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君修冥仍还在为李洵之死气恼。
掌管十万御林军统领被暗杀,刑部查了十余日竟一点头绪都没有,他又怎会不震怒。
养心殿中,裴若尘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而主位之上,帝王专心的批阅奏折,整整晾了他半个时辰。
裴若尘跪的几乎麻木,忽听啪的一声,一摞奏折劈头盖脸的砸了过来。
君修冥温怒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你自己看看这些奏折,宁王、王氏、还有朕的三叔延平王都盯着御林军统领的位置不放,无论落在他们其中谁的手中,朕这个龙椅也就做到头了。”
裴若尘跪在地上,一动不敢动,屁声都不敢吭。
他、李洵、墨白、夏侯渊,常德,还有以前的刘锦,实则都是帝王一手调教,更是帝王心腹。
墨白负责暗卫,他负责刑部,夏侯渊与李洵,刘锦掌管御林军,常德则负责各宫安排的细作。
出事之前,君修冥曾命他调遣暗卫保护李洵,那时,帝王已意识到危险。
要怪就怪李洵好色贪杯,李洵死在丽春院头牌歌姬的床上,倒是应了那句: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告诉刑部三天内给朕结案。”君修冥冷声又丢出一句。
裴若尘一急,诚惶诚恐的回道,“皇上,此案全无头绪,莫说是幕后主使,连半分蛛丝马迹都没有留下,别说三天,就是三十天也不可能破案……”
未等他将话说完,啪的一声碎裂声响,青花茶盏在他脚边碎裂,伴随着的是帝王冷怒的声音:“查不到真凶就弄个替死鬼,这种事刑部不是最拿手,还用朕来教你们!”
“是,臣领命。”裴若尘总算是懂了,帝王的意思是不打算在查下去了。
再追查下去又能如何,除了君宁,还有谁有这么大的胆子,又有这个通天的本事暗杀御林军统领。
即便搜罗到证据,君修冥目前也动不了君宁,那又何必浪费心里继续追查下去。
“皇上,目前最棘手的是找人接替李将军的位置。”裴若尘不怕死的又道。
帝王冷漠,一双墨眸深沉的骇人。
静默良久后,才听得他一句:“你退下吧,朕自有主张。”
裴若尘尚未离开养心殿,就听见养心殿外突然传来嘈杂之声。
君修冥想要安静的时候,却偏偏有人不让他顺心。
“常德,外面怎么了?”他不耐的询问。
“回禀皇上,是瑶华宫的宫人,贵妃娘娘那边又闹起来了。”常德一脸为难的回道。
君修冥冷哼了声,那个蠢女人当真是一天不得消停,自从怀了孩子,这后宫都要装不下她了。
“摆驾瑶华宫。”君修冥起身,淡漠的丢下一句。
刚迈入殿门,便听到殿内传来女人尖锐的哭闹声,震得耳膜生疼。
地上更是一片狼藉,精美茶盏,珍品古玩,能摔的几乎都摔了,他的贵妃娘娘奢侈挥霍丝毫不亚于当初的薛太妃。
君修冥俊颜淡然温润,但眸色却冷到极点。
“皇上!”杨沁月见到君修冥前来,扑入他怀中,哭的更汹了。
君修冥一笑,笑靥如沐春风,却一丝一毫不达眼底。
他轻拥着她,低魅道:“又是谁欺负朕的贵妃娘娘了?哭的跟个泪人似的,朕可是要心疼的。”
“是不是宫里伺候的奴才不顺心意,朕让内务府再选一批过来。”君修冥又道。
扑通几声,瑶华宫当值的太监宫女跪了满地,一个个战战兢兢的发抖着。
他们在宫中服侍多年,自然知道帝王口中所谓的‘换一批人’并非字面上的意思那么简单。
“回禀皇上,娘娘今日晨起身子便不适,太医开的安胎药越喝肚子越痛。”掌事宫女荷子颤声回禀道。
君修冥剑眉一挑,看向怀中哭的梨花带雨的女子:“爱妃是怀疑有人要害你?”
杨沁月弱声道:“臣妾不敢妄自定论,一切但凭皇上做主。”
君修冥心中冷笑,若是不敢,也无需上演今儿这一出了:“哪个太医开的方子?”
