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上不是没有长相相同的皇子,只不过唯一存在的,却是一双皇子。尤其生在家国将灭之际,史册载之,视为不祥。”慕容舒看着齐谨元,“固然就算当年母妃生了一双龙凤,也并未如何宣扬。”
慕容舒说罢,望着自己的小腹,“当年臣妾怀着安黎和昭明,出生后的两个孩子,却并不是一样的相貌,陛下有没有失望?”
“臣妾先诞下的是安黎,而不是昭阳。安黎并不像长公主般是最小的女儿,陛下是不是很失望?”慕容舒笑看着齐谨元,“尤其是陛下越发宠溺安黎,安黎长大后的相貌却不如齐锦辰像长公主。”
“陛下应该是无比失望的,不然待安黎不会自小捧的高在天上,越是长大却越是视若不见,因为越见就越提醒着陛下,她齐昭月不是长公主的影子!”
“你…怎……知………”齐谨元瞪着双眼,看着慕容舒的眼神极其惊恐,仿若这是什么天大的秘密。
欣赏齐谨元这样的反应,在慕容舒预料之中,可却没有所期望的解气,大抵不过就是如此了,她却因为这个,耗在宫里沉浮了半辈子。
看着这个自己当初愿意陪伴一生的男人,慕容舒的心中,对所有的一切都有了定论,他的反应说明了一切。她转过身,继续坐在金銮殿的台阶上,看着殿外。她很早就没有半分期许,应该也是不会有心痛的。
“臣妾以为,齐锦辰是长公主的独女,陛下给的宠爱是不会少的。”慕容舒看着殿外的天,云起云落,渐渐消散。
“可齐锦辰这孩子自小同安黎比,陛下对两人不同的待遇,却是谁都看的出来。”慕容舒追忆道:“为何齐锦辰年幼之际并不得陛下欢心,脸面长开性情宜佳后,却颇得陛下贵眼,甚至在娇宠的安黎面前,都让她尊重长姐?”
“臣妾多希望自己根本想不通。”慕容舒垂眸,“齐锦辰幼时不得陛下欢喜,是因为她是长公主的孩子。成年后得陛下欢喜,也是因为她是长公主的孩子。”
“且是世间最像陛下和长公主的人,血脉亲情总是割舍不断的。”
“啊…啊……”齐谨元坐在龙椅上,激动的想说什么,可发出的声音,却都是一连串的啊啊声。
“长公主并没有出嫁,齐锦辰是谁的孩子,陛下应当知晓的吧?”慕容舒淡淡道:“安黎小齐锦辰两岁有余,安黎都出嫁半年了,齐锦辰十七岁的年纪还要去佛寺祈福三年,陛下想将她留到如长公主般二十岁的年龄还嫁不出去,是为何用?”
“臣妾若是齐锦辰,知晓陛下这般心思,大概也同样会端着断肠的毒,毫不犹豫的给陛下灌下去吧?”
“陛下好奇臣妾是怎么知晓这些的么?”慕容舒自顾自的说着,“为了陛下一路好走,臣妾自然会同陛下交代清楚。”
“毕竟臣妾也不知晓,远在边界地带的怀西王,是怎的知晓臣妾都不知晓的宫闱密事,让臣妾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就愿意同他联手谋反。”慕容舒说的风轻云淡,龙椅上的齐谨元却激动的摇摆身体,带着颤动龙椅吱吱作响。
慕容舒也当做没有听到,继续道:“当年陛下登基,同胞兄弟只活的剩下怀西王一个,如今新继位的怀西王,还是陛下兄弟的独子。”
“陛下一直不满,当初臣妾力保怀西王活下来。发配边界地带,残活余生。”慕容舒道:“毕竟当年圣旨,传位的便是怀西王。”
此话一落,龙椅上的齐谨元动静越发的闹腾。
“当年护国大将军勇退敌军,正是边界与蛮人关系安定之际,发配在哪里守着锦国,大抵也就是要守一辈子不得入京了。”慕容舒道:“怀西王的确守了一辈子,唯一的变数便是他的独子了。”
“陛下与护国大将军关系破裂,最后陛下将其赐死,也是因护国将军不愿杀死远在边界的怀西王而开始,渐有间隙。”慕容舒道:“虽说护国将军最后的死,并不是被陛下一道圣旨了解残生,可护国将军却因此而亡。”
“那般勇战善战的人,若不是心中没有半分留恋,又岂会丧生在战场之上,连尸骨残骸都寻不到?”
“他…本……”齐谨元费力的吐出这两个字,其余的却连动动嘴皮子都艰难至极。
“是。”慕容舒听出意思,附和道:“护国将军本就是陛下的人,是陛下的侍奉,当初也是陛下见他心怡京都一户普通人家的商家小姐,是个好控制的人而培养出来。”
“的确是陛下给了护国将军机会,让他从奴才的身份功高至上成为将军,手握大权。娶了貌美如花的妻子,还有一个聪明伶俐的儿子。”慕容舒说着,微微动容,最后却都化作一抹诡异的笑,“让臣妾都羡慕不已的一家人,最后不也没逃过陛下的权衡?”
