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黄昏回到家里,云飞扬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沙发上。儿子还没有回家,雷雨萍也没回家。屋里静悄悄的。他不想动弹,甚至眼睛皮都不愿眨一下。原来水结成冰,不是因为冷,而是它不想流动。现在该做些什么呢?他懒得计划安排了。唉,想作打算,除了这冰化成水。靠在沙发上,说什么也想是不可能的,往事历历在目:
他高中毕业后,因高考失利没有上大学。他的哥哥帮他找了一份工作。在一家小工厂上班。不久经亲戚介绍认识了现在的老婆雷雨萍。当时思想单纯的他与雷雨萍见面之前,就作好了思想准备,就是只要对方没有生理缺陷,就同意。他认为人生是否幸福都是命运和天注定的。再说跟谁过日子不是一样的过日子呢?见面后,他俩都没有什么异议,双方家长当然就无话可说了。因此事情进展得很顺利。半年后,他就结婚了。可是在结婚的当天之夜,就是新婚的晚上有一事让云飞扬久久难忘。那晚亲朋好友都休息去了。洞房里只有他俩了,自然就上床睡觉。可是,在床上他俩还没来得及亲热,雷雨萍却哭了起来。看她哭得那么伤心,云飞扬就问她是什么原因。可她怎么也不说出原因。为此,云飞扬心里难免有些阴影。心想我的喜日喜事怎么这样的不爽呢?
一连好几天,云飞扬心里虽然有些疙瘩,但几天后也就没有将此事过多的放在心上了。久之,也没当回事了。
原来她小学毕业后没上中学,直接进了一家服装厂学习缝纫。在后来的了解中,她在厂里上班的时候先后有几个男孩追过她。不知什么原因都没有成功。好在结婚后也没有发现他们有过藕断丝连的迹象。因此日子过得很平静。
结婚后,除去结婚的开支,云飞扬手里只有四百元钱了。他俩几经商量,决定在家开办一个日常用品的经销店,就是小卖部。卖些烟、酒,副食什么的。手里的四百元钱,再加上向父母借的几百元钱,就办起了这周边仅有的一家小卖部。其间,他们配合得很好:他进货,他老婆站柜经营。除此之外,云飞扬兼营其他临时行业。到了年底居然还赚了几千元钱。这在当时的那个岁月,这几千元钱还是很不错的。
第二年,云飞扬心想,这么年轻在家干这么一个小买卖,似乎有些太平凡了。于是,他在镇上找了一个门面,继续卖这些烟酒副食。为此全村的人多少有些惊奇。有的认为是异想天开,有的认为大智大勇。几经周折,他们在镇上开业了。规模比原来大了许多,生意也一天比一天好了。
这些在外人看来他们是顺风顺水。可谁知道他们是多么的辛苦啊!由于本钱少,为了减少进价的成本,每当要进货的时候,云飞扬骑着自行车到五十里外的市区进货。回到家的时候,自行车被货压得东倒西歪的。那个时候还没流行摩托车。更谈不上汽车了。同行的大搞家们进货是租用农用车的。每次进货回来总是黄昏后,所以人很累很饿。可回来后,不善于料理家务事的雷雨萍居然连饭都没做上。为此,两人难免争吵几句。于是他们的感情、脾气也日益变坏。好在年终的时候,女儿的出世给他们带来了喜庆。
在镇上的第二年年尾,云飞扬又有了新的打算,就是出远门,并改行。经人带引,他们来到了宜昌。在宜昌,他们改卖服装。这期间,生意真是好做,嫌钱也容易。可是,两人在外边做生意边吵架。每次一吵,雷雨萍就抛下生意不做,气嘟嘟地跑回老家消气。这一个来回就是个把星期。人们常说家和万事兴。可他们就是体会不到这话的含意。
虽然吵架但也还嫌了点钱。虽然钱赚的不多,但也还可观。那几年在村上,他们算是首富了。
可接下来,全球性的金融危机爆发了。市场大震荡,股票大跌,基金下滑。真是大盘已去,财运尽。众多富翁富婆皆败于此。
云飞扬也不例外,他损失惨重。他觉得这样的损失与他们经常吵嘴有很大的关系。因为心情不好,懒情惰意。有很多的机遇被错过了。这真是应了一句老话:男吵官司女吵穷啊!