荷子答道:“太医院的王太医。”
帝王沉声又道:“常德,你去处置吧。”
“老奴遵旨。”常德躬身退了出去,皇上的意思,自然是要这个人在宫中永远消失了。
这王太医莫名当了炮灰,也的确无辜了些,要怪也只能怪他时运不济。
君修冥有些不耐:“朕命张太医亲自照料爱妃腹中的孩儿,爱妃可以放心了吧。”
“还是皇上疼惜臣妾。”杨沁月娇笑着靠在他胸膛撒娇:“皇上今夜留下来陪臣妾好不好?”
“嗯。”君修冥含笑点头,将她打横抱起向内殿而去。
杨沁月靠在他怀中,青葱的指尖挑.逗的划在男子结实的胸膛,气息极尽暧昧。
君修冥的眸子却是冷的,没有丝毫情绪之色,对她,他着实提不起兴致,能继续敷衍着,已经是他的极限。
“别胡闹,爱妃肚子里还怀着小皇子。”君修冥抓住她不安分的手。
杨沁月又是一笑,媚声道:“臣妾就知道皇上一定会疼小太子的,他可是皇上的第一个子嗣呢。”
君修冥唇角浮起一丝冷笑,太子?
说她蠢还真是蠢到了家,且不说肚子里的是男是女,‘太子’这个词本就是后宫嫔妃的忌讳,即便心里这么想,也绝没有人敢这么说,杨沁月当真是个奇葩,不怕死的很。
见他久久不语,杨沁月拉长了语调低唤:“皇上。”
她故意说了‘太子’就是要试探一下君修冥的态度,结果这一试,他当真就不接话了。弄得她心里一点底儿都没有。
“不是不舒服吗?那就早些歇息吧。”君修冥在她额头吻了一下,翻身躺在床榻之上。
杨沁月枕在他手臂,却丝毫没有睡意,帝都御林军统领遇害,哥哥千里传书,让她向皇上举荐自己人,她身怀皇嗣,在皇上面前也说得上话。
几经犹豫,杨沁月开口道:“皇上,臣妾听闻御林军统领李将军被暗杀,十万御林军不可无统帅,皇上要早日定下人选才是。”
君修冥凤眸微眯,目光紧盯着杨沁月,等着她的下文。
过分犀利的眸光,让杨沁月心口一颤,她紧抿着唇,还是将意图说了出来:“臣妾想向皇上举荐一人,中郎将袁弘,此人文韬武略,是难得的将才。”
君修冥唇角浅扬,带着冷讽,若他记得不错,这位袁弘应该是杨家表亲,倒是有些蛮力,武功还算上的了台面,但脑子里却装了一脑子浆糊,毫无智慧可言。
将十万御林军交给这样一个酒囊饭袋,那他堂堂帝都还真是无人可用了。
君修冥久久不语,杨沁月心里打鼓一样咚咚狂跳不停,手心里攥了一把冷汗。
“月儿,难道教习姑姑没跟你说过,后宫不得干政吗?”君修冥的声音,平淡的没有一丝情绪。
“皇上!”杨沁月撒娇的往他怀里钻。
“睡吧,这事儿朕会考虑的。”他实在是没有耐心在继续哄着她。
君修冥轻拥她在怀,顺势点了她睡穴之后,翻身而起,利落的披上外衣走了出去。
只是从刚走出殿内,他就发现胸口闷痛,头晕目眩,身子变得格外的沉重。
常德见帝王出来,欲要上前,却不料他忽然倒了下去,惊呼了一声:“皇上!”
君修冥口中吐出一口淤血,而后整个人便晕厥了过去,失去了意识。
冰泉宫里的君雯听到这样的消息立马赶去了乾祥宫,看着里面的宫女进进出出换着热水,自己也在一边干着急。
张太医走到常德的身边询问道:“德公公,你确定皇上这几日都有服药吗?”
常德每日都有将药端进去,至于喝没喝他也没亲眼看见,但是他每次去拿碗的时候都是空碗。
一旁的君雯见他沉默,顿时察觉了异样,步入殿内便将盆栽里的花一个一个的拔了出来,最后发现其中一盆里面传来一股的中药味。
君雯二话没说,便将盆栽一把摔到常德的面前,斥责道:“德公公,你素日里就是这样照顾皇上的吗?要是皇上有个好歹,本宫看你有几个脑袋砍?”
