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想衣风寒转好后,又到了几次慕容王府。
进一步深入攀谈之后,两方虽然都未说破,但都已经明了对方的志向,简直是一拍而和。
慕容竹和云想衣的交往也渐渐深入起来,两人却同时发现对方与自己相差太大。虽然两人表面上都是谦虚有礼,本质却并不在一个层面上。
譬如,谈论诗书时,慕容竹读熟读古今贤学,云想衣却只是在幼年时偷听私塾先生讲课时偶有涉及。
譬如,慕容竹认为要遵从先人教导,云想衣却认为不必循规蹈矩,要敢于开辟新路。
譬如,慕容竹和云想衣对弈,慕容竹会按照棋书上的经典套路出棋,而云想衣从来不需要套路,随机应变。
再譬如,慕容竹认为人在少年时要多读书,多学习,而云想衣认为人在少年时要多闯荡,多阅人,书籍要放在其次。
所以,两人的本质是截然不同的。
反而云想衣的性格和慕容敬德年轻时颇像,两人有时剪烛夜谈,甚是投机。
当关系发展到一定程度后,云想衣得知了慕容敬德手中暗握了一支精锐军队,一向从容淡定的他头一次惊讶万分。
慕容敬德对皇室忠心耿耿,慕容家历代都是有功之臣,曾被先帝封为异姓王,所以称“王府”。云想衣哪里知道慕容敬德已经变心,自打二十年前的灭门之灾后,慕容敬德就开始暗中筹集军队进行训练,预备了许多后手。
“想衣不知,王爷同我说这些是何意。”云想衣知道这些后,脊背出了一身冷汗,因为有些事情,还是不知道的好。
慕容敬德目光灼灼地注视着云想衣,很认真地说:“我和夫人,知你必能成大事,商量之后决定把铁云骑交到你手中。”
云想衣听后眼皮一跳,握着茶杯的手一紧,茶杯应声崩裂。
“你受,还是不受?”慕容敬德逼视着云想衣,云想衣也注视着慕容敬德。
他的眼睛……他浑浊的眼睛中有什么?
云想衣直直地注视着慕容敬德,仿佛要将他刺穿一般。片刻后云想衣点头道:“民生大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第二日慕容老爷子突然召集了整个王府的人,上到公子小姐,下到仆人杂役,无一不齐。他用威严庄重的声音宣布了一个不容置疑的命令:“从今天起,慕容王府移主,你们的主人是云想衣,所有人唯云公子之命是从,违者立斩不贷!”
所有的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除了慕容敬德和夏氏。
他们在多次接触云想衣后,虽然仍然不能有切实证据证明云想衣就是慕容之蔚,但达成了一个一致意见:一,他们都相信云想衣是慕容之蔚。二,无论云想衣是不是慕容之蔚,他们都认为云想衣有能力翻覆乾坤。
几天后云想衣再次来到慕容府,惊讶地发现所行之处无论婢仆皆躬身行礼,恭声说“见过公子。”所行之地无需通报,出入自由。而且,所有的人见到他,都像见到家人一样,仿佛他是慕容王府的少主人。
“爹!我才是你儿子啊!你为什么把慕容王府继给一个外人?”这些日子最不好过的就是慕容竹。
“这件事我和你母亲自有计较。你还是我儿子,从来没有变过。”
后来无论慕容竹如何抗议,慕容敬德都没有收回命令。
慕容竹欲哭无泪,只得黯然神伤,感叹自己的悲凉身世。
不过慕容竹这种伤心的情绪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不出两天他便得到了一个消息,皇帝给流玉公主和他赐婚了。
秦英宗这么做,是为了扶持流玉公主。
这些年慕容王府虽然一直没有动静,但地位稳固,在朝廷上是一个指导性的象征作用。无论朝廷高官如何翻江倒海,慕容王府都好似中流砥柱一般岿然不动,这种功夫非朝廷重臣不能有,所以慕容敬德还是很有威信的。
如果流玉嫁到慕容家,慕容王府就必然取消中立态度,站到皇室一侧,从而有利于流玉。
染儿知道赐婚的消息时,在云府哭了一夜。
云想衣被染儿吵得一整个晚上都没睡,听得心都碎了,却是怎么问她都只是摇头不说。
“染儿,你还让不让人睡啦!”多方劝说无效,暴脾气烟柳第五次砸染儿的房门。
无奈染儿还是哭。
“你真是被公子宠得越来越任性了!真真是个‘染儿’!”烟柳跺跺脚,回房塞住耳朵。
父皇知道慕容竹倾慕流玉公主已久,觉得两人相处很是融洽,便自作主张下旨赐婚,一来二去有百利而无一害,所以心中很是高兴。
染儿晓得慕容竹倾慕她已久,却每次都巧言回绝。她对慕容竹并无半点动心,在她心里,慕容竹除了有一肚子酸腐文化外,和千千万万个纨绔子弟没有什么不同。
“父皇,我不同意这门婚事!”染儿在秦英宗面前闹腾。
“这门婚事多好啊!慕容敬德就这一个儿子,你家过去有百利无一害!”
“可是我不喜欢他!”
“他喜欢你就够了!他能对你好,不让你受委屈,我就很放心!”
“对我好的人多了,又不止他一个!”染儿继续抗议。
“都谁对你好?说说看!”
染儿张口结舌。
她想说云想衣,他事事向着她,他舍命救她……但这不可能。他们……注定不可能。
“说不出来?说不出来就嫁!你已经快要年满十七了!再不愿意就是抗旨!”秦英宗的态度很强硬。
他希望染儿嫁过去后,就让染儿正式从政。
所以这个深沉的夜晚,染儿哭得伤心绝望,她心底有一个白色的影子,却怎么也触及不到。
呵,她堂堂流玉公主,竟然被逼嫁,真是可笑!可悲!
染儿摸出怀着贴身放着的玉佩,上面有两行她亲手刻上的字,被白藁染成鲜红色。
是不是,她真的应该快刀斩乱麻,了结了这一段无望的情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