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个体,又都在大千世界里寻找另一个Ta,Ta和自己有着同样的心情,同样的故事,同样的独一无二。
有多少故事可以重来,就有多少人会为另一个Ta而等待。
那是痛苦,彷徨,无措的,又是值得的。直到生命中不一样的Ta出现在自己面前,才明白,来之不易的偶然与缘分,都会失去很多触手可及的别样未知。
谁是自己要找的那个Ta?是否会相遇在下一个路口,下一个电线杆旁,下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是一会儿,是一年,还是一辈子,甚或是死不瞑目?
Ta就像一个指南针一样,吸引着我的方向,跌跌撞撞向前。
方向是Ta的唯一,Ta是我的唯一,因为有Ta,我更爱我自己。
……
“我爸妈也不管我了,以前我在市里上学的时候他们就不管我。”孟超随意的转动了眼珠,停留在一个不清不明的方向里,“我醒的时候,满桌子的饭,一个人去附近学校上学。中午的时候在学校吃,不回家。晚上回家的是时候,只有桌子,没有饭。写完作业,吃点剩饭,困了,我就睡觉,后来被妈妈叫醒又吃了什么我也不知道。”
孟超将眼神定格在苏亚的脸上,瞳孔里满是清澈的天真与浑浊的孤独,“第二天,又是满桌子的饭……他们从来不问我的学习,每次我拿了第一,得了奖状,我就平平整整的铺在桌子上,等到他们还没回来我就困了。第二天,满桌子的饭,奖状贴在了已经贴了很奖状的墙上。后来,妈妈一直做饭,爸爸偶尔回来,爸爸看不到妈妈,妈妈看不到爸爸,我看不到他们。”
苏亚小心的转了眼珠,从孟超的眼神里逃到安全的一个方向,耳朵认真的捕捉着孟超的心情,“直到有一次期末考试我没考好,没拿到奖状,我就再也没有见到爸爸回来过。肯定是我没考好爸爸不高兴了。妈妈说爸爸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其实我知道,爸爸有了一个新的家,家里有一个很听话成绩比我好很多的新女儿,还有一个比妈妈好很多的新……”她的嘴紧紧的抿了起来,紧紧的咬着嘴唇,好像在努力试图把即将喷涌而出的痛苦咽回去。
苏亚不自觉的歪过头,看见她的嗓子因为狭窄咽下了什么。她放开了上嘴唇,上牙整齐的咬着下嘴唇,边缘泛着白色的血液,眼睛松松的盯着伸直的十个手指。
孟超捋了一下两鬓刘海的长发,在手指里绕了几圈,打着一个没有尽头的结。
“后来,妈妈每天还是早上做了一桌子饭,中午不回家,晚上还是那张桌子……那张桌子下面只有一把椅子。后来,我被爷爷奶奶接回了家,我以为跟着爷爷奶奶回家就可以见到爸爸的,但是爸爸不在家。我还没来得及问爸爸去哪里了,奶奶就跟我说爸爸死了,再也不回来了。其实我也不悲伤,因为我知道爸爸还活着,奶奶在骗我,只是再也不回来却是真的。嗨,真是的,大人的事小孩子掺和了也不懂。”孟超两手一摊,松开下嘴唇,嘴角又努力的抿了一下,满脸堆出的笑容是那么勉强。
“我……俺……那……你别伤心了,大人的事咱们管不着,外公说等长大了就明白了。”苏亚颤抖着眼神,躲开孟超的视线,把目光藏进书本中间的缝隙里,挤的死死的。
“谁伤心了!你才伤心了呢!我才不伤心呢!我妈妈跟我说了,女孩子绝对不能哭,更不能在男孩子面前哭。我觉得回老家过的挺好的,每天爷爷奶奶陪着我,比以前好多了。早饭,午饭,晚饭,三个人坐在一起,多么幸福呀。而且妈妈还时不时的回家给我带很多好吃的东西。”孟超的喜形于笑,让苏亚联想到了刚刚读过去的一个句子,“七月的天就像孩子的脸,说变就变。”他觉得孟超就是七月的天,刚才还阴云密布要下一场倾盆暴雨呢,现在倒好,雷还没打呢,就云开雨散了。大人的事搞不懂,女孩子的心思苏亚更搞不懂。
苏亚回过头,看也没看就翻了一页,继续看那本从班主任那里借来的《少年文萃》,里面正在讲全国十佳少年的故事,有一个叫古力的围棋少年高手。苏亚觉得他确实很厉害,书里是这么说的,只是他想象不出围棋是什么样子,也不知道怎么玩,估计和跳棋差不多吧,他这么认为,他觉得自己玩跳棋也很厉害的。
孟超将眼神一步一步挪到苏亚的方向,攥起十指,拿起一枝圆珠笔,在自己左手的指甲上涂抹着。
“你看……原来电视那些红指甲是这么染出来的呀!”孟超为自己发现了这样美丽的秘密而感到兴奋。
“啊……真能抹上呀?”苏亚也拿着圆珠笔在自己大拇指上试了试,“真的哎,真能画上。”
“你看我画的,就是一笔一笔的太慢了。”
“我试试铅笔呢,”苏亚迅速的开盒子拿出铅笔,“铅笔也可以,不过就是颜色太难看了。”
“哈哈,人家都是画成红色的,我觉得我的蓝色已经凑合了,你竟然画成灰不溜球的。”
“你们女生画红色的,我们男生当然画灰色的了。”
“你们男生?你们男生根本就不能染指甲!”