常德吓出一身冷汗,立马跪在了地上,经过上次的事,他哪知皇上仍不肯服药。
太后王氏听到皇帝晕厥过去的消息,也匆匆的赶了过来,正见君雯训斥常德,以及瞧见地上的中药渣子,心里大概明了是怎么回事。
帝王未醒,后宫的妃子也陆续的赶来,唯独惠贵妃不曾前来,但太后念在她身怀有孕,也不曾计较。
君修冥昏迷了整整一日,所有人都跟着提心吊胆,至到二日的黄昏时才醒来。
待他醒来,便将殿内的药碗,瓷器摔碎了一地,任何人也不得踏入殿内半步。
君修冥身穿单薄的倚在窗柩前,看着天边的一抹橙黄渐渐地暗淡下来,却始终没有等到她入宫。
此番他忽然病倒,这么大的动静,想必她在宫外也不会不知。
太后几番斟酌,不得已之下,只好让清妍端着药进去。
“皇上为什么不喝药?是等着她来吗?皇上若是病好了,贤妃娘娘大概也就不会来了,对吗?”
君修冥回过头看向她,心里带着一丝不悦,显然他有些敏感这话。
清妍大概是明了些他的性格,知道他不愿意承认,也便转移了话题:“皇上应该为天下的黎明百姓着想,皇上的身子毕竟不是皇上一个人的,而是天下的。”
君修冥没有答话,也未曾接过她手里的药碗,只是静静地站在窗边。
君雯无奈的望了眼漆黑的夜空,趁着人多,太后没有注意到她,便直接赶赴了安笙的客栈。
途中经过丞相府之时,她却瞧见了白楉贤的身影,向阿湘问道:“刚刚进去的那人是白少爷吗?”
阿湘坐在马车外也有注意到,如实回道:“恩,只是不知道这么晚了去丞相府做什么?”
君雯哼笑了一声,这么晚了,去丞相府还能做什么?枉他面上对安笙一表情深的样子,依她看都是假态。
夜色幽深,客栈内的安笙沐浴之后,穿着单薄的纱衣,迎窗梳理着如瀑的长发。
毫无预兆的,砰地一声巨响震动了耳膜,房门已被人从外撞开。
安笙见是君雯,倒了杯清茶递过去,温声询问:“这么晚了,公主有事?”
君雯哪里还有心思饮茶,神色凝重道:“皇兄病了。”
“哦。”安笙淡然的应了声,十分不以为意。
哦!这就完了?君雯眯起眸子看着她,一时间竟猜不透她的心思:“似乎病的很重,你还是去看看他吧。”
安笙淡漠的放下手中茶盏,又道:“前两日见他,不是还没什么事吗?怎么突然就又病了?”
君雯沉重的叹了声:“哼,说到底还不是我五哥下的毒手,冠冕堂皇的说是袭击刺客,结果打到了我皇兄,偏生还狡辩说是失手。
在他那一掌后,我皇兄便中了毒,刚刚忽然吐血昏厥了,我母后也被惊动了,现在养心殿只怕还乱作一团。”
安笙不语,握在青花茶盏上的指尖颓然收紧,泛着青白。
君雯烦躁的回了句:“若离,你就随我入宫去见一见我皇兄吧。”
安笙嘲讽低笑,淡声道:“公主弄错了,你皇兄见了我,未必病会好,况且皇上想见的人也不是我。”
君雯脸色难看几分,沉声说道:“到现在你还说风凉话,从崖底回来之后,皇兄的身子就一直不好,还执拗的将药偷偷的倒掉,真不知他是再跟你怄气,还是跟自个儿过不去。”
她不冷不热的回了句:“不是有宁王妃吗?美人在侧,还轮不到我去伺候他。”
君雯想起那个女人便生气,冷冷的开口道:“那个女人劝不动他,解铃还须系铃人,当初谁让你当着皇兄的面牵着你的白少爷离开。”
安笙嘲讽的笑着,不冷不热道:“听公主这意思,敢情皇上是为我才病的啊!什么病?不会是相思病吧。”
君雯是彻底怒了,扯住她手腕,大步向外而去:“你真够没良心的,皇兄弄成这样还不是为了你。
他在崖下不吃不喝不睡的寻了你三天三夜,你却头也不回的跟白少爷走了。
你以为他对你多真心!我今天就让你看看,你那个亲亲少爷究竟是什么人!”