后来又转站襄樊,改卖农机及配件。再后来来到荆州做西式糕点蛋糕,面包之类的生意。
几经打拼,云飞扬人累了,心也累了。于是他设法在荆州买了一套住房,决定不在漂泊了。安下心来做点没风险没投资但受益快的活儿。就是当起了现在的货的司机。老婆雷雨萍也抄起了她的老本行——做服装。
虽然没有了原先当老板的风韵,但心里没有压力,精神上轻松多了。日子也过得踏踏实实的。真是人不操心,万事皆休啊!与老婆各干各的行业,应该没多少纠纷了的。可是还是免不了磕磕碰碰。
云飞扬想到这里叹了口气说:“人生不如意啊!在外面我是神彩飞扬。怎在家里就是伤心伤神呢?”
这时门开了,是雷雨萍回来了。她的脸像雕刻的发怒的神像。她说:“云飞扬你太让我伤心了。你知道吗?我们刚结婚的那天晚上我为什么哭吗?我现在告诉你,和你结婚,我不愿意。”
近二十年的陈话又提出来了,当然伤了云飞扬的心。
“你既然不愿意,何必当初呢?这不害了你,也害了我吗?孩子们都这么大了,你说怎么办?”云飞扬从沙发上站起来看着旁边的门说。他真想摔门而去。
“怎么办?离婚。”雷雨萍扬着头说。
“哼哼,这句话被一千个人说了一万遍了。你也说了十几年了。”云飞扬接着说,“我就不明白,当初你为什么要委屈自己下嫁给我?难道我是娶不到媳妇了?你动用了仁慈与侧隐之心来成全我?”
雷雨萍没有吱声了,甩着头发,鼻子里喷着粗气。
“你小学一毕业就开始谈朋友,谈了那么多,怎么就没锻炼出一双好眼光呢?我嘛是没经验,随便将就的,听天由命的,不怨谁,不怪谁。”
听到云飞扬提起往事,雷雨萍也气得哭了,好像唤醒了她对以前朋友的思念。她自言自语地说:“呜呜,你们都到哪里去了啊?”
似乎盼望以前的情人快点出现在她眼前。
人都是看今朝想往事,但又能如何呢
两个人的心再次碎裂。极端的悔恨像阴云一样笼罩心头。他们都气得前胸一起一伏的,好像可以听得到自己的心跳。
原来世界上没有爱,似乎恨弥漫了全球。
“咚咚咚,”敲门的声音响了。儿子不可能这么早回来呀,是谁呢?云飞扬打开门一看,原来是他的哥哥来了。
云飞扬愁眉不展地说:“哥,你来了呀,有什么事呢?”
他哥直截了当地说:“听说你们在闹矛盾,我过来一下,总得有个人来劝劝啦。”
听到这里雷雨萍哭得更厉害了,声音更大了。仿佛所有委屈都想从这泪水中飞流而出。
“别哭了,洗脸了去外面吃个饭。我已经让云霄到学校接龙龙了。待会把老三也叫上。”
“我不想吃,你们吃去吧。”云飞扬说。
“我不去。”雷雨萍说,“我真不去。”
“哎哟,世界上没有两口子不吵嘴的,这很正常。哈哈,是吗?听话,快,准备一下,我们一起出门。”哥哥笑着说。
在老大的一番安慰与劝说下,他俩总算同意去吃饭了。
很快他们一大家子人都聚在一起了。只缺他们的父母了。他们的父母在老家生活。父母不在身边,这位老大的话还是有些份量的。所以,这纠纷还只有这位老大出面调解。其实云飞扬从小就很欣赏与佩服他哥哥的。现在就是写字也是仿照他哥的个性与风格。
他哥是老牌大学生。现在在一国企工作。收入丰厚而又稳定,职位也颇高。所以,也算得上是成功人士。
餐厅内,一大家子人都到齐了。大人、孩子围了大大的一桌。都有滋有味地品尝着高级厨师烹饪的佳肴。弟兄、妯娌都有意逼着云飞扬与雷雨萍开心。可他俩始终是笑颜难开。孩子们很快就吃完了,他们纷纷找游戏玩去了。空出了很多的座位。因此,弟媳指着雷雨萍旁边的空位笑着说:“二哥,过来到这个位置坐。”
“我才不过去那边坐呢。”云飞扬嘟着嘴说。
“为什么呢?”老大也笑着问他。
“哎呀,那边阴气太重。”云飞扬看了雷雨萍旁边的那空位回过头说。
“哈哈哈……”大家都笑了起来,就连雷雨萍也偷偷地笑了。
“哈哈,这么多人都没有把你俩逗笑,你一句话倒把我们逗笑了,看来气顺了。”老三笑着说。
“嗯,冰化成水了,要耍欢了。”云飞扬平静地说。
老大高兴了,他笑着说:“老二、老三,我们今晚去ktv唱歌吧,大家都去吧,刚好明天又是星期天,孩子们不用上学的,同意吗?”