“谁说的不能了,你只是没见过,没见过就不代表不能呀?看我给你画一个,让你见识一下。”
两个人你来我往头也不抬的回答着对方的问题,认真的绘画着自己的五个指甲。
苏亚通过朋朋,从后排一个女生那里借来了班里仅有的一支红钢笔。那个女生很少拿出它来写字,只是把它放在盒子里,而且里面永远都有用不完的红墨水。
因为别的同学还有她自己都认为,只有老师才有权利用红色的墨水,哪怕是红色的圆珠笔都是老师的专用品。谁用红色的写了作业,就代表着骂老师。班里有很多同学有红圆珠笔,但是也很少有人拿出来用过。只是偶尔改改错,在课本上画画,在课下闲的无事画画的时候才用。起初那个女生并不想把钢笔借给朋朋,但是又架不住被朋朋称作“小气鬼”的称呼,还有“以后谁也不能和她玩”的恐吓。
朋朋拿到红钢笔,交给前面的同学,前面的同学又小心的传给前面同学。这样,这支唯一的一支钢笔经过手传手的从东北角传到了西南角,从朋朋的眼皮子底下传到苏亚的手心里。钢笔的主人的目光也从朋朋的手里移到了途经的每一个人的手里,最后定在苏亚的手里。苏亚隔空向朋朋和主人说了一声谢谢,回身就坐下,空留主人在后面隔着一排排的人头寻思着苏亚拿笔做什么。
“苏亚他外公是老师,有很多钢笔,坏了送你一支就是了,这么小气干什么。”朋朋劝慰着钢笔的主人。
“你才小气呢,我是怕苏亚不会用。”主人说着坐回位子上,盖上盒子,拿起一支圆珠笔写起了作业。
“朋朋,你咋呼什么呀,人家才不在乎呢,她妈妈在镇上也当老师,就你事多,说这个小气,那个小气的,有吃的都不给我们吃。”
“胖胖,你还真是爱多管闲事呢,管住你的嘴少吃点,别被当成猪卖了。”
“要卖也是卖你这跑的快的,人家说了跑的快的肉好,能卖个好价钱。”胖胖和朋朋的直线距离里,夹杂着边写着作业边笑着的同学,对于他俩的吵架已经习以为常。
“那也没人买你,买了去还不把人家家里的猪饲料全吃光了,把人家给吃穷了吗!哈哈哈……”
“你跑的快,你跑的快你撞树上!哎,对了,朋朋让你猜个谜语吧。”
“说吧,要卖我,我也是一只有智慧的猪,不像你一样……啧啧啧啧……”朋朋咂摸着嘴,不屑于与之为伍的表情。
“听着,你个智慧的猪。有一只猪,从猪圈里跑出来,跑的非常快,然后撞墙上死了,请问,为什么?”胖胖学着老师的样子把“请问,为什么?”五指并拢向前铺开,说的郑重其事。
“它高兴呗!”