安笙没想到,君雯带她来的地方居然是丞相府,翻墙而入。
君雯一袭雪色长裙竟不染纤尘,安笙没想到这位标致的公主还有当飞贼的潜质。
“你们什么人……”丞相府侍卫撞过来。
安笙不得已衣袖扬过之处,侍卫应声而倒,连她的一片衣角都没有沾到。
君雯见识,牵着她的手,躲入后园的灌木丛中,这个位置的视野很好。
抬眼望去,前方是一片碧波湖水,风亭水榭建于水面之上,水面雾气袅袅萦绕。
安笙闷闷的拂开她的手:“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君雯的身体与她靠的极尽,语调中带着几丝邪魅:“来看戏。”
安笙白她一眼,侧头看向湖面风亭水榭,微风拂过,吹起轻纱幔帐,一晃而过两道纠缠的身影。
虽然视线被亭中幔帐遮挡住,但倒映在纱帐上交叠的影子,却不难猜出他们在做什么。
幔帐遮挡住一片旖.旎春光,软榻之上,月怜被白楉贤压在身下,他墨眸中却一片空洞。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酒气,他只有在想安笙想到心痛的时候,才会找到她。
躲在灌丛林里的安笙静静地看着他,她在他的脸上完全看不到真情,似乎以前的师父已经彻底的变了。
……
安笙面颊微窘,脸红的别开视线:“你带我来就是为了看这些?”
君雯的语调中带着些许讥讽:“看到了?他看似对你一往情深,却一直和月怜纠缠,依我看,这个白少爷分明就是一个伪君子。”
安笙云淡风轻的一笑,又道:“现在戏看完了,我们可以走了吗?”
君雯挑眉问道:“你不在乎?”
安笙淡哼,唇角含着微讽,“我为什么要在乎?公主,来,你告诉我,皇上有多少女人?十个手指数的清吗?”
君雯顿时哑口无言:“……”
安笙转身,施展轻功,拉着君雯一起飞出了丞相府。
“若离,你等等。”君雯紧随其后,闪身挡在她身前。
“还有事吗?”安笙冷淡的问道。
“跟我去见皇兄。”君雯固执的道。
“如果我说不呢?公主,你又能奈我何。”安笙微低着头,声音淡漠清冷。
“我知道我打不过你,但只要我还有一口气,你就必须跟我去见皇兄。”君雯周身散发着冷怒,还真有一副要与她一决生死的架势。
她会的不过是一些三脚猫的功夫,当初也是向君修冥学来防身用的。
“公主,我不想和你动手。”安笙云袖一拂,转身离去,而君雯却缠了上来。
一青一白两道身影纠缠在一处,君雯自然不是安笙的对手,只见她身形翩然,出手快如闪电,一掌击向君雯面门,却在她面前半寸处突然手掌。
“跟我去见皇兄。”君雯再一次重复。
她不得不急,皇兄若执意不肯喝药,一直用内功强行压制着毒性,根本就撑不了多久。
两人再次交手,安笙的拳头每一次都在触及上她身体的前一刻收回来。
如此反复,安笙早已失了耐性:“公主,你放我走吧,我现在还不知道要如何去面对他,给我一点时间。”
君修冥对她态度模棱两可,而她自己也摸不清自己的心,不过她一直是排斥和帝王相恋,因为她清楚的知道不会有好结果。
“可是,他已经没有时间了。”君雯无奈的叹,明明她就在乎他,可为什么要装作一副无所谓呢?