侄姑娘云霄,就是老大的女儿高兴得站了起来说:“太好了,太好了,我赞成!快吃,吃了就过去吧,呵呵。”
夜晚是夜生活的白天。这里的ktv比比皆是。黑幕下ktv门前的霓虹灯璀璨大街。那一闪一闪的花灯仿佛是人们一跳一跳的欢心。这灯与心自然产生共鸣,于是总想进去高歌一曲。还有从四周飘来的歌声如劲风急雨,也能与你澎湃的热情产生共振,能不进去一展歌喉吗?
老大在此,他们有意地将中间的位置留给他们的大哥。云飞扬与弟弟分坐在哥的两旁。这样即亲热又不失礼貌。可能所有家族中都是这个习惯吧。
麦克风像接力棒似的被孩子们传来传去。气氛和祥而又活跃。一家人雅性都很高。他们欢聚一堂,轻松快乐,无拘无束,这就是天伦之乐吧。
侄女云霄对着她二叔说:“二叔,你唱什么歌,我帮你点呀。”
云飞扬说:“嗯,好吧,来一首潘美辰的《我想有个家》。”
他哥听了笑着说:“呵呵,你已经有个家了,还要什么家呢?”
云飞扬说:“我想有个温暖的家。”
哥哥笑了,“好吧,点吧,唱吧。”
或许是为了摆脱精神上的压力,或许是为了抹平感情上的创伤,或许是为了驱除心灵上的阴影,云飞扬唱得真情毕露。是那么的动情,是那么的痴迷。唱到高音时更是情感澎湃。仿佛那是内心深处的呐喊,那是敞开心扉的呼唤。满脸的表情流露出对真爱的渴望。除了渴望还是渴望,渴望一个温暖的家。
雷雨萍也被他这种强烈的表情震撼了。她真的纳闷了:他怎么像漂泊在风雨中的人,渴求一个温暖的家。我真的委屈他了吧虽然他没有唱歌的天赋,但把整个人的内心世界表现得淋漓尽致真是情到深处其言其歌也动荡人心呀!我呢,难道就是我错了吗?可我错在何处呢?再说,男人嘛,容量大些,受点委屈算得了什么呢?
歌声飘扬,笑语不断,一曲终罢又一曲。不知不觉,已近午夜。应该是曲终人散的时候了,大家挥手“拜拜”而别。
“儿子呀,今天玩得高兴吗?”
云飞扬走在路上与儿子聊着。可能只有这样才能保留歌厅里欢乐的气氛。也能打破走出ktv后秋夜的僵局。
儿子笑着说:“尽情地歌唱,当然高兴啊!哈哈,我都忘了回家的路呢。”
云飞扬说:“哈哈,可不要误入藕花深处哟。”
儿子说:“哈哈,爸爸,是啊!否则会惊起一滩鸥鹭。”
云飞扬扭着头看着儿子,欣赏着,他说:“咦,不错呀,你还知道下句呀,不错,真是我云某的儿子。”
说到这里时,云飞扬偷偷地向雷雨萍瞧了瞧,他多么希望他老婆能加入他们的谈话中来,更希望他老婆跟上一句:“不是你的,是谁的,难不成是狗子的吗?”
可是事与愿违,雷雨萍仿佛若无其事似的。她抬着头看着前方毫无表情地向前走着,听到他父子俩的谈话,她摆了摆头,吹了吹额前的头发。样子表现得非常的清高人要是随和一点该多好啊!
云飞扬想了想便对儿子说:“儿子呀,回去后,我们三人斗地主吧,谁输了谁做宵夜,行吗?”
“好呀,今晚太兴奋了,可能睡不着的,玩玩斗地主很好的。”儿子笑着回答,然后扭头问他妈妈:“妈妈,你同意吗?”
谁知雷雨萍冷冷地说:“我已经被他快斗死了,还不放过吗?”
她似乎还有余气未了。不知什么时候可以丢下隔夜仇哟。
云飞扬听了有些芳心大损,他说:“不斗就不斗呗,何必动气呢?”
儿子好怕他俩又吵起来,接着说:“爸,不要说了,她是这么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