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约莫大半个时辰,终于看到了玄青书院的大门,却未见一人迎接,众人疑惑之时,却听见侧方有响动,回头看,只有一穿着粗布短打的白发老丈躺在林中一方大青石上,翘着二郎腿,手里提溜个酒葫芦,优哉游哉地哼着小曲,时不时往口中倒一口酒。
这是玄青院派来迎接的人?景流枫蹙眉,愈发有些摸不着玄青院的用意,不过这地方的人行事素来不能按常理度之。自己不能不管,万一回去后玉衡说摇光怠慢贵客,皇帝老子到时候还不得去怪罪他。
景流枫想了想,提步欲上前询问,玉缘君倒是先他一步走上去了,抱拳作揖,“晚生玉缘君仰慕玄青书院已久,今日特来拜山,烦请前辈引荐。”
那老者转过头,长白眉下闭着的眼睛睁开了,犀利地目光射向了玉缘君,“怎么是你?你是玉缘君?玉衡明王?”
玉缘君含笑点头,“我是玉缘君。”
老者坐起身,扣上酒葫芦,跳下山石跃到玉缘君身边,动作甚是灵活,“转眼十年了,你个混账小子一转眼都长这么大了?”
玉缘君笑道:“当年承蒙药老您出手相救,不然晚辈活不到今日。”
“得了,什么救命之恩?我就是拿你试药。”药老绷着脸摇头,不过眼中却是满是笑意,“走走,进去说话。”说着,拉着玉缘君就往大门走去,留下其他人面面相觑。
“这位竟然和你们家明王是旧相识?”景流枫推了推蓝染的胳膊,“比起你们家明王,我们这些人倒像是外来户。”
蓝染自知景流枫是试探,玄青书院毕竟是摇光的,明王与迎接之人这般熟悉,难免不让人对生疑。他摇头解释说:“这事我看是凑巧了,明王殿下和我都是第一次来摇光,那药老我也从未见过。不过瞧着倒像是位奇人,兴许是人家云游时凑巧救过我家殿下也说不定。看,人都走远了,咱们先跟上。”
沈卿走在后面,慢悠悠地打量四周的建筑,白石为墙,青瓦覆顶,没有精致的雕刻装饰,只有八角风铃垂于檐角,简单质朴中蕴满古朴沧桑之感。青石广场上没有一片落叶,打理得十分干净。众人穿过回廊,到了玄明堂,一路上却一个人都没见到。
“怎么一路走来,没有看见学生呢?”蓝染好奇,张口就问。
药老叹了口气,“院中这几年没有新进学生,早年进院的学生如今大多也已经离山历练去了。这院中也就剩下我们几个老骨头和一群毛头小子了……他们平日都在后山上课。玄青山每年只有开春三月三开山门一次,余下除非特别情况,不会开山门的。”
“恕晚辈冒昧,既然如老前辈所言,不知此次玄青院因何缘由邀明王到此?”一般邀请玉缘君的不是赴宴,就是讲学论政,景流枫也知玄青院早已不复当日的辉煌,但没想到会凋敝如此,那请柬的用意愈发有些捉摸不透。
“那是院长发的,具体为何我哪里清楚?”药老打了个哈欠,“玉小子,你跟我进去,剩下的人可在此处喝茶稍事歇息,若觉得闷可四处看看,玄青院虽然败落,但玄青山的景致却是少有,除了后山禁地和书楼,其他的随便你们出入。”
“让明王殿下单独一人前去……似乎不妥。明王殿下在入京前还遭行刺,皇上下旨要保护好殿下安全,希望前辈体谅。”
“哼,你是小瞧我玄青院。从大门到内院,若无人接引,你以为就凭你们几苗人便能进来?”药老眼皮抬都没抬,毫不客气地回绝了景流枫,“玄青院有玄青院的规矩,院长要见谁,皇上来了也不能过问。”
玉缘君安抚景流枫,“三弟,你放心,药老与我是旧识,不会有事的。”
“是晚辈失礼了,还望前辈见谅!”景流枫吃瘪,面上依旧笑盈盈的给药老赔不是,心里何尝不知玄青院的规矩,他不过是找个借口想跟去看看。
送走了玉缘君和药老,景流枫伸手端起茶杯,垂眸看着杯中嫩绿的茶芽,举杯轻珉一口,鲜爽味醇,乃是今年明前的极品雪尖。
即便没有了昔日风光,这里仍然是摇光一片不为世俗礼教束缚的圣地,底蕴犹在,而今看来,也正因为它的低调,才能长久留存下来。景流枫沉思,玉缘君这位外来的皇子有何特别之处让玄青院青睐?这十来年,摇光皇族都未曾得到玄青院的重视。
看来,回去得告诉五哥一声。景流枫想着,抬起头,却只见蓝染,不见沈卿在堂中。
“小七呢?”景流枫问蓝染。
“看你想事情,她没打扰,说自己出去逛逛。”
“我去找他。”
“我说,你别把你家表弟看那么紧,人家药老都说了,在玄青山里没有危险,你着急什么啊?”蓝染揶揄景流枫,“闲来无事,那边有棋盘,你跟我对一盘,我可知道你棋艺不俗。”
蓝染绊住了景流枫,沈卿一个人在院中闲逛了一阵,不知不觉往后园走去,转过山石,沈卿呆住了。眼前是一片桃花林,林中花枝繁茂,一朵朵碧色桃花盈盈盛放,没有粉桃的旖旎多情,却别有一番清雅韵致。
沈卿发现此处似乎比外面更加暖和,所以桃花才会开得这般好。脚下不受控制便往深处走,越往里走,沈卿越觉得这碧色桃花一如那条悠长的石阶一般似曾相识。少顷,前面出现了一座小亭,沈卿看到玉缘君与一位老者在林中小亭说话。
沈卿刚想转身离开,却被人喝住,“是谁在那边?”
倏忽一阵风起,桃花瓣纷飞飘落,漫天碧色如浪涛扑面而来。顷刻间空气中香气弥漫,沈卿只觉如堕香海,就听见玉缘君一声高喊:“师祖,手下留情!”
眼前一花,玉缘君人已经挡在了她身前,急切地问道:“卿卿,你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