“皇兄中毒后瞒着所有人,没日没夜的在崖下寻找你,根本顾不上解毒。现在他用内力强行压制着毒性发作,究竟能撑多久,我也不知道。”
“你,你说什么?”安笙不可置信的瞪大了明眸,剔透的泪珠在眸中滚动,好似随时都会落下来。
君雯认真的看着她,轻叹道:“若离,皇兄从来没有想过要放弃你,是你想要自由,所以皇兄才决定让你离开。”
……
两个人匆忙赶到养心殿的时候,君修冥却已经出宫了。
常德平静的陈述着:“今日是十五,城外有庙会,宁王妃说要去祈福,皇上便陪着去了。”
而君雯却已经沉不住气了,拔高了音量道:“你怎么也不拦着,难道不知道皇上中毒在身吗!母后也真是的,后宫那么多嫔妃,非要让这个女人进去。”
“皇上执拗起来,岂是老奴劝得动的。”常德不冷不热的回了句,别有深意的撇了安笙一眼,那眼神中,分明带了责备。
安笙心口莫名的难受,转身便向宫外而去,他根本就不需要她,可她为什么每次都要厚着脸皮来?
“若离,你去哪儿?”君雯紧随其后。
“回客栈,何必打扰了皇上与宁王妃独处的时间。”她丢出一句。
君雯三步并作两步,迅速挡在了她的身前:“不行,你得陪我一起去把皇兄找回来,他现在身上还有受伤呢。”
安笙有些烦闷,人家都有心情去约会了,伤又能有多严重?
她沉声的开口:“公主,你能不能别闹了。”
君雯的意志力却不是一般的坚定:“若离,你可答应了要陪本公主逛街的,怎么能出尔反尔,现在我不让你陪我逛街,去逛庙会。”
安笙拉着一张脸,无可奈何的看着她。
君雯挽着她的胳膊又是撒娇又是发嗲:“我的好若离,拜托你了,就这一次好不好?以后你肯定还得感谢本公主呢!”
安笙起了一身的鸡皮子疙瘩,淡漠的说道:“感谢你什么?”
君雯笑意盈盈的开口:“撮合你和皇兄啊!”
听到这句话,安笙果断要从马车上下来:“那我还是回客栈睡觉吧!”
君雯一把拽住她:“别啊,我不用你谢了,真的,你陪我去逛庙会就好了。”
安笙这才又坐回了自己的位置,就连她自己也很矛盾,其实经君雯刚才那么一说她挺担心他,可转念一想,都能和喜欢的人出去逛庙会了,又有什么大碍?
离宫的马车疾速行驶着,虽然已是深夜,城外一月一次的庙会却极是热闹。
马车在一家布衣店前缓缓停住,安笙一条车帘跳了下去。
“怎么来这里?”君雯不解的问道。
“难道让我穿成这样在大街上走?”安笙淡然一笑,转身走入店中。
此时,君雯才留意到,安笙一直穿着单薄纱衣,长发还是披散的。
安笙去试衣,君雯百无聊赖的坐在椅子上等待。
时间并不漫长,安笙很快从里间走出来,君雯不受控制的起身,目光紧盯在她身上。
眼前的女子,水袖轻罗的纱衣,纯净的白映衬着雪漾肌肤,青丝如墨,披散在腰际,只用一根玉簪为饰。
纤腰盈盈一握,弱不禁风般。
安笙同样看着她,双眸剪水,盈溢着琉璃般剔透的光泽,让人心生怜爱,又不敢轻易亵渎,那一种美,竟是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
“怎么了?你那眼神,我可真就要以为我和我家半斤口中的丑字搭边了。”安笙淡笑。
君雯强行别开了视线:“你每次都能让人眼前一亮,你家那小丫头根本就是不懂得欣赏。
不过你穿成这个样子出现在皇兄面前,别说是让他喝药,就是让他喝毒药,他也绝对不会迟疑。”
“少贫,找人要紧。”安笙丢下一句,大步向外走去。
庙会人潮涌动,安笙紧护在君雯身旁,挡开拥拥嚷嚷的人群。
她们所过之处,定然吸引住周围人群的视线,让安笙有些不耐的蹙起眉头。
“他们在看什么?”安笙问道。
君雯一笑,含着暖意的目光游走在安笙身上,语调带着些许玩味:“在看你。”
说了等于没说,安笙白她一眼,她自己也不赖好吧。
长街两旁灯火长龙,将漆黑的夜色点亮,似曾相识的场景。
