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安排
果不其然,宵风身体顿时僵硬,他有意忽视这个问题,没想到林晓筱还是察觉了,这也不能说她太过聪慧,主要是在这个世界见到太多寡情冷淡的亲子关系,徐清和徐韫滢,君珝和君玉寒,还有这两个国家的皇上和皇子,已经彻底颠覆了她对亲情的看法,更何况,那种为了仇恨什么都能忍受的人就会将这些看得更淡,不由得她不起疑。
宵风艰难地说出一句话,仿佛是世界上最晦涩的词句,每一个字都用了很大的力气,“他希望我娶另外一个女子,那是他出生入死的兄弟的女儿。”
“嗯,你答应了?”林晓筱抬头直直地望进他的眸子,望进他眼里的闪躲,真切地感受到那份真诚的坚定,没来由地又推翻了自己的结论:“不,你不会的,我相信”
宵风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唇角荡开的笑,忽的觉得这世界没有什么可以阻挡自己,如释重负地轻笑一声,他以为林晓筱会生气的,然而,这样毫无保留的信任一再温暖他,心道:原来你一直都是懂我的!
“嗯,我只说让她自己来追求,如果她能让我爱上她的话,就娶可是”
林晓筱接过他的话,怪自觉的替他回答了:“可是你不会爱上她,因为你有我,对不对?”也不等他给出答案,又佯装恼道:“如果你爱上了别人,我一定会杀了你,然后再自杀,不对,我会杀了你,然后一个人活得好好的不对,我”
她说来说去,却发现自己不知道怎么办,沉默了好久,才道:“你还是只喜欢我一个吧,不然我也不知道我会怎样!”闷闷的声音霸道异常。
宵风愣了,守在她头发间穿梭,温柔呢喃:“嗯,为了不英年早逝,今生今世,只爱林晓筱,这样可以了吗?夫人?”
林晓筱很想过滤掉他话里的称呼,只记得似水柔情,忍了好久,还是没忍住,凑在他耳边,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这是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还有,少恶心我了,小心我现在就灭了你!”
“林晓筱,这么大声,是想谋杀亲夫,要是我死了,看谁还敢娶你!”宵风轻巧地跳开,夸张地用手捂捂耳朵,笑得一脸暧昧。
“你想死吧!”林晓筱彻底怒了,冲上去二人扭打在一起。(当然是好玩的!)
本来二人的声音都比较小,钗荷一直都在屋里没太注意,然而此刻二人打闹的声音越来越大,钗荷不自觉地伸长了脖子,透过窗户可以看到两个嬉戏的身影,没有丝毫不妥。
“他们感情真好,可惜了玉太子的一往情深!”钗荷不禁哀叹一声,想起玉子墨深情款款的眼神,不由有些可惜。
流光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吧嗒一声,窗户被推开了,他从窗外翻了进来,落在木质地板上,发出吱呀轻响,不咸不淡地说道:“好什么呀,还是主子和她最配,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竟然看上这个人!”嗓音有些粗重,仿佛说一句话要用尽一生力气。
“你知道什么,小姐看上的就是好的!”
钗荷不满地白了他一眼,登时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双手捂着嘴巴才没让自己叫出声来,目光落在他左手捂着的肩膀上,殷红的血从他指缝漫出,墨色的衣裳早已经被血迹浸透了,透出妖冶,瘦削的脸庞失了血色,红润的唇也惨淡起来。
她惊得立马站了起来,身后的椅子哐啷一声倒在地上,三步并作两步走,跑到他身边,小心地扶起他,往床边走,秀气的眼睛噙着泪,脸色霎时间白如纸,却撅着嘴没好气地说道:“你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不满的语气包含着浓浓的担忧,流光心里一暖,不动声色地笑了。
本不打算让她看到自己这么狼狈的模样,然而记得林晓筱说的,一段感情要是没成,是因为没有人耍流氓,想当时她举那些自己都没听过的例子,自己还羞得满脸通红,而今,还是用上了她的方法,好像效果还挺不错。
顺势靠在她瘦弱的身上,满不在乎地说道:“我只是被砍了一刀,看起来有些恐怖,事实上也没多大危险,他可比我惨多了”
“切,你就狂,疼的不还是自己?”钗荷一边忙着给他打水包扎,一边讥讽他几句,呆在林晓筱身边的时间长了,这些语气词说得一个比一个溜。
这里的他指的是西泽尔贴身侍卫鸠摩,流光说得不错,他的伤势确实更重。