“当年谁不赞叹陛下与护国将军的君臣关系?”慕容舒道:“英雄不问出处,就连护国将军的儿子,都是陛下在护国将军征战之际,给赐的名!”
“江知佑。”
“这孩子诞生之际,护国将军正在战场上杀敌,陛下当初是怎么想的?”慕容舒低头看着自己的十指,“不过是借此告诉护国将军,这个孩子能出生,可以出生,是陛下你的庇佑,要知佑!”
“待护国将军再次征战之际,陛下为稳他心,便要将安黎许配下嫁。”慕容舒笑道:“安黎的性子是被陛下惯出来的,可却并不无理取闹。她屏礼前如此反感与江知佑成亲,在她身边伺候的奴才,陛下又为此在暗中出了几分力?”
“朕…宴……就……”齐谨元自是比谁都知晓自己身子骨的大势将去,吃力的吐露着心声,“看……知……待…安……心……”
“不…然,他……活…不…过……十八。”
慕容舒低低笑出声来,她和齐谨元多年夫妻,推测一二便知道他要说什么。正因如此,越发哀而不已。
“是啊,安黎毕竟是陛下的女儿。”慕容舒拭干眼角的一滴泪,“当年宴席之上,江知佑年幼,正是单纯时候,远远的就连臣妾都觉得,那小的孩子,看安黎怎会是那般眼神。”
“陛下看到了,自然心里比谁的清楚。护国将军逝去后,若是陛下想,江知佑的确,绝对活不过十八。”
“可不也是他身子骨不佳,并不上朝,与武将更是少有来往的缘由?”
“以上种种,陛下待安黎的婚事,迟疑至今。虽然并未真要江知佑的命,可也并不期望他们和睦。”慕容舒起身,看向齐谨元,“不然臣妾何苦年年给安黎换一批服侍的人,现在她身边服侍的人都没个心腹?”
齐谨元看着慕容舒,神情颇为愧疚。慕容舒却是笑,“陛下临终之际,何苦作出这般神情。臣妾的确怨恨陛下,安黎是陛下的女儿,不在期待内长大的女儿,陛下都能迟疑一二。当初便是这金銮殿,陛下不顾一切坐上这个位置,可有迟疑过?”
“既然都将陛下带到金銮殿了,臣妾怎能不让陛下想起来,当初金銮殿一门之隔,晄儿在门外被挟,陛下直直的走进金銮殿登基,置晄儿于不顾?”慕容舒浑身的气息也颓废下来,念道,“当年宫变,所有人都安然无事,偏偏最是清廉的御河大人,被群臣逼死。”
“御河大人便是死在太过清廉。”慕容舒嘲讽道:“当年为何宫变?不就是先皇传位于怀西王之际,说世袭百官之弊,大意妄想怀西王继位后,渐渐清空整个朝堂?”
“若非如此,群臣怎会拥护陛下登基?”慕容舒说着,神情貌似回到了十几年前,“毕竟怀西王若一上位,百官数千人,贪污国库,以权谋私的各数罪名,都不够被抄家千万次!”“群臣都有被帝王捏在手中的把柄,惶恐不已。”慕容舒的语话中,透着一种莫名的诱惑,“可这个帝王即将驾崩,只要帝王和他所选的人不在了,一切就可以当做并未发生,不是么?”
“所以后来登基的是陛下你。”慕容舒看着齐谨元,直视而问,“这一切都有缘由的,臣妾也不去想世袭百官之事是谁透露给群臣的,只是至今都想不清楚一件事,还望陛下能解惑一二。”
“臣妾与陛下的长子,如今怎会变成御河大人的独子?御河大人的儿子,又是为何会成为如今锦国的废太子?”齐谨元的身子绷直,慕容舒看到,轻笑的双眼渐泛出泪花,“当年臣妾信陛下的措辞,此是为了保护长子之举,因为陛下的帝位并不稳定!可如今陛下都快驾崩了,我们的长子还跟我等毫无关系!如今什么都说破了,臣妾想问陛下这个问题,已然十多年了。”
“是,待花笙长大,他并不情愿回宫复位。可陛下听到花笙的意愿,又何尝不是松了口气?!”慕容舒道:“先皇唯一夸赞过的,便是晄儿,说若不年幼,最是治国之才的苗子。陛下是不是因此,在晄儿被截走之际,恍若幻听,听之任之?”
齐谨元瘫坐在龙椅上,默不作声。
“尤还记得陛下当初登基之际,说这一切都是为了臣妾和晄儿,可我何曾需要你权势滔天,何曾需要你万人之上,又何曾需要你置晄儿不顾…至今不能相认……”慕容舒说的淡然,语气尽是失望透顶,“花侍郎多年前在御书房一跪两天,跪的是什么陛下不知道么?跪的是血脉之情,倾数尽还!”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