“说起来,泉州城乃全封、清石、高槐相嵌,并没有具体归谁来管辖。”
见无人回应,齐昭月扬眉,“莫不是这地方的管辖,就归泉州城里最有钱,交税最多的城主?”
“士农工商,臣等岂敢。泉州城是北上最繁荣的地段,人多是非也多。固然泉州城,是由微臣等携三位知县,一同管治。”接这话的人是钱太守,“公主有所不自知,泉州城门高有九尺高,那妇人被仵作验尸,却说是自然而亡。”
“就在半个月前,高槐县知县也是如此自缢。”钱太守道:“命案疑点重重,虽说泉州城这地方,烧杀抢劫不在少数,可却甚少针对命官,如今又是妇孺……”
“公主北上而来,进城的时候,自然也发现了城外之景。”钱太守道,“泉州与合州,本就是相商过,控制灾民南下的人数。再过不久,就又有一批南下灾民。臣等惶恐,不能安抚百姓一次次的骚动。而泉州城的商价,却是不能再涨。公主随大军出征,以后自然也会发现,这人越来越少,村子都稀薄,粮食堪比真金。”
“高槐县知县此事,发生在半月之前,怎么不上报京都?”齐昭月问着。
“高槐的知县缺职,可由县丞,代理知县处理政事,直至新任的知县上任。而在京都,如今有几个人敢北上?调令也是麻烦,朝中若是派了世家的人过来任职,恐不能融入现今泉州的局势,与微臣等极难配合,就耽搁公事了。”钱太守道:“而这在城墙门口自缢的妇人…不是下官危言耸听。她嫁的相公虽然极其凶残,吃喝嫖赌样样全。这妇人却是严守妇道孝道,被街邻称为妇人典范。多半也是因此,百姓才对她的死议论纷纷。”
“依微臣看,此事就是殉情。”钱太守道:“她相公在醉红楼瘁死,她伤心欲绝随之而去也不是不可。可百姓议论这事,却说天道不公,如此好人竟是如此下场。”
“流言蜚语最是伤本,臣等焦头烂额,偏偏就到了与合州商议,灾民南下的时段。”钱太守说着,像是想起了什么,就对着齐昭月道:“所以…微臣等关闭泉州城城门,也实属无奈之举。”
“那妇人嫁的人,可是一名姓赵的汉子?”齐昭月听出钱太守变相的赔不是,想起之前进城是看到的人,随口问着。
钱太守听着这话,却是一愣,“公主知晓此人?”
进城的时候,因为阻拦自己的相公去逛窑子,被打得半死不活,怎么会不知晓?齐昭月回想着,道:“本宫也有些知晓,为何百姓间的传言沸沸扬扬。她一介妇人,对着自己的丈夫畏畏缩缩,怎会就突然之间有那个魄力,敢吊死在城门口?”
而且那城门九尺高,她又是怎么将自己吊上去的……
那妇人逆来顺受的样子,典范是典范。她相公死,她竟也随着去。齐昭月诧异着殉情两个字,,那样的丈夫瘁死在烟花之地,都算是死得其所。不烧香谢佛,就已经情至意尽。
指不准,上辈子的时候。那妇人撬了她丈夫家祖坟,害了他家财散尽,颠沛流离。不然何苦…如今像是这般的现世报?
见两人都不说话,齐昭月道,“这妇人,丈夫去了,还有她婆婆,他们婆媳关系甚好。她婆婆虽然病的快死,可到底是没去,她若敬孝道,又怎么忍心让老人家白发人送黑发人?”
叹了口气,钱太守说着,“可如今的泉州城,需要的却是息事宁人……”
有什么地方,是可以一直息事宁人的么?齐昭月沉眸,却轻声说着,“太守将这事一压再压,终有积少成多的一天。”
“公主,此事并非微臣不想深究。”钱太守道:“可若是将其背后牵扯出来,泉州城就更加复杂。如今这世道,哪儿有不偷腥的猫不贪银的官?看其多少,也都睁只眼闭只眼……”
“这事是泉州城的事,本宫也就随口说两句。具体怎么管,本宫也不是太守和知县,能做什么决策。”这事儿再说下去也没意思,齐昭月垂眸,“说起来,本宫是女子,就算手持令牌,可调动各州兵营军马,却也不会治理郡县,向来清闲……”
齐昭月看着刘成仁手中的梳子,意有所指的道着,“自然,也要二位不主动给本宫找事做。”
“不敢不敢。”刘成仁这话应承的极快。
“本宫说过,令牌便是夫君的,本宫不管外围事,一切便是夫君做主。”齐昭月看着钱太守,几乎是下着命令,“因为大军出征的事不容小觑,还望郡县能够相助。”
“这是臣等本分,自当尽力。”钱太守应着。重要的事也吩咐的差不多,齐昭月就道:“本宫还有事,就不打扰太守和知县继续相商了。”
“臣等恭送公主。”两人低头拘礼,目送着齐昭月离开,钱太守才看着那梳子道:“将这东西送回柳家,就说他们那路数不管用,也不用费心,公主不会计较。”
“那妇人吊死的事,下官这就和其余两县相商善后。”刘成仁点头说着,钱太守却叹了口气道:“确定一番,若是和西街没什么关系,就好生埋着。”