因为林晓筱要对西泽尔下手,所以拜托流光去拖住鸠摩,以使她的计划圆满完成,却没料到这两个人打着打着就打出真火,可谓是生死相拼。
鸠摩艰难地从清影居的围墙上跃下,踉踉跄跄地回到了自己住的地方,没发出多余的声音,更没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西泽尔坐在他房间里,等一个答复,看到他狼狈地进来,伤口血流不止,登时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不禁开始佩服林晓筱的能力,竟然找得到和鸠摩身手相当的人,不过想想也是,若是鸠摩及时赶到,那今日这一出戏就收不了场,也就不会给自己惹一大麻烦。
他愤怒了,俊美的容颜阴沉如水,周身气场顿时强大了数倍,鸠摩看着西泽尔的脸庞,微微垂下眼眸,不觉出声,自责地说道:“主子,对不起,那个暗卫太难缠,我的轻功也没办法彻底摆脱他请主子原谅!”看到他的脸色就知道肯定发生了不愉快的事情,但他已经没力气再猜了。
西泽尔阴鸷的神色缓和下去,挥挥衣袖,放柔了声音:“你先好好疗伤,我的事情以后再说!”说罢,他便开门离去了。
深色的夜幕点点星光闪烁,月亮不知何时又投入黑云的怀抱,天地间一片静谧,谁又知道这世间有发生了多少不为人知的事。
西泽尔抬头看着那抹淡云,眼睛眯起,细碎而危险的光芒一闪而没,欠我的终究是要还的,袖中的手攥紧了,青筋毕露,天神般的脸庞一半隐在皎洁的月光之下,一半没入屋檐的阴影中,明灭不定,唇角还挂着一点笑,只觉得阴沉得紧,不似那样和煦。
夜风拂过,送来胧月花的芬芳,甜美而诱人,伴着浅浅的呼吸,她们沉睡在月华之下,花枝摇曳,淡色的花瓣陇上一层薄雾,似美人披着轻纱,然而带来的却不是心旌撩动的欲罢不能,而是添了一丝肃杀,冬日的寒夜,总是伴着刺骨的寒冷,即便是应景的花,亦是如此冰冷。
玉子墨静坐在书房中,桌上摆着一摞文书,来不及被翻阅,玉行涛自那次受伤装病以来,就真的将国家全权交到他手里,身居高位,看到的是整个天下,这不正是期盼已久的吗?
为何心底却是失落,终归是如指间的沙,那些过去的过不去的,曾经终其一生想要守护的,都随风飘散在夜里。
江山如画,引无数英雄竞折腰,一时多少豪杰。
可以说,过了明日,一切又将尘埃落定,那个纯白干净的笑靥,终是不会再出现,只是曾经跋涉千里,只为再看她一眼,到而今,人去楼空,物是人非。
他已经知道宵风的身份,不知为何,对他生出的不是戒备警惕,却是恨?难道这是吃醋?不得其解。
金帐王庭,多少年的风吹日晒,那年的腥风血雨早已淡去,竟然又听到了这个名词,草原上的雄鹰,是韬光养晦多年的狮子,会在这个时刻强势归来吗?还是说,你的目的只有林晓筱?若真的只是为了林晓筱,我是不是应该对你的勇气说一声赞,或者为你的不顾一切道一声愚蠢?
玉子墨手撑着额头,目光平静地看着窗外发呆,明明已是冬天,下过几场雪之后,更是冷厉刺骨,他却浑然未觉,似乎看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心中早已百味杂陈,一个合格的帝王是不应该任由这些情绪扰乱心思,就当这是一次放纵!他想。
明明,帝王虽然地位超群,高处不胜寒的道理谁都懂,那样独自一人的孤寂却又无数的上位者甘之如饴,染了多少鲜血的王座,吸引着一代又一代人前仆后继,手握天下的感觉真的好吗?确实很好,生杀予夺,唯我独尊,只是背后的心酸无奈,又有多少人能理解?
古今多少事,万骨皆成枯,可叹,可笑,可悲,可怜,可恨
他疲惫地闭上眼睛,突然能明白为和林晓筱总是不屑,哪怕是面对强权的威压,也凛然不惧,甚至还有细微的怜悯,大概都是因为她从心底里厌恶皇室的生活,也很能理解坐上王座之后的苦楚,只是这一切都迟了。
眼睁,闪烁着冷静的光芒,那些软弱的情绪仿佛只是错觉,紫毫蘸满了墨汁,他提起笔,在素白的纸上飞快地写下几个字,折成一朵墨兰,随手扔进了身后的黑暗中,它像是长上了隐形的翅膀,飞过窗户,在夜色里旋转飘扬,稳稳地在一棵树前停住。
仔细看去,接住它的竟然是一个瘦小安静的人,完全黑色的衣服衬出他修长的身形,和墨色化为一体,脸一直都在阴影之后,看不真切面容,但是目光如炬,在黑暗中闪闪发光,流露出一种无法靠近的威压。
半晌,他读完纸上的内容,那张纸忽的燃起来,跳动的火焰只维持了几秒,就化作灰烬,余热被吹散了,而做这一切的人诡异地消失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