让安笙又回想起了这么多年来常常做起的那个梦。
她突然顿住了脚步,目光一瞬不瞬的落前方,一盏八角琉璃灯挂在枝头,像极了梦里那名男子送她的那一盏。
一阵春风拂过,八角灯随风晃动,灯面扬扬洒洒书写着一句小诗: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还有晴。
“爷,您看那盏琉璃灯倒也别致。”身后一道突兀的声音响起,含娇细语,柔媚入骨。
“你若是喜欢便买下来吧。”紧随其后的是男子低润懒散的语调。
安笙眉心微锁,皓月明眸浮起几丝冷魅,足尖轻点、飞身而起,那盏八角灯已经稳稳的落在了她手中,昏黄的烛火映的雪色肌肤莹润如玉。
她唇角微扬出绝美的弧度,清亮的眸光,挑衅的落在不远处男子身上。
此时,他同样凝视着她,唇边笑意逐渐深邃,深沉的眸中难掩惊艳之色。
那一种美,已无法用任何言语来形容。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亦不过如此。
“老板,这盏灯我买了。”出口的声音若山涧清泉般剔透。
那老板是个风雅的中年人,手中摇着羽扇,温和一笑:“姑娘,这盏灯是今年的非卖品,只要猜出灯下悬挂的灯谜,这琉璃八角灯便送给姑娘,分文不取。”
安笙低头查看,果然见灯下悬挂着一条纸笺,白纸黑色工整的书写着:有洞不见虫,有巢不见峰,有丝不见蚕,撑伞不见人。
安笙低声念道,话音刚落,低润的男声,已给出了答案:“是莲藕的‘藕’。”
那老板摇了摇羽扇,赞赏的点头,朗笑道:“公子好才华,这盏灯属于这位公子了。”
这一次,换做君修冥目光挑衅的回望向她。
安笙微恼,自然不肯轻易就范。
她抛出一锭金子在摊位上,负气道:“一锭金子买你一盏灯,你若敢不卖,我便砸了你的摊子。”
追上来的君雯见此情形,忙将一旁的清妍硬拉到了另一边:“我刚刚在那边看见一盏好漂亮的花灯,宁王妃陪我去看看吧!我出来匆忙忘了带银两。”
清妍自是不愿去,可是却被君雯强行带走,一时也被人群冲散,扭头朝君修冥的方向看过去时早已不见了他们身影。
君修冥见清妍被君雯拉走,转眼看着安笙,眸中浮起一丝邪美,似乎看到她,心情自然就会变得很好:“丫头,有没有人告诉过你,琉璃花灯是送给心上人的东西。”
安笙却没给他好脸色,拉着他便上了马车:“不好意思,没人告诉我。你能不能让人省省心?生病了还出来瞎溜达什么?再说谁是你心上人了?
我说你可以不要吃着碗里看着锅里好吗?还有,生病了就该好好治疗,为何要自暴自弃不喝药?这么大个男人,怎么还弄得跟个小孩似的,每次都这样。”
君修冥也不恼,低润一笑:“你明明就很紧张朕,为什么不承认?要不要考虑一下回到皇宫,继续做朕的贤妃?”
他忽然间离她很近,薄唇贴在她耳侧,安笙整个人已躲到马车角落,冷冷的横了他一眼:“好马不吃回头草。”
君修冥却是不容她逃避,修长的指尖轻轻勾起她小巧的下巴,定睛凝视着她。
“穿的这么美出现在朕面前,还真倒是有些不习惯了。”他含笑说道,语调温柔轻缓,偏生不回她的话。
以往她在宫里时就一直很随意,就像是他克扣了她银子似的,每次出现穿着都格外寒酸,但偏偏又透着一种说不出的自然美。
“这样不好吗?”安笙不解。
“不,很美,或许,太美了一些。”他说罢,手臂遽然收紧,霸道的将她圈入胸膛中:
“可是朕不喜欢看到别的男人用垂涎的目光看着你,或者,朕该将你藏起来,占为己有。”
“没什么可藏,要藏还是去藏你的心上人宁王妃吧。”安笙别开脸颊,不敢去对视他炙热的目光,说这句话时,她自己都觉得酸酸的。
眼见养心殿也到了,她也未曾等他回答,立马掀开轿帘跳下了马车,看了眼殿外的常德:“赶紧的!”
一直候着的常德早就将药备好了,连忙对人使了眼色,将温着的药端了进去。