“那大人过来是…?”刘成仁听着这话微愣,钱太守的神情莫测,“城中的守卫出了纰漏,有人暗中在盯着这儿……”
“公主。”进马车,景蓝才问着,“将梳子还回去,公主似乎并不舒心。”
“太守没有说实话,哪有人会一直绕着太极拳,说着自己的衷心?…不过刻意隐瞒也是应该,本宫才头一回见他们,他们难免避讳。”齐昭月看着全封县的府衙,轻笑着,“泉州城若能因为一个妇人吊死在城门口,就惹得太守不顾礼仪,急的如热锅之蚁。柒郡他管都不用管,急也急死了。”
“公主既然知晓太守大人,是同公主您随便说说的敷衍。公主却回太守,说了那么多事。聊的实诚,连景蓝都看不出异样。”景蓝说着,就听齐昭月道:“本宫可没有跟他随便说说。昔年事发,也有一阵南下的热潮。瘟疫烧城,践伤踏死者无数。在进泉州城的时候,城外萧索的场景,现居的百姓,不是没有能力,就是不舍离自己的家乡而去。”
“太守说一月之前,就有灾民南下过。”齐昭月道:“看过那样的吵杂拥乱,闭户不出都正常。若不是那妇人,博得百姓甚久的同情怜悯,就算再多个赵二酗酒闹事,也没人会理会半分。”
景蓝当时并不在场,也只能揣测,听齐昭月的声音似有若无的说着,“城门口聚众闹事者,最多可杖责八十。”
“公主,现在若是赶回去,用午膳虽然迟了些,却也不晚。”马车行了一段路,景蓝就问着,“就是不知道马车到了泉州城后,公主是回客栈,还是…先让人查问柳府?”
“去茶馆。”齐昭月沿路看景,听到问话才放下窗帘,“正名表兄那么多话,就这事儿说的对极。”
泉州城不同于京都,前者是如何潇洒都要兜里有钱,后者却是败家都要败的潇洒。泉州城的茶馆几乎没人,茗茶价位不贵,就是座位要收费,这唤作位钱的东西,喝一回茶的时间,就可花去两个碎银。
茶馆里的说戏先生都另辟门派,齐昭月混在其中,看着那简陋的戏台,说书先生在台上说说书,时不时唱唱曲儿。百姓就在下面坐着,讨论着家里邻坊大小琐碎事。
带着自己的瓜子茶壶和蒲扇,在远处的阁楼看去,倒是一幅融洽的场景。
“下面这么热闹,百姓也大都淳朴。公主想知道些什么,问问多半也不会有人隐瞒。”景蓝在一旁适当的说着,齐昭月却不发一言的转身离开。
酉时五刻回的客栈用完膳,却没见到江知佑的身影。问及其他的随从,也都说除却早上,就没见人回来过。
齐昭月想着江知佑身边的随从有两三个,却不像她,暗中有影卫相护。泉州城内静下来的时候,没喧嚣的沉寂。隔着灯火阑珊的模糊,总觉得画面好远。
用完膳,走在杏花街上,琉璃花火流连落。可就是不曾想,会在大街上看到赵满。景蓝见状,随即就在往来的人群中将人拉了出来。赵满看到齐昭月的时候,明显一怔,“公主…好巧。”
行礼都不会,巧什么?景蓝轻哼着,赵满才意识到的要动作。
“算了。”对着人道着,齐昭月才问赵满,“不是在夫君身边随从着么,大街上这么急匆匆的,做什么?”
“正打算回客栈禀告公主,公子今晚回来的晚些。”赵满说着,“不曾想凑巧,竟在这里遇上了。”
“那夫君如今,在什么地方?”齐昭月点头,随后问着。赵满却因此,一时半会儿有些哑口无言。
“夫君在什么地方…你是夫君的近身随从,都不知道么?”半响没听到赵满的回话,齐昭月疑惑的看着他,后者吱唔着,“公子上午,去见了公孙公子,随后就同太守熟悉泉州城。如今也是忙着事奔波,所以才让我回客栈给公主说一声安心。”
听赵满说着,齐昭月没多想就道:“夜里有风,你本就是要回客栈。如今半路上碰着,就一起回一趟吧,拿件披风给夫君。自然,若夫君回来的时候不寒,也不用拿过去让人见着了笑话,以为本宫管的紧。”
齐昭月道:“你转告夫君,说上午本宫去全封县的时候,本宫见过知县,那时候柒郡的郡守也在。若有涉及城中事,夫君不用去理会生愁。若有酒宴,也一定要千叮万嘱,让夫君少饮酒。饮几口酒虽然暖身怡情,却不能贪杯。醉了该是有多难受……”
耳边的叮嘱声,桩桩件件不曾遗漏。齐昭月认真的模样,完全不能跟印象中那张扬跋扈的身影重叠起来。
赵满看着她眉目柔和的说着,心中隐隐升起一些愧疚。可他总不能如实告诉公主,他方才那一番话都是他在胡诌,公子如今这个时候,不在郡守那儿,而在醉红楼。
至于醉红楼什么地方…?那可不就是青楼么……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