“是,它高兴,它比你都高兴,哈哈哈……还智慧的猪呢,就一头不会脑袋急转弯的笨猪……哈哈哈……”苏亚都回了一个头,看着朋朋,无奈的摇摇头露出一幅深表同情的表情。
“你会急转弯,上次是谁骑车子直接撞在冬青的花坛上了,人都翻进冬青去了,压倒了那叫好大大大一片的冬青呀!”朋朋的回击引的班里又是一阵乱哄哄。
“我才不和不会脑袋急转弯的笨猪计较呢,你呀,赶紧先写完作业吧,否则又要挨留了。”
“老师来了……”时迟时快,有人抢了胖胖先喊出了这句要人命又救人命的话。瞬间,教室无声,鸦雀不鸣。
“老师哪来了,老师在哪里了?”胖胖头紧挤着那两根防护的钢筋,脸上的肉被两根狭窄的钢筋拥堵的红里透白,白里透骨。
“好了,不要说了,都赶快写作业吧。放学之前把作业交到讲桌上。“孟超温和的提醒了一下从紧张里刚喘了一口大气的,目光聚焦在胖胖脸上的同学们,“胖胖,别玩了。”
“我没玩,我的脑袋出不来了,我拔不出来了,卡住了。哎呀,我的头。我的皮……孟超帮我拉一下……”孟超从一阵哄笑和进言献策的讨论声里穿过去。
“你先别动,我把头发弄出来。苏亚过来帮我拉一下钢筋。我一个人拉不动。”孟超双手像挤皮球似的往里挤着胖胖的脸,但肉太多,卡的太严实。
“奥。”苏亚说着往门外走了出去。
“苏亚!你干什么去,我让你过来帮下忙,你怎么这样呀!”孟超嘴上手上突然的用力,只听一阵杀猪的叫声响彻全班,漂浮在喧嚣的教室上空。
“苏亚!”孟超又叫了一声,苏亚已经拐身消失在了玻璃的反光里。
“孟超你再叫朋朋过来,你俩在里面往两边拽钢筋,我按着……胖胖的胖脸……往里按。”苏亚走到窗外,面对着表情狰狞的胖胖,不敢直视孟超歉意的表情。
“苏亚你快点呀,我都快没劲了!”孟超催促着苏亚,使出掐他的力气。
“苏亚,你赶快下手呀,愣着干什么?”朋朋吃奶的劲也快用完了,仰着头看着教室上空那些胖胖喊出的一连串的杀猪叫声。
“我……我……我不知道从哪里下手?……胖胖脸太胖……太大了……”苏亚举着双手,就像童话片里施着模仿的法师,双手内弯,又不接触,中间形成一个能量聚集的球。
“苏亚,你个呆子!死猪不怕开水烫!你再不快点我的脸就成葫芦了!”胖胖猛的抬头,把盖在脸上的头发撩拨的打在了苏亚的手上。活像一个长发鬼魂突然冲你露出惨败的脸。
“好,我来了……”苏亚用手挤着胖胖肉嘟嘟的脸,从大饼挤成了馒头又挤成了大饼卷馒头。
“苏亚,你,慢,点,疼,死,我……”几个字从胖胖O型的嘴巴里一个一个的不清的被挤了出来,像一条一条的小鱼吐在苏亚的脸上,带着唾沫星子。
“胖胖,你先别喘……憋着!”胖胖的脸被苏亚从大头儿子一点点的挤成了小头爸爸,这让苏亚霍的一下想起了,自己挤老黑的时候的囧样。
“不喘,你想憋死……”……“哎呀呀呀呀呀呀呀!”……
“可算出来了,你吃这么多干什么!还死猪不怕开水烫呢,你这浑身的肥肉都没这么大的锅放你!”朋朋甩了甩自己的手,好像被夹的是他的手。
“你吃的少!你夹一次试试!你要是能自己出来我吃的全给你了!”胖胖揉着红白青相间的脸,那些刚才被挤的成了馒头的肉又各回各位成了大饼。
“我可是有智慧的,不像你一样,要是你的智慧和你的肉一样多就好了!”朋说着自己捏着自己脸上的肉,嘴裂的很长,两侧小脸像个小扇子一样。
“你别站着得啵得啵得的不腰疼,还智慧呢,就你那智慧喂猪,猪都不吃。”胖胖拍了拍肉嘟嘟的脸,发出piapia的小声音。
“你倒是吃!给你什么吃什么。”朋朋背对着胖胖走回自己的坐位,屁股扭的要从身上掉下来似的,双手也拍着屁股,piapiapia屁颠颠的回位了。
夕阳从树顶上滑下来,掉在阴影里,摔的粉碎。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灰蒙蒙的天空,追击着西边的天,一点一点的蚕食着最后的一束晚霞。
一个人难免有点寂寞,两个人的寂寞则会生长出快乐。
你滔滔不绝,会有人点头眨眼。
你缄默不语,也会有人懂你。
目光与眼泪都是无法言说的内心话,一个冰冷,一个滚烫,诉说着寂寞与快乐,交织着无助与相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